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5章 破妄銀眸 文 / 雪滿弓刀

    宗門入口處，還是那塊光滑如鏡的青石，邋遢老人翹著二郎腿，嘴裡哼著小調，平躺在青石上，悠閒寫意的曬著太陽。｛｝

    林弈來到他身旁笑道：「前輩，好久不見。」

    邋遢老人早就知道林弈來找他，但還是故作驚訝，翻起身來驚呼道：「哇，這不是內門十大弟子之一的木青麼。哎呦，老頭子也擔不起你一聲前輩，你的地位可比我高多了。」

    林弈哪還看不出來邋遢老人在裝模作樣，不禁心中暗笑，這個前輩活了一大把年紀，心卻還像是孩童一般喜歡搞怪。

    林弈也調笑道：「前輩，我地位再高也高不過您吶。宗門重新出世，您這守門長老的地位非比尋常，屬於咱們宗門的第一道防線。我就是成為核心弟子，也得在您面前恭恭敬敬。」

    邋遢老人嘿嘿一笑，衝著林弈招招手。

    林弈附耳過去，邋遢老人低聲道：「我悄悄告訴你個秘密，你不要外傳啊。」

    林弈連忙點點頭。

    「別看我只有凝氣五層，一般修士來找麻煩，都入不了老頭子我的法眼。哼哼，我屬於世外高人，隱藏在宗門裡的絕世高手！」

    邋遢老人這番話卻是實話，但卻用這種口氣說出來，反倒讓人難以相信。

    林弈聽得哭笑不得，本以為是一些關於宗門的古老秘辛，卻不想，竟是這種無聊的秘密。

    林弈早就認定邋遢老人不簡單，正好順著他的話說道：「我早就看出前輩是隱士高人，若不然也不會領悟入微之道，更不會知曉化形術的來歷。」

    邋遢老人道：「入微之道也不過屬於三千大道中的一種，三千大道，八百旁門，修士能將其中一種道法領悟到極限，便已足夠稱霸洪荒。便是遠在太古時代的天界眾神，也不曾聽說，有誰盡數領悟了三千大道。你如今雖然領悟了入微之道，甚至領悟了其中的多重化形，但這還不是終點。」

    林弈也知道多重化形不是入微之道的終點，他出詢問之。

    邋遢老人搖搖頭，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我領悟的入微之道未必比你強多少。」

    林弈想了想，突然問道：「何為道，何為法，道和法究竟有什麼分別？」

    邋遢老人眼中出一絲欣賞，大多修士只知道提高修為，修煉法訣，卻從未思考過『道』和『法』這種存在的意義，他們又究竟是何物，在他們心中，道和法就是一種模糊的存在。林弈只有築基期修為，便能想到此處，實為不易。

    「法，幾乎都是修士利用自身的修為，調動天地間的元氣，形成的攻擊法門。有的法術凝聚元氣精純濃郁，威力自然大，也就是高階法術。有的調動元氣稀薄，自然便是低階法術。化形術雖然算是低階法術，但難能可貴的就是，化形術中蘊含了『道』的存在。」

    邋遢老人想了想，又道：「其實我們經常說修道悟道，只是強說『道』，它具體是什麼，說不清道不明，但是『道』確實存在，只能勉強稱之為『道』。其實三千大道最後肯定殊途同歸，化為一個終點，就看修士能不能走到盡頭，看到彼岸。彼岸花開，道果成。」

    林弈似有所悟，陷入沉思。

    邋遢老人笑道：「你小小年紀，便已經開始思索『道』的含義，確實不凡。」

    邋遢老人哪裡知道，林弈在寂靜谷自創神通之術，涅槃生死輪，這其中就蘊含了一種道。之後在這一年的沉澱中，林弈對『道』的領悟，更上了一層台階。

    林弈緩緩道：「在我心中，『道』或許是帶著兩面，道不同，但道又相同。」

    「哦？怎麼說？」邋遢老人覺得有點意思，追問道。

    林弈沉道：「古人常說『物極必反，否極泰來』，這就是一種道，他有兩面，比方說生命的盡頭是死亡，但是死亡又是另一種重生。但凡存在的事物，其實都有其兩面。再比方說，陰陽、生死、黑暗和光明。」

    林弈對於『道』的這些理解把握，還是他領悟神通之術後，在旗煞宗這一年內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中，才領悟的一些道理。

    那個奇妙的境界，林弈無法控制，只知道他的雙眼會散發銀輝，之後彷彿世間的一切事物都變得清晰透明。

    邋遢老人出一絲感興趣的神，點頭道：「有點意思，你再說說，還有什麼感悟？」

    林弈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道：「打個比方，人們常說智慧，其實『智』就代表了看到事物的不同，而『慧』代表了看到事物的相同。佛家所說的『般若』也是這個道理，是一種能悟道、修證、了脫生死、超凡入聖的境界。其實太古時代創造出的很多字，其中就蘊含了『道』的兩面。比方說『覺』這個字，一方面它有睡覺休息之意，但另一方面，它也有覺醒的含義。這本是看似衝突的兩件事，卻在一個字裡面體現出來，我想，這就是一種道。」

    邋遢老人眼中異光大盛，出思索之。他身旁虛空一陣扭曲，閃現出一個瘦小的老者，沉聲道：「小子，你繼續說！」

    林弈愣了一下，邋遢老人連忙道：「這是老頭子故交，也是守門的，你說你的，我們兩個聽聽你說的對不。」

    說完這句話，邋遢老人臉上一紅，與瘦小老者對視一眼，明顯能感覺到對方心中的驚訝和震撼。

    邋遢老人忖道：「這小子所說的話語中蘊藏的大道，我都是前所未聞，但卻聽著極為震撼，若是能有所得，想必

    在修道途中，還能更進一步。」

    「洪荒大陸上，有無數的修道法門，可以讓修士按部就班的修煉，但卻也無形中將『道』束縛了。大多修士因為掌握了一些修道的方法，概念、道理，經過日久累月的修煉，最終或許也能修成大道。但是有另外一種人，他是直接悟道，直接領悟事物的本質，得出答案。」

    林弈想了想，說出了一番石破天驚的理論。洪荒大陸，還不曾有修士認為修道的方法居然限定了『道』的領悟。

    邋遢老人和瘦小老者聽到這番話，不緊皺著眉頭，陷入沉思，似乎各有所悟。

    林弈想起他的一件事。

    在弈劍宗的六年，林弈有一半時間都在給凡人治病，在凡人中就見過一種奇怪的現象。有個孩童被認定為癡傻，各方面都不行，但卻偏偏對醫術極為敏感。很多上了歲數的老醫師憑借經驗，稱量，或許能配出一個穩妥的方。但是這個孩童沒有看過任何醫術方面的書籍，甚至他都不識字。他只是隨手抓，隨手配，配出的方在某種程度比老醫師配的還要好。

    林弈好奇之下曾問他這其中可有竅門，那個孩子說：「我不清楚，在我心中，這幅就應該是這麼配。我隨手一抓，感覺對了就對了。」

    這個孩子的狀態，跟林弈當年學會弈劍之術的狀態極為相似。

    弈劍祖師天賦異凜，創出名震一時的弈劍之術，沒有心法招式，只有一句口訣，千年的時間，宗門數代傳人無人能領悟這其中奧妙所在。

    但是林弈在十歲的時候，花費了十五天的時間，便直接領悟了。

    看似毫無邏輯，毫無道理，但卻被當時認定為癡傻孩童的林弈做到了。

    之後宗門無數修士都來向林弈請教如何領悟弈劍之術，林弈說不出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領悟的，只知道當時的一種狀態，如同混沌初開的一種朦朧狀態。

    他沒有十年前的記憶，整個人如同一張白紙，不知何為凝氣，何為修道，聽到奕劍口訣之後，沒過多久，便直接得到了一種直指本心的明悟。

    像是『咚』的一聲，便得到了弈劍之術的傳承。

    說起來玄之又玄，林弈也沒辦法解釋，他更沒辦法將弈劍之術傳承下去。

    林弈曾想過，弈劍祖師這般天賦，創出弈劍之術，卻沒有招式法訣，沒有心法，這其中未必不蘊含了一種智慧。

    林弈腦中靈光一閃，他突然懂了，他想到了千年來無人能領悟弈劍之術的原因。

    當弈劍宗之人糾結於如何領悟弈劍之術，為何沒有法訣，沒有招式，沒有心法的時候，他們便已經陷入了一個死角，眼光變得極度狹小，他們無法看到弈劍之術全然的本相。

    但若是他們肯跳出來那些道與法的束縛，站在一個更高的角度，去審視弈劍之術，或許會很快的領悟其中奧妙，得出一個最直接的答案，林弈當年就是那樣一種狀態。

    之後，林弈曾雙眼泛起銀輝，陷入一種奇妙的境界，或許也是這樣一種狀態。

    轉念至此，林弈對於『道』的把握，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若想悟道，必須要回到『道』的本然，站在更高的層面去領悟審視，這樣的狀態，才能直指本心，領悟『道』的真諦所在。

    但想進入這種狀態實在太難，以林弈如今的境界，根本無法掌握。

    林弈心中給這個狀態，起了一個名字，叫做破妄銀眸。

    破妄銀眸有一種看透虛無，看破虛妄，看清事物本相的能力。

    林弈不知道他的破妄銀眸何時能再現，若是掌控了這種狀態，那麼他對『道』的領悟將會突飛猛進，事半功倍。

    邋遢老人緩緩回過神來，輕舒了一口氣，感歎道：「修道這麼多年，居然沒有你一個小娃看得透徹，可悲可歎！」

    瘦小老者輕咳一聲，道：「也不能這麼說，咱們與他所修之道不同，領悟的方向自然也大相逕庭。但不得不說，他對『道』的這番理解，確實遠超同齡之人。」

    林弈若是正常的狀態，也無法理解此中玄妙，之前的一番領悟，都是破妄銀眸帶來的好處。

    但是聽到兩位前輩的讚賞，林弈還是生出一種受寵若驚之感，此時，他已經隱約猜到，這兩個老人在宗門的地位絕對不凡。

    邋遢老人緊緊的盯著林弈，越看越是喜歡。

    他緩緩道：「木青，你這番話對我們兩個老頭觸動很大，想必日後有所收穫，也是拜你今日之言。既然如此，我也小小的指點你一番。」

    林弈大喜，連忙出細心聆聽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