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麟公子 文 / 中原布衣
在二龍山的議事廳裡,姚政把清風嶺的近況一一道來。原來張用自從接受了宗澤的招安,就想著把大軍撤到汴梁。但二頭領馬方一直不同意放棄清風嶺。馬方認為,清風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白白放棄了太可惜了。
馬方在清風嶺雖然只是二當家,但手下人馬不少於張用。為了勸馬方一同前往汴梁,張用一次次推遲大軍前往汴梁的時間。但是半月前宗帥派人傳令,讓張用務必在一月之內到達汴梁。張用也明白寒冬將至,金狗大軍即將大舉,再不渡河,也許就會被金兵阻隔在太行山了。
但在清風嶺的議事大堂上,馬方突然和張用翻臉了。馬方直接挑明了,他不會去汴梁為昏庸的朝廷賣命。他要給手下的一萬多弟兄找條榮華之路。
張用外號張莽蕩,本就不是好惹的性格。見馬方撕破臉皮,就想在議事堂把馬方拿下。可是馬方的親兵突然跳出一個極為厲害的披髮頭陀,三拳二腳就把張用擊退。
馬方當即趁勢領軍反下清風嶺。去投九紋龍史斌去了。清風嶺的人馬被馬方拉去了一半。前日忽然有三千精銳賊兵圍住清風嶺,口口聲聲讓張用下山投降。張用和一丈青下山來戰,卻被擊敗。賊兵的頭目卻正是那個披髮頭陀。
張用見勢不妙,緊守山寨不出。卻用一根數百丈長的繩子從清風嶺的絕壁上把姚政放了出來,來搬救兵。張用本想讓姚政去大名府找河北招討使張所求援。但姚政卻想到了自家外甥。
姚政暗自測算了一下,感覺岳飛此時應該到了二龍山。結果真讓姚政猜對了。姚政有點急切地說,「鵬舉,清風嶺的形勢很不妙。如果你認為可以救援,那就速派援兵去救。如果不去,我現在就下山,去大名府找招討使張所借兵。」
岳飛尚未說話,吉倩就老大不高興地說道,「張莽蕩是條猛漢,其妻一丈青更是厲害。再加上上萬義軍,竟然打不過對方三千人。張莽蕩怎麼搞得?也太不濟事了吧。」
姚政苦笑道,「馬方領走了上萬人馬。如今我們清風嶺雖然尚餘近二萬人馬,但老弱婦孺佔了大半,真正能戰者,不過七千寨丁。可是那披髮頭陀的三千賊軍行止皆有章法,一看就是精銳士卒。哪裡是我們烏合之眾可以對付的。」
岳飛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開口問道,「舅舅,你可知道那披髮頭陀是何來歷?」
姚政道,「聽此人說話,以及他手下士卒的叫罵聲,好像北地漢兒。」
牛皋一拍桌子,大聲叫道,「岳帥,看來這頭陀是遼狗餘孽了。我們也派出三千人,滅了他個混球。這些遼狗最為可恨。欺負了我們百年,如今亡國了,竟然還敢到我大宋境內來撒野。我們滅了這股遼狗再撤軍。」
遼國在亡國之前,就已盡顯亡國之象。燕雲十六州連年遭災,百姓活不下去,紛紛揭桿而起,自稱怨軍。遼國一半鎮壓,一半拉攏,總算把怨軍改造成了漢兒軍,以郭藥師為都管,號為常勝軍。遼滅之時,郭藥師率常勝軍降宋。後來金攻大宋,郭藥師又率軍降金,成了滅宋的急先鋒。所以常勝軍最為宋人切齒。
面對牛皋的請戰,岳飛沒有立即回應。因為他感覺如果這三千賊軍是常勝軍的話,那就有點太蹊蹺了。郭藥師降金,雖然地位尊崇,其實早就失去了對常勝軍的控制權。如今的常勝軍乃是金人的精銳僕從軍。如果常勝軍到了清風嶺,說明金兵主力離太行山也不遠了。
但如果不是常勝軍的話,那就要來考慮三千賊軍來自何處了。岳飛可不像牛皋,以為宋國的敵人只有遼國金國夏國。比這三個國家更可怕的是那個不遺餘力挑動中原自相殘殺的九尾狐。不知道師兄周義查到九尾狐的老巢沒?
但是,不管三千賊軍來自何處,張用的清風嶺是一定要救的。作為自己同門學藝的師弟,且又懷忠義之心,抗金之志,不救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姚政見岳飛遲遲不說話,以為借兵無望,正要起身告辭,卻見岳飛斷然說道,「不管是常勝軍餘孽,還是其他的妖魔鬼怪,想削弱宗帥的抗金力量,都得死。牛皋吉倩花如玉,點上三千精銳,咱們往清風嶺走一遭。董先冉青,你們二人守好二龍山,隨時準備遷往應天府。」
姚政大喜道,「鵬舉既去,我清風嶺無憂了。」
從清風嶺到二龍山,不過百餘里路。姚政來時用了二天時間。他一個人行走,武功好,腳程快,又可抄小道。如今三千精兵往清風嶺去,可就不能如姚政那般行路了。大隊行軍,必須要走相對寬闊的山道,相對平緩的山坡。險道絕地,皆不可輕易涉入。所以,三千護民軍從二龍山走到清風嶺,竟然用了五天時間。
在這五天時間裡,一向縱橫叱吒的張莽蕩和一丈青過得提心吊膽。那披髮頭陀極擅用兵,用區區三千士兵,連奪清風嶺設在山下的三個犄角小寨。逼降了山下的二千義軍。然後用這二千義軍為前導,仰攻清風嶺。嶺上義軍一時大意,竟被披髮頭陀率軍攻到營寨之前。幸虧緊急關頭,張用和一丈青全都披甲上陣,親自在寨門上指揮迎戰,滾木擂石,床弩強弓,硬生生把強悍的賊軍砸下了山。
但披髮頭陀卻在撤退時,指著寨門上的張用和一丈青說道,「張莽蕩,一丈青,你們不識時務,也不明天時,竟然想去幫助昏庸到極點的朝廷,難道你們忘了家人怎麼死的嗎?如果今天投降,佛爺會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佛爺攻破你們的寨子後,定會把你們夫妻全都釘在嶺口的大樹上。」
回到山下的營寨裡,狂妄到極點的披髮頭陀卻一改面目,慈眉善目地走到中軍帳中,對一個二十來歲的公子說道,「麟公子,山寨義軍氣勢已沮,明日定可一舉拿下。」
麟公子身穿書生服,面目清秀,手拿折扇,一舉一動,都顯示著良好的修養。光看他這幅氣度,也是一個翩翩濁世佳公子。但披髮
頭陀卻對他極為尊敬。
「李佛爺辛苦了。兵法上說,十則圍之。如今李將軍能以三千人馬圍攻敵方萬餘人馬,可謂名將了。不愧為我父手下第一大將。」
麟公子的一句讚揚讓披髮頭陀眉飛色舞。連忙拱身說道「在麟公子面前,李橫安敢稱佛爺!沒有麟公子的慧眼推薦,我李橫不過仍是個獨行江湖的花和尚罷了。」
麟公子笑道,「王候將相,寧有種乎!昨日的花和尚,今日的李佛爺,明日就是縱橫中原席捲天下的蓋世名將了。」
李橫同樣笑道,「今日的麟公子,明日的蓋代英主。在麟公子面前,我永遠是那個浪蕩江湖的花和尚。」
李橫和麟公子相識不過三年,卻已深知這麟公子的厲害。看他外表,以為他是一個弱書生,但真動起手來,連李橫都不是麟公子的對手。當然,光是一身武藝,自然引不得李橫佩服。李橫更佩服的是麟公子的先見之明,雄心壯志。三年之前,金兵尚未渡河南下,麟公子就已斷定宋必亡於大金之手。在那個時候,麟公子就開始招兵買馬,積蓄實力。麟公子對李橫言道,金國蠻夷,能亡宋卻不能亡我中原。亂世鼎革,正是英雄豪傑奮起之時。兵強馬壯者為天子也。
麟公子不但說服了李橫,並且也說服了自己位高權重的父親,非常隱秘地為逐鹿中原做準備。二年來,他們具有了一定的實力。
在攻打清風嶺之前,麟公子早已收服了太行山上幾十個山寨。攻打清風嶺,不過是為了測試李橫三千親軍的戰力。結果一試之下,麟公子極為滿意。幾天的戰鬥,不過傷亡了二百餘人,卻殺掉了至少一千義軍。
但除了測試戰力之外,麟公子自然還有別的打算。他之所以想消滅張用,是因為張用拒絕了他的招攬。張用一門心思要去汴梁投靠宗澤。但麟公子卻只想讓宗澤早點死。大宋將官中,麟公子惟一害怕的就是宗澤。這個雖然年邁卻依然鐵骨錚錚的臣子,用瘦弱的脊樑挑起了搖搖欲墜的大宋江山。只要宗澤不死,麟公子就不敢讓他的父親扯旗造反。
在麟公子的規劃裡,京東路,河北路,淮南路都將是自家的地盤。河北路民風強悍,河北路民風強悍,光是一個太行山就有數十萬草寇。這些雖是烏合之眾,但經過訓練,都是上好的兵源。京東路則是經濟發達,密州乃天下六大市舶司之一。濟南乃天下重鎮。更重要的是,京東路人口眾多,光是一個京東西路就有上千萬人口。再加上淮南路的險要地勢,得了這三路,可得中原,可得天下。
不過,最近三個月來,應天府閃電般地崛起了一個護民軍,一個被中原百姓視為戰神的岳飛。平亂民,定亂軍,很快在京東西路和淮南東路站穩了腳跟。這讓自視天下之雄的麟公子很不爽。麟公子也往應天府派了不少間諜。應天府極為重視商人。而天下的商人也把應天府視為經商寶地。因為應天府稅收明確,絕對沒有亂收稅的現象。短短數月,應天府的商業已經和靖康之前的汴梁有的一比。數千商人在應天府來來往往。再加上各地不願逃往江南的富戶紛紛往應天府轉移家產,應天府現在可以說不缺錢,也不缺糧。麟公子不止一次地後悔沒讓父親選擇在應天府做知府。
可是麟公子卻不想想,就憑他那個貪婪成性的老爹,能讓手下的官吏清白嗎?沒有清白的官吏,簡明的稅收,能吸引天下商人趨之若鶩嗎?
麟公子已經打算好了,滅了清風嶺,就再往二龍山走一趟。二龍山的二個寨主對朝廷沒好感,完全可以爭取到自家陣營裡。那二人雖然魯莽,卻都有大將之才,正是我家起事急需之人。
麟公子的如意算盤在心裡打得啪啪作響,卻沒想到此時的二龍山已經易了主,而他想要收服的大將牛皋正朝清風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