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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一章 慘烈大捷 文 / 雪山神獒

    在一輛弩車瘋狂舉動的帶動下,蒙軍上千輛戰車先後投入了進攻,向金軍陣列猛撲過去。數萬金軍猝不及防,被這驚天動地的狂潮瞬間衝垮了,如同堅硬的岩石分崩離析。

    這時,蒙軍中軍戰鼓終於響起來了,一聲又一聲,越來越快,直如疾風暴雨一般。戰旗獵獵,戰鼓轟鳴,史天倪終於從最初的錯愕中驚醒過來,看清了這是千載難逢的戰機,他毫不猶豫的下令全線進攻。蒙軍步兵方陣也出動了,緊隨在戰車之後。20個千人隊方陣,在寬達10餘里的戰線上,奮勇向前,如牆而進。中軍大旗,高高飄揚,在進攻陣列中若隱若現,蒙軍大將史天倪親自上陣了!

    金軍已經不成隊列,潰不成軍,一片大亂。獨吉思忠大聲命令親衛部隊衝上去,堵住敗兵,但是發了狂的數萬大軍,不是他幾千騎兵就可以堵住的。這些騎兵在敗兵中亂殺亂砍,縱馬踩踏,但是很快就被敗兵的狂潮淹沒了。憤怒的步兵們,把這些平日裡不可一世的皇帝親兵從馬上扯下來,亂踩亂打。

    終於,獨吉思忠意識到,他打敗了,他已經失敗了,無可挽回了。他把皇上的5萬精兵葬送在了盧溝河畔!可是他怎麼輸的,他怎麼也弄不明白,難道就是因為一輛發瘋的弩車?!他哪兒做錯了?難道是天亡大金不成!絕望的淚水順著面頰流在臉上,和著汗水淌在他花白的鬍子上,落到地下。什麼英雄一世,力挽狂瀾,韜武略,什麼中都安危,男兒榮耀,青史留名,都成了泡影。生命,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摘掉鐵盔,解開胸甲襻索,把盔甲一件件仍在地上。他拔出寶劍,用野獸一樣的聲音嘶喊:「直使司重騎兵何在?!阿骨打的子孫何在?!」身後傳來稀稀落落的應答聲。他的女真重騎兵猛則猛矣,不過太嬌貴了,一次突擊的距離不過數百步,而且沖一次半天緩不上勁兒來,人和牲口的消耗都太大了,起碼2千重騎現在根本使不上力。在敗兵的狂潮中,他的重騎兵也被沖的稀稀拉拉,跟在他身邊的,還剩下不到2千騎。

    獨吉思忠管不了這麼多了,他長劍一指蒙軍方向,大喊道:「女真的孩兒們!跟我上啊!殺敵啊!」他催動坐騎,一馬當先向蒙軍衝去。後面一千多鐵甲重騎兵,跟著他們的統帥義無反顧的向敵人衝去,鐵蹄踏過敗兵,迎著洶湧而來的戰車,揚起漫天的塵沙。

    史天賻覺得一切就像夢幻一樣。看著金軍的勁頭,弄不好這會是一場烈日下的持久戰,沒個十天半月分不出勝負。但是李郭三的弩車衝鋒,竟然帶動了蒙軍的全面反攻,打的敵人措手不及,瞬間潰敗了。血,湧上了他的頭腦,他也不管什麼命令了,縱身跳上了一輛輜重車,向著金軍猛衝過去。

    他揮舞著一桿長矛,和車上的一個親兵奮勇衝殺,殺的金軍鬼哭狼嚎,丟盔棄甲,四散奔逃。蒙軍戰車緊追不捨,碾壓逃敵。

    突然,對面金鼓大作,煙塵大起。一股狂飆衝他們直撲而來,金鐵鏗鏘,馬蹄沉重,如同鼓槌重擊在人的心上。

    是重騎兵!

    史天賻見識過金軍重騎兵的厲害,他大聲喊叫著,呼喚附近車輛向他靠攏,試圖列成密集陣勢。但是在人喊馬嘶的戰場上,他的聲音近在咫尺都難以聽見,他總共只召喚來3輛戰車。奔馳中,4輛戰車逐漸排成一線,迎著女真重騎兵衝去。其他車兵,也意識到了危險正在逼近,自動靠攏,結成鬆散的戰鬥隊形。一些弩車開始向重騎兵方向猛烈射擊,試圖遏制敵軍重裝部隊的衝鋒勢頭。

    塵土中衝出一條翻滾扭動的鋼鐵黑龍,猛然出現在殺的興起的蒙軍面前。當重騎兵衝出煙塵的時候,離史天賻的戰車只有不到50步了,至少10餘騎吶喊著直撲史天賻,猛如泰山壓頂一般。史天賻對馭手大喝:「迎上去!衝他!」50步的距離,對於迎面高速衝鋒的騎兵和車兵來說,只有幾秒的時間,車長就算是想閃避也不可能。

    戰車隊和重騎兵就是這麼直直的迎面撞上去,鐵馬面碰鐵馬面,長矛碰鐵甲,厚木碰馬骨,數噸鋼鐵重木帶著巨大的勢能轟然相撞。一聲驚天巨響,夾雜著馬的哀鳴,人的狂吼。有的馬頭互相撞的粉碎,有的奔騰戰馬被直接撞翻,轅馬被撞的跪倒在地。綁在馬上的鐵甲騎士,甚至繃斷鐵鏈直飛過史天賻頭頂,堅固無比的戰車瞬間散架,一輛車直接翻倒,把車上和附近的幾個蒙軍士兵全部砸死。

    受到巨大撞擊的蒙軍士兵全部震倒在歪斜的車廂裡,但是好歹有戰車的防護,傷亡不多。金軍重騎兵人馬大部撞死,活著的也都摔斷了骨頭,沉重的鐵甲下,根本就站不起來。史天賻被震倒,甩出車廂幾丈遠,摔的七葷八素,好不容易才站起來。塵土飛揚中,迎面一個老將正高舉寶劍,嘶吼著向他衝過來,人如虎,馬如龍。

    他的頭昏沉沉的,頭盔早就不知道丟到了哪裡,他渾身疼痛,也不知道哪兒有傷。他跌跌撞撞的撿起車廂裡滾落的一支長矛,敵騎越來越近了,他緩慢而堅定的舉起長矛。按照長矛兵的標準持矛法,左手在前,右手在後,矛頭斜指向前方,槍纂在後,深深的插在泥土裡,左腳在前,右腳踩住槍纂。

    敵騎衝上來了,他清楚的看到敵騎的臉。那是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將,大張著口,野獸一樣嘶吼著,猙獰而絕望。老將揮舞著一把精鋼寶劍,沒有戴頭盔,沒有披掛胸甲,披散著頭髮,像獅子一樣在風中賻腦子還是昏沉沉的,敵騎馬上要撞上來了,彷彿從胸中衝出一股雄壯的氣息,他張開大口,用盡全部力氣嘶喊起來:

    「前進!」

    轟!

    長矛折斷,史天賻覺得胸口像遭到重錘擊打一樣,肋骨卡吧斷裂的聲音都能聽的見,一口鮮血直噴出來,他倒退10幾步,終於倒了下去。鋒利的長矛,已經破開戰馬的胸甲,戰馬慘嘶倒地,那老將直直的從馬上摔下來,寶劍飛上了天空……

    夜幕籠罩了戰場,硝煙散盡,喧囂的戰場沉寂下來。金軍已經

    經全線敗退,潰不成軍,蒙軍也傷亡慘重,無力追擊。烏雲遮住了月亮,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把白晝的酷暑驅逐一空。戰場屍山血海,雨落在地上,形成了鮮紅的水,四處流淌。

    蒙軍全軍露宿在泥水中,只有在盧溝河畔的一個角落,搭著成排的軍帳,沒有帳簾,只是一個四面透風的遮雨棚。帳內全是傷兵,哀嚎聲令人不忍耳聞,一些不穿軍衣的醫士形色匆匆,救治傷員,昏暗的柴火星星點點。帳外的黑暗中,一群人淌著泥水腳步匆匆的趕來,為首的,正是史家軍領袖之一史天倪。

    他焦急的走進帳內,四處打聽。終於,他來到一個全身包裹的傷兵面前,他喊道:「天賻!天賻!你傷的怎麼樣?!你可嚇死我了。早去的七叔就你一點骨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如何向七嬸交待啊!」

    史天賻緩緩睜開眼睛,史天倪,史天祥,史懷德等一干史家軍將領都關切的看著他。他虛弱的笑笑,說道:「不礙事,不用擔心,我的傷我知道,要不了命。」

    史天倪握住他的手,說道:「天賻!你立了大功啊,你知道你手刃的那個老傢伙是誰?他是金國的平章政事,都元帥獨吉思忠啊!大捷啊!咱們陣斬金軍1萬2千人,俘虜2萬餘,連金國的宰相都讓你殺了。金軍殘部已經退回盧溝河鋪,他們逃了!

    還有更大的喜訊,剛剛接到霸州快馬急報,蕭勃迭千戶在大城以東設伏,把3千大名精銳糾軍全部趕進了安窪淹死,匹馬不留!巴根台諾顏把大名軍的糧草輜重焚燒一空,咱們打了個打勝仗啊!你們千人隊的戰車當先突擊,你又陣斬敵國大將!蓋世奇功啊!」

    看著史天倪興奮的臉,史天賻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戰場上的慘烈一幕幕還在眼前,你讓他心情如何輕鬆。他輕聲問道:「咱們傷亡多少?」

    史天倪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他聲音低沉的說道:「我們傷亡還沒有最後統計出來,但是起碼在6千以上,戰車損毀了800多輛,馬匹損失也很多,我們也死傷慘重啊。」

    史天賻搖頭,沒有說話。史進德看史天賻傷重,心情沉重,他蹲下身來,安慰他道:「天賻,你是咱們史家的大英雄啊,你安心養傷。等你傷大好了,咱們回家給你擺慶功酒。」

    史天賻緩緩說道:「三伯,我不是英雄,真正的英雄在那裡。」他指著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傷兵。那小伙子整個上半身被創,幾乎沒有好地方,包的像粽子一樣,呼吸微弱,一看就是受了致命傷,生命垂危。

    史天倪走到那小伙子身邊,蹲下看著他,昏暗的火光下,那是一張年輕又蒼白的臉。史天倪輕聲問道:「小兄弟,你是哪個部隊?姓甚名誰?家裡還有什麼人?我們會照顧好你,照顧好他們,你放心。」

    那青年緊閉著眼睛,嘴裡喃喃的說著什麼,聲音輕微,根本就聽不見。史天倪把左耳貼到那青年的乾涸的嘴唇上,終於聽清了,那是蚊子一樣的聲音:

    「前進!前進……」

    史天倪淚如雨下。

    這,就是副射手王長福短暫的生命中最後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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