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4 撐住 文 / 於蹊
夠了吧。
差不多了吧。
她所做的一切一切。要有一個句點了吧。
蔚若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睛仿若一潭死水。她撫上自己的臉頰。自己的眉梢。明明才二十出頭的女子。怎麼臉上。就有了這麼多歲月的痕跡。眼角。都有了細細的紋路。
思慮過重。才如此吧。像那個永遠開開心心的。明媚的。像從南國來的清風一樣的女子。才能擁有不會老去的容顏。讓人羨慕嫉妒的。青春的容顏。
好像。一切都可以結束了。她要做的事情。也已經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在這裡的最後一件事情。就是殺了皇甫炎。
蔚若抓起一把剪刀。朝睡在床上的皇甫炎走去。
是的。那是她的床。此刻他睡在上面。他的身體被上好的被子蓋著。露出精壯的上身。美麗靜謐的牙床上面。有因為纏綿而留下來的氣息。那麼。令蔚若作嘔的氣息。
在之前。她沒想過要殺他。儘管這個國家本來是他們宮家的。儘管。他有了不該有的僭越。但她只是一個女人。沒有那麼濃厚的家國觀念。她的父皇死後。這個宮廷對她來說。就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
她只是很恨。為什麼。他要讓堇程死掉。
突然間。皇甫炎動了動。蔚若清楚地看到了他手上戴著的扳指。
那個有麒麟圖案的。第一時間更新翡翠扳指。
那曾經是她父皇的扳指。父皇一直戴在手上。那枚扳指。也象徵了蔚若父皇對蔚若最極致的寵愛。
長袖而舞。皓月當空。
她是十五生日的。每年的生日。都有最明亮的月光。她舞跳得很好。她是父皇最愛的長琇公主。
這八個字。就刻在了扳指的內壁之上。小小的。卻很能說明。她在父皇心中的份量。
而父皇死後。這枚扳指。就到了皇甫炎的手中。
一方面。是說明皇甫炎對蔚若的父皇很敬重。另一方面。也是對蔚若說。他也會像她父皇一樣。將她當成至寶。
蔚若的手開始顫抖起來。她忽然有點刺不下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席堇程的臉在她的腦海中一晃而過。
是這個男人讓堇程死去的。是他。
所有傷害堇程的人。所有讓他們無法再相見的人。都要付出代價。
蔚若的眼變得堅決起來。素日溫柔平和的她在這一刻變得很是陰冷。
可是。很不巧的。可能像有所感應一般。皇甫炎這個時候醒了。他看到蔚若拿著剪刀朝他的心口刺下去。他伸手扣住她手腕的時候。那剪刀。已經刺去他皮肉半寸了。
雖然不深。亦有鮮血流出。
砰的一聲。剪刀被皇甫炎一甩。掉落在地。
皇甫炎撫著自己的胸口。他沒有怒吼什麼。甚至也沒有什麼傷心失望的情緒。他只是很淡。很淡地看著面前臉色蒼白的女子。緩緩地說道。
「你不是故意的。對麼。」
蔚若愣了。手臂無力地垂下來。開始輕輕地顫抖起來。
「或者。是有人拿什麼來威脅你。讓你殺了我的。是這樣的。對吧。」他伸出手。輕輕地。輕輕地順了順蔚若的頭髮。像是在安撫著無措的她。
蔚若的肩膀劇烈地顫動起來。她開始無法忍受地哭泣。眼淚不停地。不停地往下掉。
「讓我離開吧……我不想待在這裡了……」
皇甫炎愣了。他原本柔軟的眸子一寸一寸地變得暗淡。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他依然不懂當時的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對她說出那一個「好」字的。
或許是突然間放下了吧。覺得解脫了。努力了這麼久。還是沒有任何的收穫。以後。不必再關心她的喜怒哀樂。不必再為她黯然神傷了吧。
又或許。只要她喜歡。不管怎麼樣。都由她去吧。只要她開心就好。既然她還是無法喜歡上他。那就不要勉強她。讓她傷腦筋了。
「今天教小舞一首很有意思的詩。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宣尤渠在山洞的地上寫著字。「好了。寫好了。」
「這首詩是蘇軾寫的。蘇軾知道吧。我昨天跟你說過了的。這首詩是他寫給自己表兄弟與可的。『漢川修竹賤如蓬。斤斧何曾赦籜龍。料得清貧饞太守。渭濱千畝在胸中。』當時啊。與可在當太守。當地有很多竹子。籜龍呢就是筍子的意思。這首詩的意思就是。這地方竹子很多很茂盛啊。斧頭肯定不會放過遍地的竹筍吧。與可你這個饞貓太守啊。怕是把千畝地都吃進肚子裡了吧。」
宣尤渠繪聲繪色的樣子讓小舞忍不住笑了起來。
「打開這封信看的時候。正是與可觀竹完後要吃晚飯時。剛好晚餐就是竹筍。與可頓時失笑。噴飯滿案。」
小舞沒能忍住。捂著嘴。笑得眼睛都是彎彎的。
「很有意思吧。」宣尤渠問著小舞。
小舞點點頭。嗯了一聲。
「真沒意思。小舞。你就不能跟我說是或者不是嗎。幹嘛老是點頭搖頭的。」宣尤渠鬱悶地說道。
是的。小舞現在能說話了。她能說話。是因為誤食了山間的毒野果。她痛了整整三天。可也因此。能說話了。只是她的肚子時不時地會
有點疼。
「有意思。」小舞從善如流地說道。可是宣尤渠越發鬱悶了。要你說什麼你就說什麼。小舞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就不能想點其他的贊語啊。
「這次應該不會再抓錯人了。」就在小舞和宣尤渠又笑瞇瞇地告訴小舞其他的詩詞的時候。一個輕飄飄的聲音落了進來。緊接著。一身黑衣。戴著猙獰面具的男子就出現在洞口。
「跟我走一趟吧。美人。」那雙眼睛如星子一般閃亮。帶著滿世界的笑意看向小舞。可小舞沒感到一分的善意。只覺得週身發寒。如芒在背。
皇甫炎看著那一封信。臉色越發地沉重起來。
「王爺。怎麼了。」皇甫炎的心腹手下問道。
「宮堯說。我最愛的女人在他手上。第一時間更新要我親自去見他。」
「不會吧。他應該不會知道王爺喜歡長琇公主……」王爺把長琇公主回到宮中的事情瞞得可以說滴水不漏。宮堯怎麼會知道長琇公主就是王爺最喜歡的女人呢。
「可是有探子來報。找不到長琇的下落了。」
「那……」那就很有可能是長琇公主了。
皇甫炎將信狠狠地捏緊。他的眉眼間閃現絲絲的凌厲之色:「宮堯這狗東西。活得不耐煩了。」
儘管有很多人勸誡皇甫炎不要去宮堯府上。可是皇甫炎還是如宮堯所希望的那樣。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想不到衛絮王爺真是癡情種啊。更多更快章節請到。」宮堯嘲諷地笑著說道。
「她呢。」
「別急。人我沒有傷害一分一毫。」宮堯說完之後。讓人把那女子帶了上來。
小舞靜靜地站在那裡。她一身落魄。穿得像個乞丐一樣。可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很安靜的。極淡極淡地看著面前的男子。像是在看一個從不認識的陌生人。
皇甫炎卻沒有小舞那樣平靜。可是他有任何反應。小舞都不曾放在眼裡。
她的周圍。都是一群錦衣華服的人。她的身後。是璀璨精緻的八扇屏風。她渾身髒污。眼睛也不明亮。只是很安靜。很淡然。冠蓋滿京華。而她並無憔悴。好像淡漠了時間。淡漠了空間。淡漠了一切一切。越來越有出塵之感。
「小舞……」皇甫炎叫了一聲她的名字。可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再跟她說什麼。那麼多那麼多的話想說。可是卻像堤壩阻攔住滔天的情緒一樣。只能深深地封緘於唇。壓抑在心底。
「嗯。」她應了一聲。表情仍是淡淡的。
「你會恨我嗎。」
小舞說:「不會。」
心裡頭浮起細微的情緒。皇甫炎對著宮堯說道:「你殺了她吧。」
說完。轉身。絕塵而去。
宮堯徹頭徹尾地愣在當場。他拿出一把刀來。衝著皇甫炎的背影大聲喊道:「不要以為我不會殺她。」
說完。一刀下去。鮮血飛濺。
可是皇甫炎沒有回過一次頭。他在侍衛的簇擁下。步子沉穩。毫無停頓。走得沒有絲毫留戀。
小舞的後背。裂開了一個很大的口子。她倒在地上。鮮血直流。她一句叫喊都沒有。沒有痛楚的呻吟聲。沒有向那個決絕的男人求助。即使。她已經不再是啞巴。
「把她扔出去吧。」便是陌生連宮堯。也無法刺刀下去了。而那個傳說跟她有過山盟海誓的男子。到底是有多大的狠心。才能這樣的棄她於不顧呢。
「小舞……小舞……」
「小舞。你醒醒啊……小舞……」
迷迷濛濛的睜開眼。是熟悉的宣尤渠的臉。
此時此刻的小舞倒在冰冷的泥水之中。髒污的泥水混著血水漫了她一臉。
「我背你回去。」宣尤渠剛才太驚恐了。他應該第一時間就背著小舞回山洞。而不是在這裡要小舞醒來的。
宣尤渠背著小舞往前走。可這個時候。身後傳來小舞宛如蚊蚋的細弱的聲音。
「呆子……」
「小舞你撐住。」
「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