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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夜戰曹州(6) 文 / 中原布衣

    「你堂哥就是個廢物!」僕散忠石毫不客氣地說道,「這次丟了大營,你堂哥絕對會被砍頭。韓流,你快點領騎軍回援大營。這裡就交給我和夾谷突萬戶了。」

    經過一個時辰的攻打,韓流用傷亡三千多漢軍騎兵的代價逼降了一萬多護民軍,眼看就要全殲敵軍,立下大功,當然不會讓給僕散忠石。

    所以他心中鄙視,臉上卻依然帶著笑容說道,「不敢勞駕夾谷萬戶大駕。四太子臨去前命令我們漢軍攻擊,我又豈敢因為勞累違背四太子之命呢!我可以抽出三個千人隊,回援大營。其他的漢軍,繼續圍攻曹州守軍。想必四太子在此,也會同意我的戰法。」

    可惜韓流把宗弼抬出來,也嚇不住僕散忠石。僕散忠石直接撕破臉皮,冷哼一聲道,「韓流,你不過一個下賤漢狗,有何資格在我們面前談話。速速帶著你的漢狗軍去救援你那個廢物堂哥。看老子領著萬人隊拿下曹州。你放心,拿下曹州之後,我和夾谷吃肉,你也會有骨頭吃的。」

    「你!」

    韓流把拳頭捏得卡卡作響,卻還是沒敢把僕散忠石一拳打倒。僕散忠石話說得難聽,但也是實情。不光是自己,就連堂歌韓常,在女真貴族面前,照樣不敢露出半點不敬。雖然韓流有信心一拳打倒僕散忠石,但想到遠在遼地的親族,還是又一點點把拳頭鬆開了。

    既然僕散忠石和夾谷突想搶大功,那就讓他們搶吧。韓流用目光掃了一眼重新結成方陣的護民軍,斷喝一聲,「王千戶,梅千戶,帶上你們的千人隊,跟我前往大營。」

    智浹看到漢兒軍忽然奔往大營所在,本想長出一口氣,沒想到卻換上了蓄勢已久的女真騎兵。

    智浹苦笑道,「老衲半生荒廢於青燈古佛之下,本以為此生當與草木同朽,不想又在與金兵的血戰裡找回了往日的血氣。孟老兄,咱們沒有守住中山府,致使中山百姓被金兵屠殺殆盡。如今我們奉令守曹州,看來又要失敗了。王貴派韓順夫為先鋒,乃是大大的失算。韓順夫那廝向來不遵軍紀,結果被宗弼一斧斬殺,致使第二師先鋒軍士氣盡喪,只能退往城北。唉,王貴啊王貴,你派誰當先鋒,也不應該扔韓順夫來啊。」

    孟安捋著長長的鬍鬚,啞聲笑道,「智浹大師,你我相交二十年,俺老孟可從來沒把你當成和尚。你就是一個披著袈裟的鐵血漢子。韓順夫已經死了,也算是個烈士,我們也就不用計較對錯了。看來今天我們要歸天了。等我們到了地下,再把韓順夫揍一頓不就行了。哈哈,身為男兒大丈夫,死於金戈鐵馬的戰場上,正是死得其所!可惜老夫見不到我那兩個孫兒了。」

    辛讚的左腿被戰馬踏了一下,筋斷骨折,再也無法站立起來。他半跪在地上,側耳望了一眼城北和東南方的兩處火光,極為不甘地說道,「孟老哥,智浹大師,你們不要急著死啊。你們看看,城北的火光靜止不動,看來王貴部被宗弼攔住了。可是你們看看東南方的火光,金狗的大營顯然是失火了。我們並不是孤軍奮戰。再堅持一下,也許就會峰迴路轉。」

    智浹抬眼望著金營上空的火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襲破金營的肯定是岳帥精兵了。可是這些金狗如今搶功心切,根本不理大營火光。我們恐怕撐不到岳帥到來了。」

    「肯定撐得到。」辛贊極為堅定地說道。「孟老哥,你有兩個孫兒。俺家裡可有一個弱幼子。他身體不好,只愛,不愛舞槍弄棒。俺怎麼的也要把他送到應天府,再給他說個好媳婦再死。俺可不想讓俺老辛家絕後。」

    說到這裡,辛贊似乎在替自己鼓勁似地,再次說了一句,「一定撐得到援軍到來。」

    辛讚的話倒是讓智浹大師重新鼓起勇氣。他轉頭望了一眼僅剩的護民軍,所有的護民軍身上臉上全是血跡,但每個士兵的眼睛裡都有不屈的火焰在閃耀。

    智浹大喝道,「弟兄們,我們不是在孤軍奮戰。雖然那些沒骨頭的北地降卒背叛了我們,但我們有援軍。弟兄們,王貴師長的一萬五千精兵離我們不過數里之遙,轉眼即至。弟兄們,你們再看看金狗的大營上空,火光閃閃。你們知道那是誰襲破了金軍老巢嗎?是岳帥!是我們的岳飛岳大帥。岳飛大帥來援我們了。弟兄們,只要我們再堅持一個夜晚,就會峰迴路轉。弟兄們,想想家裡的親人,想想我們的家園。讓我們再堅持一個夜晚。」

    辛贊振臂高呼,「單州的民壯們,讓我們再堅持一個夜晚。」

    八千護民健兒齊齊振臂高呼,「殺金狗,保家園。」

    望著一張張誓死如歸的臉龐,智浹心頭激盪,唱起了護民軍的軍歌。「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這首滿江紅本身就充滿英雄氣概,當八千健兒齊聲合唱時,更是詞氣縱橫,不可一世。「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這些宋豬在唱什麼東西?」僕散忠石對漢語不甚精通,聽得雲裡霧裡。

    夾谷突冷笑道,「這是岳南蠻給護民軍寫的軍歌。哼,宋豬就喜歡賣弄采。我倒想看看,咱們的馬刀砍到他們的脖子上,看看他們還能不能唱出聲來。」

    僕散忠石哈哈大笑道,「說得對。舌頭再利,也利不過刀。讓我們用馬蹄踏碎他們的歌聲吧。出擊!」

    僕散忠石把手中的馬刀向下一劈,一萬蓄勢已久的女真騎兵如雪崩怒浪,直撲護民軍。可是護民軍卻如大海中的礁石,縱然被風浪一**擊打,依然矗立在天地之間。而雄壯的軍歌聲,一直迴盪在天地之間,絲毫沒

    有間斷。年青的護民軍,年青的單州民壯,高唱著這首軍歌,在女真鐵騎的進攻下寸步不退。就算是死,也要砍掉一條金狗的馬腿。

    韓流領著五千漢兒軍向東走出不過三里遠,就撞見了旋風般殺來的護民精騎。以二千精銳鑿穿了金兵的萬人隊,要說不累,那肯定是扯淡。可是無論是岳飛,還是普通的護民軍,都沒有絲毫休息的念頭。此番來援曹州,就是以快打慢,亂中取勝。如果不能迅速三軍合一,就會被反應過來的金兵分兵包圍,各個擊破。

    正是這個原因,二千護民軍只藉著幾十個火把,披星戴月,全力催馬。只想在蒙烈追上來之前,和智浹大師合兵一處。當五千漢兒軍在前方的火光中漸漸出現時,幾乎所有的護民軍都把馬刀高高舉起,準備再次鑿穿來軍。可是韓常眼力極好,他一眼就看見了領頭的將領,正是自己的堂弟韓流。

    韓常低聲說道,「岳帥,來將是我堂弟韓流。」

    岳飛擰著手中的大槍,直截了當地說道,「韓將軍,我們後有追兵,耽擱不得。我給你半盞茶時間你可以試著上前勸降韓流。如果勸降不得,只能殺開一條血路了。」

    韓常也不遲疑,立即縱馬向前。王綱擔心地咳了一聲。王綱是想提醒岳飛,別被韓常這廝給蒙騙了。剛才鑿穿金兵的戰鬥,韓常表現雖然英勇。但因為韓常殺了寇成,總讓王綱對韓常心存芥蒂。可惜讓王綱失望的是,岳飛聽若未聞。

    岳飛深知宗弼脾性,如果是完顏昌是領軍元帥,說不定岳飛不敢放韓常離去。但以宗弼那個性格,剛才和韓常沙場爭鋒,就是現在放韓常回去,韓常也不敢回到宗弼那裡去。因為宗弼絕對會在第一時間把他砍成肉泥,根本不會聽他說話。

    韓常一出隊列,韓流立即就張大了嘴巴。他萬萬沒有想到堂哥不但沒有守營,反而和護民軍混在了一處。更重要的是,既然堂哥可以自由出入,那肯定不是被俘,而是投降護民軍了。

    「韓流!」韓常縱馬走到韓流面前,高聲喊道。

    「堂哥,你,你莫非背叛了金國?」韓流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萬人敵的堂哥,前日剛剛斬殺護民軍猛將寇成的堂哥,瞎了一隻眼睛的堂哥,竟然在轉眼之間就降了護民軍。這簡直比大山突然變為窪地更加讓人難以置信。

    韓常對韓流的問話避而不答,反而張口問了韓流三個問題。「我們的祖父死在誰的手裡?我們的祖宅毀在誰的手裡?我們的城池毀在誰的手裡?回答我!」

    韓流愣愣地回道,「祖父死在完顏婁室手裡。祖宅毀在進城搶掠的金兵手裡。城池毀在完顏阿骨打的飛虎軍手裡。」

    「既然如此,你還要為金兵效力嗎?毀家滅室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韓流的思維明顯跟不上這位堂哥了。韓流想說,可是最先投降金兵的好像就是堂哥你啊。我不過是你的跟屁蟲,如今怎麼成了我的罪過了。

    韓常似乎看透了韓流的心思,當即用手一指身後的岳飛,低聲說道,「韓流,我降金,乃是不得已。若不降金,滿門俱死。其實我心裡一直沒忘祖父之仇。如今岳帥不計較我殺寇成之仇,收我為親將。我自當粉身碎骨以報。你也別愣著了,快隨我去見岳帥。」

    韓流突然怒聲喝道,「大哥,你可知這樣一降,我們的親族一個也活不了。」

    韓常也怒道,「韓流,宗弼已知我降了護民軍。就是你把我殺了,以宗弼的性格,想必你也明白會有什麼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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