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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一年 文 / 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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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藥峰附近的廝殺聲終於消泯,當那些殺紅了眼的劍奴拿著丹藥,或心有不甘、或心滿意足地散去,當刑堂中人,開始清理身上山下的屍體和血跡,奪丹終於結束了的時候,在洗劍池畔的一座丘陵上挖了一座墳。

    丘陵之上,立著無數劍塚先烈的墓碑,而祁黃這座墳墓的方向,正遙對著洗劍池的方向。

    他們將祁黃埋葬在其中,也埋葬了他們彼此的恩怨。

    而後眾人沉默地散去,一路上見到許多傷殘的劍奴,見到很多人身上淋漓的血跡,以及正在被刑堂清理的那些屍體,沒有參加戰鬥的他們,卻像是比親自經歷了奪丹的殘酷殺戮更加驚心動魄,難以忘懷。

    祁黃今日赴死,以及這劍塚上的遍野哀鴻,多多少少,都對他們的內心,產生了微妙的影響。

    他們回到紫竹林的時候,正看到李秋蟬一個人站在紫竹林外面的竹影之下,纖細的指尖,夾著一片竹葉,含在雙唇之間,吹這一首動人的曲子。

    那曲調如泣如訴,如咽如嗚,淒涼婉轉,萬分悲愴,像是一首冷色調的輓歌。

    而李秋蟬雙眼微閉,表情一如既往地如秋水碧潭一般,冷清沒有一絲波瀾,絕美的容顏上不見絲毫哀傷,卻又似充滿了哀傷。

    只是不知,她這首曲子,是送給今日在奪丹過程中喪了命的劍奴,還是送給此刻已然訣別於人間的祁黃,亦或是,送給那些她難以釋懷的往事?

    七玄宗的少年,都止住了腳步,站在紫竹林中,靜靜地聽完了這一首竹葉上奏出的曲子。

    直到一曲完畢,李秋蟬睜開了眼睛,聲音如同那深潭中的秋水,道:「都把人殺了,還假仁假義地選擇在洗劍池畔立一座墳,這麼做有意義嗎?」

    她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神情沒有一絲變化,甚至眼神都沒有瞥向任何一個人。

    但是顯而易見,她這是在質問葉沖。

    葉沖微微一笑,示意自己的夥伴們各自走回,他自己則停留在了原地。

    「人死了,總該有座墳,無論那人是我的朋友,還是敵人。」他鎮定自若地走到李秋蟬的身旁,道:「你認為我這是假仁假義?可我並不覺得,這哪一點足夠攀附得上仁義二字了,我也不想去做一個仁義之徒,那對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反而,要是有人威脅到我和我在乎的人的生命和安全,我會不遺餘力,用盡所有的手段,不管正義還是邪惡,來保護我在乎的人,去報復那些威脅我們的敵人。」

    他頓了頓,繼而道:「至於埋葬祁黃,只是因為他死了,沒有別的原因。」

    祁黃死了,所以給他立一座墳,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有的恩怨,都在他氣息終止的那一刻,不復存在。

    李秋蟬聞言露出一抹冷清的笑容,將夾在指縫間的那片竹葉,彈到了空中,看著它在輕風之中飄搖、墜落。

    而後深吸了一口氣,不再糾纏於之前的話題,道:「我和祁黃的約定結束了,裂雲陣圖,我也拿到手了,所以,很快,我就會去闖封印山,去離開這座生活了十多年的,在別人眼裡是牢籠的地方。」

    李秋蟬十來歲的時候來到劍塚,是多年過去,如今已是二十幾許的年紀。

    在這座生死劍塚之中,度過了她本該最為璀璨華麗的青春。

    但是葉沖聽完這句話,挑了挑眉,看向她道:「在你看來,這裡並不是一座牢籠?」

    李秋蟬點了點頭,淡淡道:「不是,對於那些一直想要脫離劍塚的人來說,才是牢籠,對我來說,這裡有我一生中最為敬重的師尊的墳墓,我在這裡接受師尊的指導,修行,長大,這裡,是我第二個家。」

    不知為何,葉沖覺得她在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中有一抹難言的哀傷。

    既然這裡是第二個家,那麼,就有第一個家?那她為什麼離開第一個家,在十來歲的年紀,甘願承受著風雪的磨礪,一心要進入這劍塚?

    李秋蟬的聲音卻沒有停止,而是繼續自顧自地說著,「實際上我很喜歡這裡,如果我的師尊沒有去世的話,那一段時光,是我這輩子最美好,最難以忘懷的。現在,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離開,是為了要做多年前就想做,卻沒有能力做的事。

    事關李秋蟬的隱秘身世,葉沖沒有過問,而是直接道:「去哪兒?我們之間有過約定,等我出去了,會找你履行我的承諾。」

    李秋蟬轉過頭,這才真正將目光放在葉沖的身上,「你記得自己的承諾便是,等你回到朝歌,我會去聯繫你,至於我去哪兒了,去做什麼了,到時候需要你為我做些什麼,這些,等到那個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所以,你是來找我辭別,順帶著提醒我出去要履行承諾的?」葉沖無奈地笑道。

    「算是吧。」李秋蟬這個時候,也難得地露出了一幕自嘲的笑意,「在劍塚生活了這麼多年,臨走之時,卻發現連一個可以辭別的人都沒有,除了我那個已經深埋地下,化作枯骨的師尊。」

    葉沖不由汗顏,覺得渾身冷颼颼的,「還好我是個活人,要是我被祁黃殺了,你是不是要找祁黃告別了?」

    「不會。」

    「嗯?」

    「祁黃殺不了你。」李秋蟬像是再說這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只是那語氣,比在決鬥中的葉沖還要篤定。「否則的話,我

    也不會答應和你的約定了。」

    葉沖聳了聳肩,而後又點了點頭,「你真是一個目光長遠的人。」

    李秋蟬卻沒有吱聲,她對於葉沖如此篤信,並不是因為立場的緣故,只是憑借她寥寥幾次與葉沖見面,對話,從他身上看到的不同於尋常少年的睿智和勇氣。

    而二人的談話,似乎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畢竟相識不久,關係也不是真的多麼熟絡,更多的還是一種利益關係,能夠聊得,其實並不多。

    實際上對於李秋蟬來說,能與葉沖說這麼多話,已經很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師尊去世之後的幾年之中,她很少與人這樣心平氣和地聊過天,無論,聊的是什麼。

    或許是因為要離開了,所以想要找個劍塚中人多說幾句吧,畢竟離開劍塚,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機會了,也沒有什麼人值得她再回來。

    而她忽略了,葉衝來到劍塚,也不過才區區一年的時間,對於劍塚,跟她的感情決然是不同的。

    很多年後,她發現自己對於劍塚的印象,除了師尊的墳墓,還有一個畫面,就是她第一次藏在紫竹林中所窺見的,葉沖和七玄宗眾人嬉笑玩鬧的場景。

    那是她當年也曾擁有過,後來卻失去了的,所以才會在後來,答應庇護與路元霸聯手,答應庇護葉沖和七玄宗的這些少年。

    「走了。」

    李秋蟬丟下最後兩個字,瀟灑地轉身,背著身上的劍柄,朝著夕陽的方向走去。

    夕陽下面,肉眼所見的地方,就是封印山。

    葉沖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這個擁有絕世容顏,卻冷清無比的女子背著長劍離開。

    她背後的劍鞘上刻著一隻蟬,還有幾片落葉,而那落葉與夕陽的光輝,似乎在這一刻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良久之後,葉衝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寒蟬淒切……不知道秋蟬這個名字,是她自己改的,還是她父母給起的。」

    對於這個背負著莫名重擔的冷清女子,葉沖也有一種難以言語的疼惜。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句在他的前世已經爛大街到小屁孩都能隨口蹦出的話語,卻一次次地讓他在這個世界看到了真實。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心緒飄得有些遠了,葉沖對著夕陽,伸了個懶腰,像是在前世孤苦無依之時每日起床後對自己的鼓勵一般,道:「葉大俠,還有不到兩年,你也可以去闖那封印山,離開劍塚,去和你的師姐雙宿雙飛了,加油吧!」

    ……

    此時,齊國麟都,赫赫有名的柳氏劍莊。

    同在一片夕陽之下,兩個身材窈窕,美麗動人的姑娘,正在給對方喂招。

    忽然,一位姑娘手中的長劍被拍落在地。

    「你走神了。」另一個女子走過來,無奈地說道。

    「啊……抱歉,卿兒,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們已經一年沒有回朝歌了。」那女子緩緩撿起落在地上的長劍,眼神,卻並非望向朝歌的方向,而是看向北方。

    還有一個人,也離開一年了。

    這兩位姑娘,正是秦無月和沈卿兒,她們當年一同離開朝歌,來到齊國,參加聯合特訓,後因為天資過人,被齊國的劍道宗師柳長鳴看中,收為門下弟子。

    已經一年沒有回去,而原本並不熟絡,甚至還有些間隙的她們,也在這異國他鄉,彼此照拂,成為感情甚好的一對姐妹。

    「是啊,一年了。」沈卿兒聞言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哀傷,道:「不知道以前的朋友,現在都怎麼樣。」

    說著她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轉頭看向秦無月道:「上次靈火那丫頭給我傳來信箋,說你們那個朋友,北堂墨在邊疆立了戰功,前不久回到朝歌,還被衛王親自召見了。」

    秦無月這個時候也微笑起來,她突然想到,當今的衛王,曾經還救過她和北堂墨的命。

    「真是個好消息。」她欣慰地說道。

    好消息,自然想要跟別人分享,然而她最想要分享的人,此刻卻遠在天涯。

    夕陽的餘暉之下,秦無月那一雙靈動的眸子,被霧水籠罩著。

    沈卿兒靜靜地站在秦無月的身側,看著她的側影,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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