正文 第十二集 赴死 文 / 引玉
雖說眼前這一幕對記憶中的卡瓦斯或者記憶之外的巴奈特等人來說，都簡直是作為太空軍人和科學家夢寐以求的毀滅性畫面。但緊接著的一幕，再次讓他們陷入呆滯之中。
耀目的光芒持續擴大，透過舷窗削弱之後，依舊讓人要瞇起眼睛才能觀察的光球，轉眼間已經有數萬米直徑。零號實驗室的擬真技術都被記憶的強光穿透，無限延伸的宇宙和飛船影像中，若隱若現出現了實驗室的儀器，巴奈特下令把燈光調得更暗，才不影響觀感。
而就在此時，毀滅性最強的光球中央，似乎被撕裂一般，衝過來一道道黑色能量流。在金色的光球背景下，讓人一眼瞧去就頭皮發麻。
這是什麼能量？
所有人的腦子還沒轉過來是怎麼回事時，黑色能量衝出了光球的「視野邊緣」。
然後。
卡瓦斯揉起眼睛來。巴奈特瞪大了眼睛。
五十道少說有五六米粗的黑色能量流，在宇宙虛空中，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當卡瓦斯不敢置信的再次定睛望去的時候，五十艘骷髏飛船，緊隨著黑色能量，從光球最具毀滅性的中心，悍然衝出！
五十艘飛船，毫髮無傷！
救贖號上，一直眼高於頂的軍中精英加布爾·諾頓中校霍然站起，難以置信道：「這種毀滅性能量下都難以奈何他們分毫，我們還有什麼勝算？」
的確，五百六十九個戰鬥單位同時開炮，而且那洛青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精確把握激光炮定點會合。
若只是這樣，聯邦倒也能靠整個艦隊弄出這等超級武器來，那也不用在元戰役前期一敗塗地了。
這其中最難的關鍵是，由於激光炮的作用和結構都不相同，貿然亂七八糟的混合，倒霉的永遠都是自己。那必須是極為精確而有規律的排列結構才行，這對卡瓦斯目前所瞭解的知識來說，幾乎是不可望也不可及的事情。
但就是在這種就算單純疊加、也是數千道激光匯聚的毀滅性超級能量中，敵人不但毫髮無傷，還有還擊之力。
若非那黑色能量不是以光速來襲，這時候他們可就陷於挨打的境地了。
洛青接手控制系統後，第一時間把自己掠奪號上的骷髏人全部弄暈了過去，然後把掠奪號神不知鬼不覺的降落在救贖號上面，暫時依仗救贖號那龐大船身的護罩，保存實力。
「那是暗星系獨有的暗物質，不過融入了一些暗能量，所以一般是不可見的。」洛青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一邊控制救贖號艦隊全體往上攀升，同時把聲音控制在救贖號的主控大廳解釋。
「暗能量？」救贖號主控制大廳中，全部人都跳了起來，驚呼道。
聯邦一直以來都在致力於暗能量的研究，可惜一直以來沒有突破性的進展，甚至現在反物質武器都已經趨於成熟，可對於利用宇宙中占比例最大，堪稱無處不在的暗能量，卻一直束手無策。
想不到敵人居然擁有了這個技術，更想不到，暗能量恐怖如斯。
卡瓦斯等人忽然一個踉蹌。
整個救贖號艦隊違反物理的猛然拔起一萬多米，然後再次違反物理，驟然停止。
五百六十九艘大小飛船戰車，一動一停，毫無緩衝的餘地。
卡瓦斯等人難以適應，倒入身後的座位去。
「暗能量其實無處不在，就算你們的激光武器中，也有它們的痕跡。你們應該擔心的不是暗能量，而是暗物質武器。暗物質本就是星際物質的對立體，和暗能量也更親近，兩者搭配起來幾乎不可見，加上速度能和光一樣快，防不勝防，這也是我製造能量風暴的原因。只有足夠大的能量把周圍虛空中的暗能量驅散，才能看到暗物質的軌跡。」洛青按耐著性子，笑吟吟道。保持一副輕鬆冷靜的心態，是他久經大戰養成的良好習慣。
「剛才那暗物質其實不致命，他們的目的是圍困你們，讓你們投降。」洛青心中慶幸，賭對了。
他料定庫魯用希望一號吸引人類前來，那就絕對不會對人類下殺手，所以才有把握賭上一賭，希望能救出一些人。否則只要用比較純的暗物質能量束，不用三個回合，就能把救贖號艦隊滅得渣都不剩。
正是賭對了這一點，讓洛青信心大增。
不可見的能量在虛空中如魚得水，本來庫魯是打算在救贖艦隊周圍布下能量雷區，讓整個艦隊進退不得、上下不能，最後不得不降。
可惜遇到倒戈相向的洛青，把救贖號艦隊提升了一萬多米。陰謀給識破，庫魯勃然大怒。
這個吃裡扒外的卑微人類！
在庫魯的命令之下，五十艘不如救贖號龐大，但卻更加靈活的骷髏飛船分散開來，四面八方往上方的救贖號追去。同時船身前面、左右側面，同時發出肉眼可查的灰色能量線，在虛空中往上蔓延。
洛青沒有控制救贖號企圖逃走，而是忽然笑道：「人類真是奇怪，整艘船最厲害的武器，居然設在船腹。」
「也許人類喜歡居高臨下的征服吧。」卡瓦斯這時候對洛青除了佩服就是崇拜了，說起話來就不那麼一板一眼。至於這小子怎麼靠一人之力控制整個艦隊，甚至這短短時間已經瞭解了飛船武器位置和威力，早見怪不怪了。
「不管因為什麼，我喜歡這一點。」洛青哈哈大笑。
同時，全部飛船的腹部張開
，露出整艘船最強悍的武器。
尤其救贖號，船腹開啟之後，黑漆漆直徑足有千米的大傢伙因為充能，開始發出放射性光芒。
「中子集光束也只能擋上一陣子而已，待會兒我送救贖號進入鏡面穿梭。」洛青頓了頓，輕輕道，「少將，你還有十分鐘的時間來道別。」
中子集束炮的充能進入最後階段，所有飛船戰車上同步響起倒計時。
也是生命的倒計時。
卡瓦斯剛放下一些的心再次提起來，他從洛青輕輕的聲音裡聽出了凝重和悲傷，這真是一個善於表達情感的傢伙。
「必須這麼做？」卡瓦斯試探著問道。
「不然你教我？」洛青的聲音開始有些冷，人類之所以總會出現全軍覆沒，以至於情報無法送回造成巨大損失，其最大原因之一，就是優柔寡斷，被感情所累。
但這何嘗不是做人之根本？
卡瓦斯腦海中瞬間閃現出一張張艦隊船員的臉，上船的時候，他們因為能和名聲迭起的少將一同執行任務，激動難耐。
而那一雙雙激動的眼睛，一張張歡笑的臉龐，一聲聲報效聯邦的誓詞……
卡瓦斯眼眶濕潤。
洛青的意思他懂，即便進入鏡面穿梭，也萬萬不及對方艦隊的未知宇航技術快速，必須拖延足夠的時間，才能讓敵人失去救贖號的方位，以至於無法追蹤。
而這個時間差，需要一艘艘飛船、一條條生命去填補！
時間緊迫，絕不容卡瓦斯多想。
一念轉過，他霍然起身，通過等量子波導通話設備，聲音穿過艦隊飛船上發著光的護罩，在所有戰鬥單位的船艙中再還原為音波，鼓蕩響起。
「各單位戰士，我是卡瓦斯·亨利少將，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通話。」
一瞬間的靜默之後，嘩聲如雷。
「我卡瓦斯的為人大家都清楚，不戰至最後一刻，絕不認輸！但敵人的厲害超出預料，甚至連我們引以為傲的鏡面穿梭技術，也無法做到全身而退。我們這趟的任務不是為了太空戰，更不是死戰。我們的任務是什麼？告訴我！」
「救贖！」數千戰士，轟然一聲。
「救贖行動是為了什麼？」
「聯邦！」
「我們這支聯邦最優秀之一的艦隊，背負著整個聯邦的生死存亡。你們沒有資格知道行動的細節，但我卻要違命告訴你們，讓你們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卡瓦斯腦中的任務細節通過菲兒的系統中心，傳達每個戰鬥單位的智能系統中去，同時開啟所有「在線」人員都能閱讀的權利。
「儘管難以置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們，這不但是真的，而且救贖行動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就是在他的操控之下，我們才有剛才那震撼人心的一擊，這意味著，元戰役的恥辱，將因為救贖艦隊而改寫！」
「救贖艦隊，洗刷恥辱！」數千戰士們大聲呼喝，渾身發顫。那個不但沒有消失，而且還在緩慢擴大的如太陽般的光球，就像是聯邦的希望之光。
但悍然衝出的骷髏艦隊，又提醒著他們，這希望之光的捍衛，又該是何等悲壯，他們已經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麼了。
「戰！」不知哪個戰士喊了一聲。
剎那間，整齊而單一的字眼充斥在艦隊之中。
「戰！戰！戰！」
中子集光束充能倒計時恰好在震天戰聲中結束。
虛空似乎凝滯了一下。
數百道耗費巨大能量的中子光束，瞬間與敵人接觸。
這種高加速的中子光束，比激光強了太多，其最大破壞性是針對目標帶電荷的特質，毀滅性極大。
「戰士們，我的名字叫洛青，這個見面形式實在讓人扼腕，但我還是不得不告訴你們一個事實——眼下只能爭取足夠多的時間，我才能有一些把握讓最強的救贖號脫困，帶回去這至關重要的情報。我已經把激光匯聚的可行方法和一些科技信息留在救贖號的系統內部，接下來，我將與你們並肩作戰！」洛青忽然接替了卡瓦斯，第一次對所有聯邦戰士說話。
所有人一瞬間都明白了。
救贖行動的情報，固然是重中之重。但擁有如此戰力的敵人，如果悄無聲息去到銀河系，那實在是不敢想像的災難。
「誓死護衛救贖號返航！」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一個駕駛宇宙戰車、出發前才提升的准尉。
他駕駛著只有五米長的宇宙戰車，發動了毀滅裝置，悍然隨著光束俯衝下去。
「誓死護衛救贖號返航！」
第二輛，第三輛……
然後是雙人登陸坦克、護衛艦、驅逐艦、巡洋艦……
一聲聲「誓死護衛救贖號返航」的誓詞中，這些遠離家鄉的遊子，駕駛著自己引以為傲、讓無數人羨慕不已的座駕，投入下面那很快就趕上激光大爆發的能量光球。
如蛾撲火，赴死無悔。
太空中出現了這樣的無聲一幕：巨大的光海中，一朵朵生命之花如雨點般落下，濺起一個個光泡兒，像慘烈怒放的花蕊。
卡瓦斯雙目通紅，放聲痛
哭。
救贖號指揮大廳中，氣氛壓抑，人人以淚洗面。
這段記憶是慘烈而震撼的，巴奈特深吸一口氣，才發覺鼻子已經塞住，伸手一抹，滿面淚水。
洛神早已不忍目睹，這種記憶讀取的場景，比虛無縹緲許多的腦電波交流要直觀很多，況且洛青與她交流的時候，因時間緊迫，只是大綱一般的粗略描述，並無細節。
「死了，死了，全都死了！」巴奈特失魂落魄的自語著，整個聯邦翹首以待的救贖號真相，竟是這麼一個結局！
「都是他，都是因為他！」巴奈特顫抖著的手指，指著一動不動的洛青，明知自己是遷怒，卻也因有了怒火傾瀉的對象而心裡舒服了點。
洛神冷哼一聲，並沒有反駁，因為記憶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