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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破罐子破摔 文 / 風淺

    你的手怎麼了?

    楚鳳宸心跳如鼓,順著裴毓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臂,這才發現手臂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滲出了一點點血,也許是這一路她動得有些多,鮮紅血印在鵝黃色的衣袖上暈染開了刺眼的花朵,那模樣已經有幾分稱得上是觸目驚心。

    裴毓的原本笑得春風化雨,下一刻就收斂了所有的笑容,眼眸中覆蓋上一層濃重的陰鬱。他忽然幾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楚鳳宸的手腕,目光冰寒如鐵。

    「啊——疼!」

    楚鳳宸倒吸了一口涼氣,用力掙扎想要掙脫手腕上的那一抹冰涼,可是誰知道裴毓這病秧子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不論她如何掙動,他的手居然沒有一點放鬆——她大力的動作帶來的是手臂上才剛剛凝結的傷口又被撕裂了開來,傳來刻骨的疼痛,衣袖上拳頭大小的血跡邊沿模糊起來,又開始慢慢朝外圍擴張……

    裴毓卻視若無睹,他甚至根本看都沒有再看傷口一眼。

    「裴毓,你放手,我疼……」

    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漸漸冒出來,鑽心的痛帶來一陣陣的暈眩,楚鳳宸站都站不穩,只能弓著腰痛苦喘息:「裴毓,你大膽,朕命令你放開朕,否則、否則朕……」

    「否則?陛下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情?」一直默不作聲的裴毓終於出了聲,卻是一聲冷笑,低頭到她耳側輕喃,「這天下是本王寄存在你那兒的,本王一直容忍你的小動作,可是陛下也不能當真忘記了自己的本職,是不是?」

    他說:「為什麼陛下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做些讓微臣無法再裝聾作啞熟視無睹的事情?陛下安坐朝堂,本王替你做你不能做的,如此不好麼,嗯?」

    溫熱的氣息拂動耳邊鬢髮,如同清風拂過。

    他終於脫掉了面具。面具下面的嘴臉果然如同陰曹地府的鬼魅。

    楚鳳宸倒吸一口涼氣,舌尖被她自己咬破,一股腥甜的滋味在口中漸漸蔓延開來,到最後卻成了濃重的苦澀。她伸出完好無損的手,顫抖著抓住裴毓的手用力拖拽,卯足了力氣蓄勢一發,毫不顧忌傷口把他重重扯開!

    撕心裂肺的痛傳來。不過裴毓的手卻終於脫離開來,他的眼角帶著一絲詫異,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膽量和力氣。

    楚鳳宸冷眼看著他,看著看著,視線卻漸漸模糊起來。她想要用力地放下幾句狠話回擊回去,可是好不容易艱難張開口,卻半個字也吐不出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忽然降臨,整個世界一瞬間成了黑暗和死寂的領地。

    …………

    楚鳳宸是在深夜醒來的。

    寢宮中燈火通明如同白晝,她安靜地在床上睜開了眼睛,思緒卻仍然在噩夢連連中浮沉。良久,她才終於記了起來為什麼會莫名其妙躺在床上,不由打了個寒戰,遲疑著抬起了手臂:手臂上,傷口已經重新包紮過,淡淡的藥香籠蓋在床榻周圍。

    是裴毓送她到寢宮的?包紮過了,那……她慌忙地伸手探進褻衣,觸手可及的一片柔軟,頓時心中一沉,冷汗慢慢濡濕了身子。束胸,不見了……

    「陛下,您醒了?」門口傳來一聲驚喜的聲音,小甲的腦袋探了過來,紅腫的眼睛亮閃閃。

    「小甲……」楚鳳宸神色複雜,輕聲問,「誰送朕回得宮?」

    小甲揉著眼睛喜笑顏開:「攝政王啊。」

    楚鳳宸心中一凜,低聲問:「那我的衣裳……」

    小甲一愣,倏地笑了,湊到她面前小聲道:「陛下請放心,攝政王只是把您送到了寢宮,前來問診的是宋御醫,您的衣裳是奴婢親自脫下的,那時候攝政王在外頭,等宋御醫包紮完畢後攝政王才進來。他在的時候奴婢一直沒有離開過,他一定沒有發現的。」

    沒發現麼?楚鳳宸大大鬆了一口氣,僵硬的脊背終於放鬆下來,身上的冷汗漸漸收干。她不敢想像,如果裴毓發現她的真實身份,如果她的身份曝光,楚家江山將迎來怎樣的變故。可有一點是無疑的,那一定會是一場浩劫。

    小甲拍怕胸口:「陛下,您不知道,攝政王殿下抱著您進寢宮的時候,臉白得像白紙一樣。奴婢還從來沒有見過他慌亂成那樣,好怕他會一直守著看宋御醫包紮……他是真緊張陛下,可是為什麼陛下卻老是防著他呢?」

    楚鳳宸抱住了腦袋,慢慢地把腦袋縮進了溫暖的被褥中。

    到最後,小甲嘿嘿笑:「其實,攝政王要是能成為駙馬都尉也挺好的……」

    駙馬都尉。這是唯一的希望。楚鳳宸縮在被褥中良久默默做了個決定,終於探出了腦袋,朝小甲道:「明日罷朝,你去傳朕旨意,招沈卿之於辰時到御書房等朕,朕有事相商。」

    「沈相?」

    「是。」

    楚鳳宸咬牙,既然裴毓已經撕破了臉面,她現在所能利用之人只有沈卿之。雖然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不過他是瞿放黨派首領,是朝中唯一能和裴毓抗衡的力量。既然事已至此,她想要搏一搏。

    …………

    清晨的陽光投射在御書房的窗欞上的時候,楚鳳宸見到了沈卿之。其實對於沈卿之這個丞相,她並沒有多少瞭解,只知道這傢伙也不是什麼賢良忠臣,長年以來和裴毓各站左右兩黨,權傾朝野,可是民間卻多有傳聞說這是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大忠臣,可見這傢伙把門面做到了極致。

    而現在,他正靜靜坐在御書房的客座上,眉目溫和,一派質彬彬模樣。不像是個丞相,

    倒像是新晉的狀元。這種人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心裡在想些什麼。

    對於這種人,楚鳳宸並不想多繞彎子,她單刀直入:「朕想為和寧公主選一個駙馬都尉。」

    沈卿之微微詫異,道:「公主與陛下乃是龍鳳雙生,今年十五,倒確實可以選一個東床。只是此事卻不是臣力所能及,陛下是否先與攝政王知會?」

    聽聽,撇得多乾淨。

    楚鳳宸咬牙,破罐子破摔:「沈卿之,孤不想與你比誰更虛偽。朕的處境你應該明白,你的野心朕也明白,只是裴毓在一日,你就始終只能做你的一代賢相,空有虛名卻無半點實權。」

    沈卿之抿了一口茶,微笑不語。

    楚鳳宸勾勾嘴角:「朕前幾日去民間湊了趟熱鬧,學到了一句俗語,叫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她站起身來踱步到他身前,指著他道:「穿鞋的。」又指指自己,「光腳的。」隨後躬身裂開嘴笑了,「沈相,朕如果安分守己,你與裴毓鬥著勢均力敵,可是朕如果從中做些什麼,裴毓自有兵權在手,你可是什麼都沒有呢。」

    沈卿之放下了手中茶杯,淡道:「陛下想說什麼?」

    「朕不想說什麼,只是想告訴丞相,丞相大可以把朕當個沒有用的傀儡,只不過後果如何,丞相還需要好好想一想。」

    御書房內一片寂靜。

    良久,才是沈卿之低沉的笑聲,他道:「陛下原來私底下居然是這樣的性子麼?這叫臣如何把平日的模樣演下去?」

    「……」

    「陛下需要臣做什麼,不妨說一說。」

    楚鳳宸深吸一口氣,道:「朕想要封一個駙馬都尉。」

    這宮中,最假的不過是一張面皮,其實朝中也是一樣。忠良賢臣沈卿之沈相原來是什麼樣子的她並不關心,她只要顧璟能夠順利當上駙馬都尉就可以了。

    …………

    翌日早朝,百官跪伏,花瓶皇帝照舊坐在堂上扮貓兒。

    楚鳳宸居高臨下掃視著神態各異的朝臣,目光在撞上裴毓淡然的眼神後顫了顫,本來已經沒有多少知覺的手臂又一陣陣抽痛起來。於是,她慌忙移開了目光。

    「臣,有本奏明。」寂靜的殿上,丞相沈卿之出了聲。

    滿堂震驚!

    所有朝臣都驚詫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卿之。眾所周知,這朝堂上有兩個人是基本上不用說話的,一個是攝政王裴毓,一個是丞相沈卿之。他們要做什麼,想做什麼,從來只需知會皇座上那只吉祥物,五年以來,丞相從來沒有寫過一本奏折!

    楚風的微笑:「愛卿請講。」

    沈卿之交給宮人一本奏折,跪地行禮道:「和寧公主再有半年既要及笄,我燕晗皇室血脈傳承不多,臣懇請陛下早日為公主擇婿,以綿延我燕晗皇室血脈。」

    此話一出,有兩個人變了臉色:一個是神色陡然轉冷的裴毓,還有一個是臉色慘白的瞿放。

    對此,楚鳳宸選擇無視。

    她幾乎抑制不住嘴角的笑容,歡暢地邁步下了殿堂,扶起跪在地上的沈卿之,揚起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沈愛卿說得極是啊!朕的皇妹的確該嫁了!」

    一句話出,滿堂靜默。

    議事殿中氣氛微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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