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冉閔後人 文 / 中原布衣
岳飛等人在冉閔墓前盤桓良久,正欲離去,忽見矮山腳下走來一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婦,正向著冉閔的墓地走來。
張橫眼力甚好,一眼就認出了來人。連忙告訴岳飛,這群人就是矮山附近冉家莊的人。這個村莊的人據說是冉閔後裔。領頭的那個身材高大的老人,人稱冉太公,今年七十多歲了,做得一手好木工活。他做的木器曾被內黃縣令當作貢品進獻大內。
由於岳飛吉倩全都身穿甲冑,看上去頗為驚人。冉太公走到離墓地還有百步時停住了腳步,似乎和家人在商量著什麼。
張橫立即猜出了冉太公的顧慮,連忙大聲喊道,「太公勿怕。這位是湯陰縣的岳無敵,護民軍團練使,因為敬仰冉天王為人,特來山上祭拜的。太公可放心前來。」
張橫平日常和冉太公打交道,他的水軍裡也有冉氏族人。所以冉太公對張橫頗為信任。見張橫如此說,當即又領著家人繼續前進。
冉太公看上去確實挺老,一臉的皺紋,只有依然挺直的脊背依然昭示著主人的倔強。走到岳飛近前,冉太公首先拱手說道,「這位將軍真是應天府的護民軍團練使岳無敵嗎?」
岳飛連忙抱拳回禮,恭敬地說,「太公莫如此說。當著冉天王的面,岳某豈敢妄稱無敵?太公喊我岳飛即可。」
冉太公肅然起敬道,「原來是救民無數的應天府護民軍團練使岳飛,果然不凡。待我拜過先祖之後,再來和岳團練使敘談。」
來拜冉閔的共有二十幾人,多是男人,只有一個女孩。這女孩大約十**歲,眉目如畫,極為漂亮,雙眼卻如燦燦辰星,給這個女孩子平添了一股英氣。當冉太公和岳飛說話的當兒,她不時抬眼打量著岳飛。看到岳飛張橫等人退開,冉太公開始祭祖的時候,這個小女孩跪在冉太公身後,似乎偷偷地和冉太公說著什麼話。
冉太公拜完冉閔,卻跪在墓前遲遲不起,一會兒望向矮山下的冉家莊,一會兒又望向岳飛,一會兒則縱目望向西南,似乎在考慮一件什麼大事。
岳飛顯然也看出了冉太公心中有事,因為他問過張橫,冉氏族人除了逢年過節,出動全族祭祖外,平常的日子,也就是每個月的初一十五,才來祭祖。今日卻既不是節日,也不是初一十五,冉太公全家前來祭祖,顯然另有隱情。
冉太公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領著族人來到岳飛面前,拱手說道,「岳團練使身經百戰,所向無敵,又善經營地方,老夫想問岳團練使一句,金**舉南下,我中原能守否?」
岳飛一時間陷入了沉思。自從他得到岳效飛的記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對付金**軍。可是到如今他也不過才有二萬多人馬,騎軍只有五千人,面對今冬二十萬女真鐵騎,誰也不敢放言必勝。這可不是金朝末期的衰落女真鐵騎,這是正處於巔峰的女真鐵騎。是這個時代全世界最強悍的鐵騎。護步答岡一戰,女真鐵騎以三千騎軍破大遼精兵七十萬,創造了世界戰爭史上以少勝多的紀錄。
不說別的,就看大遼殘將耶律大石,在女真兵鋒前不堪一擊,束手就擒,逃出之後,領著數千大遼殘軍,卻能在中亞縱橫無敵,建起了強大的西遼帝國。
更重要的是,這個時候,女真所有的名將都還活著,都還在領兵廝殺。女真人的自相殘殺尚未開始。守顏宗翰,完顏婁室,完顏宗望,完顏昌,完顏宗弼,銀術可,撒離喝,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的名將。今年冬天,這些名將就會兵分三路,大舉侵襲中原。到時候,憑著宗帥招安的數十萬義軍,以及自己的二萬護民軍,真的就能抵擋住嗎?不是以原本歷史上的盡失黃河之北為代價的擋住,而是能保持目前的局面。說實在話,岳飛並無把握。
面對冉太公的提問,岳飛想了一下,慨然說道,「我中原能不能守,不在金人,而是在我等中原士民身上。如果我們堅守家園,中原就能守。如果我們望風而逃,只想把自己的家族遷到安全之地,中原必淪陷於金人之手。百年風流毀於一旦,繁華中原將成荒墟。太公何忍焉?」
冉太公聽岳飛說到遷徒家族,臉色頓時有點難看。他身後眉目如畫的小女孩見岳飛竟敢在話裡譏刺太公,當即大聲說道,「岳團練使說得好聽,難道只許你們這些軍爺望風而逃,就不許我們這些百姓望風而逃嗎?我先祖冉閔有功於天下,卻只落得一個叛賊的稱號,公平嗎?岳團練使只顧鼓動我們百姓堅守家園,我冉青想問你一句,你可敢堅守自己的家園嗎?」
冉太公喝住了想繼續往下說的冉青,陪笑說道,「岳團練使且勿生氣,我這個孫女心直口快,一向不會假於辭色。」
岳飛笑道,「青姑娘說得有理。我岳飛本是湯陰縣人,這一年來卻一直轉戰黃河以南,根本沒有堅守自己的家園。但為軍者,須聽軍令,為將者,須聽將令。當時我身為康王帳下士,自然只能跟著康王的旗幟轉戰四方。如今我只是個民團首領,我已經不需要再聽康王的命令。太公,冉姑娘,當著冉天王的面,我岳飛鄭重發誓,金人南下,我不敢說寸步不退,但我護民軍一定會比百姓退得更晚。」
冉青哼了一聲,「說得好聽。誰知道呢。」
那邊早惹惱了吉倩。吉倩早就看冉青不順眼了,一個漂亮姑娘,說話偏偏帶著刺。所以吉倩在旁邊大聲嚷道,「我說冉姑娘,你以為人人像你們一樣膽小呢?金人尚未南下,就要舉家南遷。如果中原百姓人人都像你們一樣,金人躺著都能佔領中原了。我岳大哥這二個月來,經營應天,只為了和金狗死戰。」
吉倩說話的時候,環眼圓睜,臉上的鬍子都要刺人的樣子,極為恐怖。但冉青卻絲毫無懼,仍然望著岳飛說道,「岳團練使經營應天之事,我家也有所聞。應天府乃一馬平川之地,最利鐵騎縱橫,如果數萬鐵騎直撲應天,應天堅城無懼,百姓難道都能逃入城裡去嗎?竊
以為岳團練使把護民軍的根基紮在應天甚為不智。」
岳飛一開始只把冉青當成一個心直口快的姑娘,但聽冉青講到應天之劣勢,不由地重新打量起冉青來。正如冉青所說,應天府一馬平川,想要把應天作為根基,必須擁有足夠強大的野戰部隊,打得金兵不敢窺視應天。但眼下的護民軍顯然沒有強大到這個地步。雖然岳飛已經為護民軍留了後路,就是萬一金人太過強大,則全軍退往徐州淮北等地。但那些後手顯然沒必要和冉青說。更重要的是,岳飛認為在一年之內,金人休想打通黃河防線。在明年夏天宗帥去世前,金宋兩國一直在黃河之北進行拉鋸戰。
在這裡,岳飛的推測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他忘了自己的護民軍在原本的歷史上並不存在,因為護民軍崛起於豫東,早引起了金國的諜報大師金先生的關注。所以今冬的金**軍南下會改變兵力的配置。要知道所有的名將打仗都是極善應變的,只有庸將才會死板地按著既定戰略展開兵力。宋太宗給前線大將配的行軍圖,佈陣圖,可以說是完全束縛住了宋軍將領的創造性。岳飛在這裡也不自覺地被岳效飛的記憶束縛住了思維。所以今冬的護民軍才會遭遇莫大危機。當然,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岳飛絲毫沒有在意冉青的譏諷,拱手說道,「以冉姑娘之見,我護民軍該佔住哪裡,才能與金人鐵騎一戰?」
冉青嘿嘿一笑,「岳團練使,你只是應天府的護民軍團練使,難道還有權力佔領別的地方嗎?如果我給你說是佔住大名府,難道你還敢驅逐河北西路的招撫使張所不成?」
岳飛見冉青越說越難聽,就差說自己是逆賊了,當即沉下臉色。冉太公察言觀色,連忙喝住冉青,再次陪笑說道,「岳將軍,別和我孫女一般見識。她不懂什麼軍國大事,都是隨口說說。實不相瞞,上個月她到你們應天府看了一圈。因為我們本想舉家遷到應天府。」
岳飛和張橫對視了一眼,頓時明白冉家今天到冉閔墓前祭拜的理由了。金**軍已經蠢蠢欲動,想必冉家看出了兵禍難免,想要舉家遷徒了。不過看冉太公這意思,好像冉青到應天府去了一趟,卻不看好應天府。他們這次遷徒的目的地肯定不是應天府。
想到這裡,岳飛不由問道,「不知冉老欲遷往何處?」
冉太公躊躇了一下,望了冉青一眼,方才回答,「四川渝州。」
岳飛這時已經明白冉青雖是女子,其實在冉家份量很重,要不然冉家也不會派她到應天府探路。聽到這裡,岳飛把臉轉向冉青,繼續問道,「冉姑娘,令祖偌大年紀,豈能承受長途顛簸。雖然冉姑娘看輕我應天護民軍,但我還是建議你們先遷往我應天府。看看今冬我們和金人的大戰,然後再定去留不遲。冉天王當年與諸胡死戰,卻不聞冉天王有退避之意。冉姑娘作為天王后人,自視膽氣,為何連觀望的勇氣都沒有,就要惶然逃竄?」
冉青一聽岳飛提起冉閔當年的英勇,頓時更加氣憤,大聲說道,「我家先祖戰死沙場,卻連個好名聲都沒落到。從此我們冉家學會一個道理,明哲保身。」
岳飛同樣冷聲說道,「人人都想明哲報身,恐怕我中原將再遭五胡之禍。冉姑娘是聰明人,應該明白先祖的名聲,不在無恥人的筆下,卻在天下好漢的心中。又何必在乎無恥人的看法呢?」
張橫在旁邊鼓掌說道,「岳將軍說得好。冉天王之名,不在無恥人的筆下,卻在天下好漢的心中。」
冉青還想再說話,卻被冉太公拉住了。冉太公鄭重地沖岳飛彎腰施禮,感慨道,「岳將軍今日此言,足為先祖增色。小老兒這裡謝過了。說句實在話,小老兒今年七十有五,實在不想離開自已的村莊啊。小老兒生在內黃,也想死在內黃縣。葬於此山上,也可與先祖作伴。」
吉倩在旁邊大聲說道,「太公何必憂慮。有我護民軍在,金狗大軍何足道哉!」看到冉青又想說話,吉倩怪眼一翻,繼續說道,「冉姑娘,你雖然聰明,可惜只是女人的聰明。你不明白戰鬥的意義。也不明白家園的可貴。金人尚未到來,就想棄家遠遁,你也好意思說你想冉?!」
冉青被吉倩這番話氣得渾身發抖。正要和吉倩對嗆幾句,卻被冉太公喝住。那邊岳飛也喝住了吉倩。冉太公恭敬地請岳飛進莊一敘,「小老兒有禮物獻與岳將軍,還望岳將軍進宅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