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6章 挑明 文 / 若兒菲菲
楊凝芷甩袖深福了一禮,喜極而泣:「皇上是真的要晉臣妾的位份嗎,芷兒自入宮以來,承蒙皇上福佑,未敢一刻忘記君恩,是以懇請皇上仍賜以福字,可以嗎?」說完,她仰起小臉十二分懇切地看向男人,任誰也不忍拂了她的意。
「楊氏凝芷溫婉如玉,福澤厚吉,特晉為福嬪。」玄寂離一邊宣旨一邊提筆親書詔書。
女人雙膝禁不住一軟,伏於地上叩拜:「臣妾叩謝皇上隆恩,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快起來。」玄寂離扔了筆,親手將地上的人扶了起來,衝著殿外揚聲道:「李蓮成,即刻曉諭各宮。」
竇漣漪百般滋味,不敢也不願表露,她不是善妒之人,不知道為什麼,此情此景深深地刺激到了她,笑容連自己都覺得不自然:「恭喜妹妹,賀喜妹妹。」
「哪裡,妹妹還得感謝姐姐提攜之恩。」哼,今天的一切都是自己精心佈局、步步為營得來的,誰都不用謝,不過場面上的話還是要講的。
竇漣漪深凝了女人一眼,話鋒突然一轉:「姐姐想求妹妹寫副字,可願意?」
「姐姐若不嫌棄,妹妹焉有不願意之理。」楊凝芷的話裡透了一絲小得意,她的字,連皇上都讚揚有加呢,還真不怕別人求,「不知姐姐想得哪幾個字?」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竇漣漪輕聲,一個字一個字念出,驀見女人的眸光瑟縮了一下,雖稍縱即逝,卻沒能躲過她有心留意的雙眼,心中一震:楊凝芷,果然是你!
「芷兒,侍墨;儷嬪,夜深了,跪安吧。」玄寂離不知兩個女人之間剛剛經歷一場暗鬥,聞得此句拂袖坐下,拿起了奏折。
她退後幾步,雙手疊於腰間福了一福:「臣妾告退。」福畢,起身,轉身離去。
玄寂離硃筆在手,半天不見圈點,旁人不知,他的注意力全在她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上,直到完全聽不到,心驀然一空。
「皇上?」男人的臉色捉摸不透,令楊凝芷有些不安。
玄寂離彷彿一驚,低低地一聲:「怎麼是你?」
「皇上,您是怎麼了,不是您命臣妾留下來侍墨嗎?許是累了,不如讓臣妾給您按摩一下。」說著,女人走到他身後,雙手搓熱了,方才搭在太陽穴上,輕柔地揉捏起來。
他微微仰起頭,但覺素手纖指,淺按輕壓,一縷淡若似無的香馥沁入鼻端,好香,一聲暗讚後,索性閉上雙目,情不自禁地深嗅了一口,卻又倏地失去了它的芳蹤,正自懊惱,體內忽地升騰起一團火。
這感覺很熟悉,每次與心愛的女人單獨相處時,總是無法自制,可是……他覺得奇怪,卻來不及深思了,因為那股火越來越烈,越燒越旺……
次日早上,在皇后殿請完安出來,楊凝芷托著香桃的手走向候在外面的肩輿,終於,她也可以被抬著行走宮中了,腦海裡浮現出方才皇上和皇后為自己行冊封禮的情景,覺得今天的天格外的藍,心情說不出的愉悅。
「妹妹,不如一起走走。」
身後驀然傳來的一聲令她秀眉一蹙,然,轉過身來的時候,滿面笑容:「姐姐有此興,妹妹敢不從命。」
竇漣漪今天著了紫色繡依蘭花宮裝,領口和袖口圍了狐狸毛,梳桃心髻,每行一步,頭上的累絲金步搖晃出優美的曲線;楊凝芷則著了蔥綠色裙子,淺色的茉莉開滿雙袖,雲髻高聳,斜斜插著一支蝴蝶藍釵子,行動間已隱現雍榮華貴。
兩個人均將雙手攏在雪白風毛護手套裡,視線直視前方,款款走在玉石鋪就的小徑上,宛如一道亮麗的風景。
「那八個字是你寫的吧?」竇漣漪漫聲而問。
楊凝芷卻是別過頭,雙眼眨了兩眨:「姐姐,什麼字,妹妹怎麼聽不懂?」
呵,好無辜的口氣,原本以為安景涼心思縝密,口蜜腹劍,沒想到身邊藏了一個,比之不在話下不說,楚楚可憐之態,甚至比那位皇貴妃更具迷惑性。
「如意襲擊人也是你做的吧?」既開了頭,她決定索性攤開了說。
這次,旁邊的女人更是詫異極了:「姐姐這叫什麼話?若是傳到皇上耳朵裡,妹妹十個腦袋也不夠摘的,姐姐,我哪裡得罪你了,你說出來,妹妹向你賠不是,只求別再黑妹妹了,妹妹膽小。」
這番話,配了又無辜又無害的眼神,外加誠惶誠恐的表情,任誰看了,都不捨得繼續責難於她。
「那日,也是你故意引我去御花園鐵樹下,讓婉妃懷疑乃至憤恨我的,是嗎?」但她再也不會被女人的表象所迷惑了,竇漣漪的口氣淡淡依舊,卻也未肯停止質問。
楊凝芷終於顯出一絲生氣的激動來:「姐姐,你可不能這麼含血噴人,那日傍晚,妹妹陪皇后娘娘用膳呢,不信,你可以去問。」
「記得這麼清楚?」竇漣漪譏諷一聲,看來當時楊凝芷的確在皇后娘娘那裡,只說明這個女人比想像中的還要狡猾,不禁慶幸當時沒有指證她,不然,人家有皇后娘娘作證人,自己豈不徒惹個為求自保不惜污賴好人的罪名。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著綠衫引自己入局的人身材與楊凝芷無二,走路的姿勢確實有些不一樣,應該是女人身邊的宮女裝扮的。
好一著移花接木,竇漣漪不得不佩服她的深謀遠慮。
「做了這麼多的虧心事,你晚上睡得著嗎?」她終於別過頭,盯著女人的臉輕聲問出。
bsp;楊凝芷也將臉別向她,冬日的陽光斜斜地照射過來,一張臉半明半暗,人鬼難分,「皇上還等著臣妾侍墨呢,恕妹妹不奉陪了。」說話的同時,揚手招來了自己的肩輿。
「姐姐,妹妹先走一步。」女人在貼身宮女的托扶下坐了上去,起轎前,笑著招呼一聲。
竇漣漪面向她,清淺的笑意浮上唇邊:「福嬪慢走。」從這一刻起,兩人之間的姐妹關係已成過往,「福嬪,人在做天在看,切記。」
「多謝儷嬪的提醒,啟轎!」一聲令下,轎夫扛起肩輿,抬著漸顯華貴的女人,漸漸淡出了視線。
回到宮裡,竇漣漪命人請來徐懷玉。
「徐太醫,我想請教一下,鸚鵡如果吃了藥有沒有可能發狂?如有可能,又是什麼藥?」她坐在暖榻上,輕輕地撥弄著青花茶盞蓋子,與杯身間或地叩擊一下,發出噹的一聲。
徐懷玉小心地瞄了她一眼:「儷嬪娘娘可是懷疑您還有婉妃出事,皆系人為?」
「不是懷疑,是肯定。」事到如今,她若還不醒悟,簡直是蠢到家了。
徐懷玉恭身作答:「這類藥不少,比如有罌粟花粉、麻鹼均有麻醉作用,醫生常用它們止疼,但不能過量,否則會成癮,出現幻聽幻視之類的症狀,只需摻一點點在鳥食裡便可致瘋。」
「這樣的藥可易得?」她急問。
對方搖搖頭:「尋常人極難弄到,即便太醫院也所存不多。」
「小英子,你去太醫院借來近幾個月的用藥典冊,只說我想看看。」既是只有太醫院有就好查,因為太醫院舉凡用藥均有記載。
過了一會,小英子拿著典冊回來了,竇漣漪急忙接過來,一頁頁地翻閱,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驀然,她的視線定住了。
「可有發現?」徐懷玉見她神色有異,問道。
好厲害的楊凝芷,每一步都算得如此精密,且每每都能置身事外。
「找到了,七月初五,關睢宮領走麻鹼五錢,用於鸚鵡止疼。」她念著記錄薄上的記載,冷笑浮於唇邊。
素雲失聲道:「奴婢記起來了,那次是因為鸚鵡莫名其妙地受了傷,疼得夜夜哀鳴,主子念其可憐,好像就是福嬪在邊上說太醫院有一種藥可以止疼,主子當即命秀珠去太醫院討了藥來,秀珠,你還記得吧?」
「素雲這一說,奴婢也想起來了,確有此事。」秀珠拍了一下腦門,大聲叫道。
竇漣漪合上記錄薄,「小英子,趕快還回去,什麼也不要說。」
「是,主子。」小英子也悟出來了,主子明明是受害者,這事若傳開來,止不定會成為施害者,忙答應著去了。
徐懷玉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後宮實在是太可怕了,「儷嬪娘娘,如果此事真與福嬪有關,您與桐……貴人可要當心了。」
所有的事背後都有楊凝芷的影子,卻又無從指證,竇漣漪的腦海裡驀然浮現出一張溫婉甚或略顯怯怯的面容,如果所猜非錯,那溫柔表象後的她實在是太可怕了。
「是福嬪?她怎麼可能這樣。」秀珠也猜到了,失聲驚呼。
竇漣漪瞥了她一眼:「無憑無據,別在外面說去,若冤枉了好人可就不好了。」
「為什麼不說,依奴婢看,應該馬上回稟皇上,好讓皇上知道她的真面目,省得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如今的福嬪成了皇上的新寵,秀珠早就看不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