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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美夢2 文 / 風淺

    午後,楚鳳宸翻遍了整個王府都沒有找到裴毓的身影,他甚至連丁水都沒有帶,也不知道一個人去了哪裡。等到日落西山的時候,她在門口探望,終於看到一輛馬車風塵僕僕趕到門口。

    車簾掀開,露出了裴毓溫的臉。他看著她,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微笑起來。

    他下了馬車,低聲問:「你是在等我麼?」

    楚鳳宸被逮了個正著,臉上發燙,尷尬道:「不是。」

    裴毓低眉一笑,自然而然地牽過了她的手,拉著她進了府。

    他的衣擺寬大,烏黑的髮絲被風吹起來,柔順地散在夜色裡,好看得很。

    楚鳳宸跟在他的身後,小心感受著手心的溫度,默默看著他的背影發呆:如今她和他似乎是陷入了很奇怪的境地,許多事情,許多情愫,原本捅破了,卻又被太多變故掩蓋了過去,等到風平浪靜的時候他卻不提了……溫柔不代表什麼,牽手不代表什麼,只差一點點,可就是這一點點,讓人……尷尬侷促極了。

    「裴毓,你出去是做什麼?」到了偏廳,她終於按捺不住擔憂。

    前廳裡,婢女們魚貫而入,把各色的餐點送到了桌上。各色的糕點散發著甜膩的香味兒,繽紛的顏色煞是好看。

    裴毓笑瞇瞇坐到了她身旁,取了筷子夾了一塊糕點到小碟裡,推到了她面前。

    楚鳳宸呆呆看著眼前的小碟,鼻尖嗅著了馥郁的芬芳,一時沒有忍住,順手接過了筷子咬了一口。頓時,濃郁的花香夾雜著軟糯的味道在唇齒間飄散開來,她忽然想起了早晨在鏡子裡看到的圓滾滾的景象,頓時警覺,防備地望向罪魁禍首。

    果然,裴大奸臣眉目清,溫潤的眼裡撐滿了波光。

    ……

    楚鳳宸咬牙,嚥下口中芬芳,吐了一個字:「說。」

    裴毓眼裡閃過一絲顏色,笑了:「去宮中轉了一圈,陛下倒變得不討喜了。」

    楚鳳宸冷冷道:「是不好騙了吧。」

    裴毓又夾一塊杏花糕,送到她面前的碟子裡。

    楚鳳宸:……

    她冷然看著眼前這只朝中最花哨的孔雀,看著他一點點收起了毫無瑕疵的精美笑容,最後露出一點點無奈的神色。果然要應對裴毓這廝,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不能完全松下防備。他心裡不知道有多少彎彎繞繞,卻常常不會老實交代。即使他答應了坦然相對,卻並沒有答應事事主動說……所有的事情還是需要她自己親自來逼著他說才行。

    糕點一點點冷卻。

    終於,他無奈笑了,低聲道:「我去見了西昭來使。」

    「西昭?」

    裴毓頷首:「西昭與我燕晗並不交好,如今卻是友非敵,即使當年燕晗四面楚歌之時,西昭也沒有趁火打劫過。你在宮中的時候,宮中有風聲傳出,西昭王派了密使入宮,被我截獲……」

    「……截來使?」

    裴毓瞄了一眼神情緊張的宸皇陛下,輕笑:「別擔心,陛下忘記了麼,我與西昭王有幾分故交的。」

    楚鳳宸用力嚥下了糕點,隱隱覺得身後出了汗。十年前西昭兵犯燕晗,與先帝對峙在祭祀塔下,那時候……那時候裴毓不過十五,卻是西昭王的手中兵刃,幫他指揮了一場殺戮。那時的畫面是她之後許多年的噩夢,即使後來裴毓得到了先皇的諒解,甚至成為了攝政王,她依舊時常在夜晚時候驚醒過來。裴毓他以前是和西昭王一夥的,她怎麼把這事給忘了?

    「你啊。」裴毓輕歎一口氣,輕撫著她的脊背,似乎想把幻想中炸了的毛擼平了。

    楚鳳宸:……

    「西昭皇后……原本出身我燕晗宮中樂府,是我國人,與你楚家也有說不清的緣分。十年前動亂一言難盡,不過如今他們既然有心相助,不用白不用,對麼?」

    楚鳳宸點頭。

    裴毓低笑:「你這幅全然不記得的模樣要是被西昭王看見了,估計該氣著了,他向來心眼就小。」

    「……啊?」

    裴毓不再說話,他靜靜看著她,良久,才低道:「我們相識十年了。那麼長。」

    「……裴毓?」

    裴毓低道:「那麼短。」

    他這副模樣居然是有些可憐。

    過了一會兒,他瞇著眼睛靠在了她的肩頭。

    糕點撤下了,楚鳳宸忽然聞見了一絲酒味兒,頓時失笑。裴毓往常是千杯不醉的,大概是故人相見被灌酒了吧,所以現在他是醉著的?怎麼有人酒品都好成這樣?不過既然他已經醉了……楚鳳宸心跳亂了幾分,輕手輕腳把裴毓扶了起來,湊近了看他的眉眼,越看越近……

    裴毓朦朦朧朧睜開眼睛,似乎是警覺了,看見是她又瞇了起來。

    宸皇陛下頓時懸崖勒馬,狼狽地抱住他傾倒的身子。

    可是……還是想佔點便宜啊。

    宸皇陛下醞釀了好久,輕輕把攝政王放到了梨花木椅上,小心地伸出了一根指頭,碰了碰他有些過長的眼睫。

    裴毓眼睫輕顫,艱澀地又睜開了一點點眼縫兒。

    楚鳳宸站在椅子前屏住了呼吸,握緊拳頭,輕輕俯□,溫熱的唇輕輕觸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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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酒香中,她閉了眼睛。

    「你聽話一些,第二個十年,第三個十年,一直到牙齒掉光了的十年,朕都屈尊陪著你。」

    這話,當著醒著的裴毓她可不敢講的。不過現在嘛,她在他的肩頭笑出了聲來,恍然驚覺剛才的冒失之舉,紅著臉尷尬地出了門喊聞綠。

    在她身後,一直瞇著眼睛的裴毓闔上眼睛,張了張口,用微弱的氣息輕輕答了一句:

    「好。」

    *

    裴府的日子出人意料地平靜。

    楚鳳宸的心卻一直沒有真正地平坦,她雖然不知道裴毓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可是也明白究竟要多大的力量權衡才能維持著這平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和寧公主住在裴府絕對不是什麼非常隱蔽的事情,而沈卿之是一條隨時會咬人的毒蛇,在皇陵中他吃了虧,卻一直到現在還沒有出手,這其中又不知道牽扯了多少利益關係。

    大概是因為裴毓甦醒,裴黨的羽翼又漸漸豐滿起來,在朝堂事上步步相逼的關係。皇陵事變後沈卿之宣稱和寧公主勾結叛將與輔政大臣顧璟囚禁了當今皇帝,可是沒過幾日,他就宣稱皇帝已經找著了,只是當今聖上身體虛弱,故而罷朝了兩月,潛心休養身體……

    楚鳳宸靜靜聽完聞綠在街市上探聽回來的消息,在裴府的花園裡笑彎了腰。

    沈卿之事事都算得精巧,可是偏偏把裴毓漏算了,這可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

    她在裴毓的書房裡看遍了每一隻風箏後無聊得很,取了一個空白奏章,一字一句細細謄寫,半個時辰後把一份言辭懇切的奏章送到了裴毓的手上。

    「瑾太妃生辰?」

    「是啊,」楚鳳宸瞇眼笑,「太妃生辰年年都辦,今年有西昭來使特來賀壽,理應更加盛大些吧?」

    「你想做什麼?」

    楚鳳宸咧嘴:「祝壽呀。」

    此一時彼一時,朝堂上的事向來是在明方劣勢,在暗方得勢,現在沈卿之大概只盼著天下太平後宮歌舞昇平瑾太妃變成啞巴,好讓他可以專心一點點瓦解裴毓的勢力。這種時候不給他添點兒亂,不是太虧了麼?

    裴毓笑了,道:「我來清掃,你來添亂,倒也算合作無間。」

    *

    三日後,楚鳳宸在裴府的前廳見著了傳說中的西昭來使。在見來使之前她考慮了許多,最終還是聽從了裴毓的建議,換上了一套女裝去了前廳。女扮男裝登基為帝,別國中官員知道了會遭殃,被一個十年前企圖進犯燕晗的國度來使就更會遭殃了。與其為宸皇陛下找一個在宮外的借口,不如一開始就以和寧公主的身份見……

    楚鳳宸為見面做了失足的打算,精巧的妝容,得體的衣裳,還有渾身的戒備——可是,當她來到王府前廳卻發現撲了個空,聞綠在廳中等候,說是王爺與來使去了後花園。她於是滿懷疑惑去了後花園,看見所謂的西昭來使的時候,卻發現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

    裴毓身著便裝坐在後園亭榭的石桌前,他身旁坐著的是一對男女。男子看模樣大約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而女子稍顯年輕,三個人面色融洽,時不時說著話兒。石桌上擺著一些家常的點心,還有一罈酒……

    她貿貿然闖入,亭子裡三個人都抬起了頭望向了她。

    ……

    「宸兒。」裴毓微笑,招了招手。

    楚鳳宸慢慢挪著腳步靠近亭子裡,尷尬地坐下了,悄悄朝裴毓投遞了個疑惑的眼神。不管是在明還是在暗,西昭來使覲見燕晗攝政王,都不該是這樣子的裝扮這樣的氛圍吧?

    裴毓卻笑了,他道:「這就是宸兒。」

    楚鳳宸:「?」

    那中年的男子盯了她許久,涼颼颼道:「我還以為謝則容調教出來的人會是有幾分長進,沒想到還是一隻貓兒。」

    裴毓臉色微微冷了,淡道:「本王養得,不勞尊駕費心。」

    楚鳳宸:「……」

    中年男子臉色一變,忽然瞇起了眼睛笑了:「多年不見,宸兒今年十五了罷?看著軟綿綿,倒頗有幾分我家小歆當年初入宮時模樣。」

    ……

    這人變臉一向像翻書嗎?楚鳳宸皺起眉頭,遲疑了片刻,問:「請問,尊駕是誰?」

    一時間,後園冷風陣陣,涼了許多。

    良久,是裴毓的低笑聲,帶著淡淡的得意和揶揄。

    他說:「宸兒,見過西昭皇帝與皇后。」

    楚鳳宸:「……」

    那個午後,楚鳳宸的腦袋打了結,尤其是被中年男子用涼颼颼的目光看了大半個時辰後,本來就稀里糊塗的腦袋更加成了漿糊。雖然早知道裴毓手段了得,可是把敵國的皇帝和皇后弄到燕晗來助一臂之力,這也太……兒戲了吧?!一國之君的身家性命關乎著多少百姓安生,裴毓到底是割地了還是賠款了,讓西昭作出了這樣的決定?不論如何,有什麼合作,西昭都不至於讓皇帝親自入險境?

    夜晚,楚鳳宸只覺得思緒快要擰斷了。

    裴毓笑瞇瞇送來一盅杏仁釀,輕道:「西昭皇后與瑾太妃是故交,與楚氏又有一些淵源。這一次瑾太妃遇險,他們不過是來盡古人之誼而已,別擔心。」

    「可萬一……」西昭不安好心黃雀在後,燕晗不

    是腹背受敵?

    「陛下不如想一想送一份什麼樣的賀禮給瑾太妃?」

    「……哦。」

    楚鳳宸笨拙地接過了杏仁釀,想了想,回房裡取了一個茶杯,倒了一些,遞還給裴毓。真要圓潤,就一起圓潤!

    裴毓一愣,微笑著接過了,一飲而盡。

    *

    瑾太妃的生辰只有十日,生辰禮的確該準備起來。不過楚鳳宸卻有另外一番煩惱,比起準備生辰禮給沈卿之一個「驚喜」更加讓她心焦。距離她離開皇陵已經有半月,這半月裡,裴毓派出的探子幾乎都已經回到了裴府,卻沒有一個帶回顧璟的消息。

    當日,她以欺君之名革了顧璟的職位,是為了讓他可以出宮去帶話給大神官,好讓大神官與瑾太妃裡應外合逼沈卿之就範……可是當日在皇陵中出現的「大神官」是假的,這說明了兩件事,一是顧璟確實打算去或者已經去了神官府,二是顧璟被沈卿之截獲。去往神官府的探子回報,說神官府內並沒有人見過顧璟,如此看來,他或許是在去神官府的路上就被沈卿之的人馬阻攔……

    這半月,她幾乎派人把帝都與城郊翻遍了,就是沒有顧璟的消息。

    裴毓性子耿直,遲遲不歸,這只能證明他落到了沈卿之手裡,他究竟是生,還是……

    黃昏時分,最後一個探子回府。他滿身是血,翻牆而過之後踉踉蹌蹌栽倒在了裴毓跟前,喘息開口:「回稟……王爺,打聽到顧大人消息了……他、他被囚禁在、在司律府……」

    司律府?!

    楚鳳宸詫異瞪眼,難怪遍尋不到顧璟,沈卿之居然把他囚禁在了他自己的府邸!

    作者有話要說:拽幾個老朋友出來溜一圈兒,過渡章結束了-接下去是反擊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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