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都市小說 > 金牌拽妃

正文 016 想哭就哭吧 文 / 於蹊

    這幾日,天放晴了不少。

    而顏溪,似乎越發地憔悴了,蒼白的臉上眉頭總是微微地蹙起,有時候一個人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往湖裡扔著魚食,她穿著一件潔白的裙子,臉本來就尖尖瘦瘦的,現在越發的沒什麼肉,更顯得一雙眼睛大而烏黑,眼神總是茫茫然的,像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樣。

    她好像很長時間沒有睡好覺了,神態總是倦倦的,別人和她說話,她通常會禮貌性地一笑,但其他情況下,她對人都是不理不睬的,完全不像平時那般神采飛揚,一舉一動散發著靈氣。

    西門築去找她的時候,她正在對著藥碗自言自語,他站在門口,一時沒有進去。

    「希望藥管用點,身體快點好起來,這樣就可以早點離開這裡了。」

    西門築微微地愣了,在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俊秀的眉輕輕地皺起。

    「可是離開這裡又能去哪裡呢?都沒有家,也還沒有打倒那些人的能力。」顏溪輕輕地一歎,她好像特別的倦怠和愁苦,好像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苦痛。

    西門築剛想進去,許昌卻有事叫他,待吩咐完一些事情時,已是半個時辰之後了,西門築又來到顏溪的房間面前,敲了敲顏溪的門。

    沒有人回應。

    西門築推門進去,發現顏溪趴在一個桌子上,睡著了。

    女孩子睡著的時候很安靜,嬰兒般的肌膚在陽光下有一種晶瑩剔透的美感。

    她睡得並不安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似乎隨時都會醒過來。

    不知是不是被女兒家淺淺的清甜的呼吸所迷惑,西門築竟然看了顏溪良久。回過神來之後,他將清瘦的女子收進了懷裡,將她抱起,輕輕地放到床上,蓋上了薄薄的蠶絲被子。

    他沒有打擾她,放輕手腳,帶上門,走開了。

    西門築想,還是跟她說清楚一些什麼吧。雖然當時,她有說過煩惱的事情不會記到明天,但她也說過,既然他不稀罕她的心意,那她記個教訓,以後不會熱臉貼他冷屁股了。

    她難免覺得委屈。

    所以他應該放下點面子,跟她說說他真實的想法,別人笑就笑好了,讓他們集體去餵豬。

    雖然打定了主意,但西門築還是猶豫了好久,從小到大,他給人正兒八經認錯和解釋屈指可數……就算是他欺負了人,要他道歉也最多不情不願地敷衍兩句,就算頂撞了父皇,他也絕對不會真情實意地做出檢討。

    拿顏溪的話來說,西門築就是嬌生慣養,拽大的。

    一直拖到很晚時,西門築才踏進顏溪待的院子裡,此時已經初夏了,蛙鳴聲時常響起,明天估計又有雨下了,因為今天的青蛙叫得很凶,簡直就像開歌舞大會,擾人得很。

    西門築見裡面沒有燭火了,心想她該睡了,正想離去的時候一隻青蛙跳到他腳邊,呱的大叫了一聲,幾乎是下一秒,西門築就聽到顏溪房裡爆發出一聲慘叫。

    西門築一腳踹開門。

    起初他以為有刺客,但屏息靜聽,發現房間裡除了顏溪急促的喘息聲外沒有別人的呼吸,遂從懷裡掏出火折子,點燃了蠟燭。

    房間通亮,西門築走到了顏溪的床邊,彎下腰。

    大熱天的,顏溪整個人都縮進了背子裡,連頭也沒露出來,被子下小小的身體還在抖動著。

    「怎麼,生病了?」西門築隔著被子拍了拍女孩子肩膀,微微蹙著眉。

    「我……我怕……」女孩子的聲音是顫抖的,因為顫抖而有些纖細。

    「怕什麼?」他湊近她,才聽清楚她在說什麼,遂問。

    「青……青蛙……青蛙叫……」

    「……」西門築將她腦袋從被子裡提出來,看著她水霧靄靄的眸,他嘴角揚起一絲別有意味的笑,「怕什麼,不就是——」

    「呱、呱、呱嗎?」他故意學青蛙叫,聲音還挺大。

    「啊!」女孩子發出一聲大叫,像一隻受驚的鳥兒一樣撲進了西門築的懷裡。

    懷裡的身軀瘦瘦小小的,西門築嘴角弧度加深。

    「好了,睡吧,青蛙叫有什麼好怕的。」西門築好笑地揉了揉顏溪的頭髮。

    可是女孩子不僅沒有放開他,反而還越發緊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西門築感覺胸口浸過一抹濕熱,細小的嗚咽聲自他懷裡傳來。

    她身體那麼涼,還在抖動著。

    「怕什麼,本王在這裡。」西門築伸出手攬住顏溪,放柔了語調哄她。

    「既然不喜歡青蛙,明天本王就派人去除了它們。」

    顏溪越發大哭,嗚嗚哇哇的,眼淚不停地往西門築衣服上蹭。

    這丫頭平時張牙舞爪的,今天怎麼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

    西門築精緻的下巴抵在少女腦袋上,繼續哄:「還有什麼要求,說出來,本王都可以滿足你。」

    「西門築。」不久後,女孩子停止了哭泣,聲音悶悶的。

    被她正兒八經的呼喊弄得愣了一下,西門築低下頭看她,正好女孩子也抬起頭來,一雙盈盈泛淚的明亮雙眸就那麼望向他。

    「雖然你嘴很壞,也很嬌生慣養,可是你對我真的很好,謝

    謝你。」

    女孩子說話的時候眼睛很澄澈,聲音也很細軟,可是表情卻顯得有點嚴肅,證明她是認真地在說這件事情。

    西門築笑了:「如果你不說前面那兩句煞風景又與事實脫節的話,本王會更高興的。」

    「……」與事實脫節?難道他嘴還不毒,還不夠嬌生慣養?

    他湊近她,邪魅一笑:「本王才做這麼一點事情你就感謝到不行,那要是本王陪你出生入死,你是不是打算以身相許啊?」

    女孩子不高興地吸了吸鼻子,秀眉微皺:「西門築你為什麼會老想到那方面啊?」

    「一個女子對男子說些感謝的話,不想那方面想哪方面?」

    「那就不能是姐妹之情嗎?」

    什麼?他聽到了什麼?姐,姐妹之情?所以,她在他面前毫不掩飾地哭,是把他當成了姐妹?他算什麼?——婦女之友?

    偏她臉上淚水還沒淡去,語氣也很無辜,西門築想跟她理論也覺得不合時宜,所以,牆在哪裡,讓他撞一撞。

    「以前,有小旭在的啊,夏天的時候會和我一起睡覺,有個人在身邊,晚上青蛙叫也不會害怕。」說到姐妹之情,忽然想起自己的好姐妹了。

    西門築挑了挑眉:「為什麼這麼怕青蛙叫?」

    「因為小時候被青蛙爬過啊,當時在一個淤泥塘裡,青蛙在我和我媽,就是我娘身上爬,很多很多只,在我們身上舔來舔去,當時我才五歲吧。」

    到底是時間過去太久,她說這個的時候,非常輕描淡寫,就好像有過這種遭遇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怎麼回事?」

    顏溪尖尖的下巴抵在膝蓋上,淡淡地敘說著:「爸爸死得早,好小的時候,我和媽媽就沒有家,一直在外面流浪著,我媽媽是一個傻子,腦子不好使,她就只會傻傻地對我笑,傻傻地保護我,卻什麼事情也做不了,人傻嘛,就會被欺負,流落到一個村子裡,十幾歲的少年們欺負我們,往我們身上吐口水,讓我們去撿垃圾,有時候會丟爛菜葉在我們身上,有一次我忍不住了,拿了石頭丟他們,他們就把我和媽媽拖進了荷塘裡。」

    「那些少年讓我們在荷塘裡站一個晚上,以示懲罰,因為我們身上臭,有很多蚊子著,就招來了很多青蛙。」

    顏溪可能到死也不會忘記當時的情景,冰冷的荷塘裡,瑟瑟發抖又孤立無援的母女倆,那麼多只綠色的動物在她們身上滑膩地舔著,耳邊充斥的,就只有一聲比一聲高的呱呱聲。

    她當時以為青蛙會咬人,嚇得大叫,她大聲地哭喊著,以為會死,青蛙穿過衣服滑進她後背,她嚇得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在風聲呼嘯的黑暗夜空裡,她放聲大叫著:「爸,爸!」

    她其實沒有見過爸爸,她只是條件反射地就喊爸爸,她看見過村子裡小雨的爸爸給小雨買漂亮的衣服,會在孩子們欺負小雨的時候呵斥他們,她覺得她爸爸就是小雨爸爸那樣的,長得高大,會保護她。

    可是無論她怎麼哭喊,都沒有爸爸,後來她都喊不出來了,那個時候世界剩下的唯一聲音,就是響亮的呱,呱,呱。

    智障的媽媽比她要更怕,她瘋了一樣拍打著驅趕著青蛙,試圖讓那些青蛙遠離她們,可是青蛙不僅沒有減少,反而還像被惹毛了一樣更加地群起攻之,媽媽抱住小小的她,大聲地哭著:「不要吃溪溪,吃媽媽……」

    媽媽很怕,可是她還是在保護她。

    傻傻的媽媽為了躲避青蛙,抱著她往淤水下鑽,她可能覺得這樣青蛙就看不到她們了。

    媽媽溺死在水塘裡,溺死在那一場孩子們的惡作劇中,而她,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從此,孤獨一人。

    有關於對這個世界最疼痛最無助最絕望的看法,都是在那個時候展開的,那一場記憶,是生命中最殘酷的烙印,每次聽到青蛙的叫聲,就會想起那一種被人踐踏的恥辱,那一種逃離不開的聲嘶力竭,伴隨著母親哭泣的蒼白面容,像一根鞭子一樣,一下一下地在她心臟上抽打著,從來未曾離開。

    「儘管有時候知道一些事情不是這樣,但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初我沒有朝那些少年們丟石頭,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被丟到荷塘裡,媽媽就不會死。」

    清醒如她,想嘲笑自己這樣的想法,可還剛動了動唇,眼淚就滾了下來。

    她想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忽然的,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了她,她掉進了男人溫暖的懷抱裡,頭頂是他低沉好聽的聲音:

    「想哭就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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