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5章 此情可嘉 文 / 若兒菲菲
是晚,一輪明月高懸,無數顆星星佈滿夜空,輕風吹拂如羽毛撩動著人的臉頰,舒服極了,可如此難得的良辰,竇漣漪坐在院子裡的石板凳子上,愁思不掩於面。
「給皇上請安。」驀然傳來一聲,將她驚醒,站起來的時候已然抹去愁容,笑著上前福了一福,「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來?」
「怎麼,不歡迎?」
她倚著他笑:「臣妾哪敢,臣妾巴不得皇上天天來呢。」話是真話,可到底藏了心事,笑容不是那麼開懷。
玄寂離心情似乎不錯,順手摸了摸石板凳,責備道:「雖是夏天到了,你身子弱,不該坐在它上面的,奴才們也不知是怎麼當差的,也不拿張褥子墊著。」
「不怪他們,是臣妾不讓的。」竇漣漪怕他真動了怒,責罰下來累及旁人,趕緊解釋,想他日理萬機,這麼晚了還跑來看自已屬不易,現在連凳子涼這點小事也注意到了,其情可嘉,一時間百感於心,卻不知從何說起。
他輕輕抬起她的下頜,尖尖的,柔弱得令人心疼:「四兒有心事?」
「沒有。」他的指尖微涼,卻很溫柔,生怕弄疼她似的,那肌膚相觸的感覺雖輕淺,仍是令她的心莫名地悸動了一下。
玄寂離鬆開她,視線輕輕地投過來,卻好像可以穿透她的靈魂,瞭然於胸道:「在為你父母的事憂心吧。」
竇漣漪撲通一聲拜倒在地,他的聲音便從身體的上方傳過來:「如果你開口求情,朕可以答應。」
「臣妾不會求情。」她決然道。
他輕「噢」了一聲,聲音略揚,有些好奇地問:「這是為何?」
「臣妾希望皇上做個明君,既是明君,定不會為了身邊人之一情一義而左右法制;再者,臣妾相信皇上早有明斷,是以不敢妄言。」父親,不是女兒無情,實在是法不容情,但女兒堅信,二老罪不至死。
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扶起,玄寂離看她的眼神有一絲異樣,薄唇緩緩而啟:「朕果然沒有看錯你。」天知道,他方才有多麼緊張。
如果她求情,他會看在她拚死救駕的份上還她這個人情,但他會感到失望,她的回答讓他鬆了一口氣,為此他要感謝她,沒有讓他生出錯負深情的失望。
「秀珠,很晚了,扶你主子回房休息。」玄寂離波瀾不興的口吻,任誰也猜不到他方才內心的漣漪。
竇漣漪福了一福:「皇上晚安。」便搭著趕過來的秀珠的手,轉身往殿內走去。
「娘娘,皇上到底是什麼意思?」這已不是第一次,秀珠終於忍不住了,看情形,皇上是寵愛自家主子的,不然不至於半夜三更還跑來探視,可是始終不肯留宿,在皇宮裡,沒有被皇帝臨幸的女人終究沒有底氣。
「我怎麼知道。」
竇漣漪若無其事地答,帝王的心沒有人能猜得中,既然猜不透又何必浪費心思,她很享受當下,彷彿一對未婚男女,夜夜思戀著,每當白天來臨的時候,或是他來,或是她去,總會迫不及待地相見一場,這種戀愛的感覺太美好了。
「您應該想辦法留住皇上。」秀珠很替她著急,她倒好,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換了宮中其他女人,早就一纏二勾三賣乖,無所不用其極了。
她撲哧笑出聲來,抬手刮著臉皮羞秀珠:「不害臊,姑娘家家的,哪學來的那些狐媚手段。」
「娘娘,秀珠是為了您好,您還笑話秀珠,奴婢不管了。」彼時,兩人已進了寢殿,秀珠又羞又急了,一扭身,自顧悶聲不響地替她鋪床。
她坐在紅漆描金彩繪五屏風式鏡台前,銅鏡裡反照出一室的奢華,皇后殿早已不比從前了,珍奇古玩不說應有盡有,起碼不比其他宮裡差了;吃穿用度無不是最好的,可越是過得好,竇漣漪越是想起關在刑部大牢正在吃苦的父親與母親,叫她如何能安享眼前的繁華生活。
方纔那句不求情,實則是最大的求情了,他聽得出來嗎?
……
次日,竇漣漪用罷早膳,便坐著涼轎去往孝仁太后的康寧宮,經過安華門的時候,迎面也來了一乘涼轎,同時擠在了門口,對方靠右的轎夫張嘴便斥:「沒看見安貴妃的轎子嗎,快點讓開。」
「混帳東西,沒看見那是皇后娘娘的轎子嗎?」安景涼一邊罵一邊拍了拍轎桿,示意放下來後,在宮女的扶持下走下轎來,朝竇漣漪福了一福:「這些個奴才有眼不識泰山,妹妹管教無方,還請皇后姐姐見諒。」
是管教無方,還是她風頭正盛,以至奴才仗勢欺人,明眼人一看就明瞭,竇漣漪也不點破,略點了點頭回了禮,「自家姐妹無須客氣,安貴妃也是去往康寧宮吧,不如一起。」
「姐姐先請,妹妹隨後跟著便是。」安景涼恭敬道。
竇漣漪不再虛套,示意轎夫繼續前行。
安景涼卻沒有立即上轎,站在原地瞟了一眼前面那道略顯單薄的背影,眼底嫉妒與憎恨一閃而逝。旁邊的貼身宮女靈姍揣測地看著她的臉,「皇后可真是好運氣,父親母親都打入刑部大牢了,自己絲毫未受影響。」
豈止未受到影響,人家現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聽說皇上如今一天不去冷蕪宮便會覺得少了點什麼似的。
「都拿命去搏了,怨不得皇上疼愛皇后。」安景涼收回視線,淡淡的口吻,不含一絲情緒,心裡卻著實地懊惱,當日若是自己為皇上擋了那一箭,竇漣漪現在的榮寵不都是她的嗎,好個竇皇后,之前還真是小瞧你了。
靈姍安慰道:「皇上照樣疼愛娘娘,不僅封了您貴妃,如今老爺升了正一品殿閣大學士,大少爺晉了從一品九門提督,皇恩浩蕩,誰不羨慕安家滿門榮耀。」
一絲喜色爬上臉頰,這樣的榮耀的確是罕見,幸虧父親及時決斷才不至於做了陪葬,可是細想起來,亦有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