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5回 衣冠南渡 文 / 紫丹居

    公元306年（光熙元年），八王之亂結束。

    八王之亂過程中，諸王相繼敗亡，人民死傷慘重，社會經濟遭到嚴重破壞，西晉力量漸弱。隨著階級矛盾、民族矛盾的爆發，於兩年前，匈奴、羯、鮮卑、氐、羌等外族相繼進入中原，中原北方地區就此進入了長達一百多年的「五胡亂華」時期。

    十年後，西晉滅亡，就連號稱半個世外桃源的清涼縣也即將要遭到胡人（這裡指羯人）的入侵。

    公元317年，端午前的一天，酉時，剛從外走貨回來的王府車伕急忙向府宅跑去。

    「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車伕還沒進府門就急急忙忙的喊道。

    「著急忙慌得像個什麼樣子，有什麼事不能進門再說嘛？」管家聞聲趕來訓斥。

    「出大事了，胡人要打過來了。」車伕扶著府門喘氣道。

    管家聽他如此說也慌了，也不容他休息了，趕忙拉著他去見老爺。

    智賢正在後花園陪著女兒賞花散步，女兒嘟著嘴，拿著個折的竹條抽打著兩旁的花朵，不用說又是念語惹她生氣了。

    念絮已到及笄之年，樣子脫落的美麗大方。讓人不自己覺的有視之輕塵脫俗，賞之不忍褻瀆的感覺。

    及笄之年是已到可以訂婚的年齡了，智賢也有心納念語為胥，奈何念絮一直不同意。

    丹青、念語兩人從山上下來第二年便開始念私塾了，當然是在王員外家，丹青算是順帶著的，每到家裡忙時丹青便不來上課了。

    念絮見丹青也念私塾，便吵著也要念，智賢對這個女兒疼愛的緊，自然是依了她。

    雖然丹青經常缺課，還是不願意搭理她，可念絮對他的愛不減反增，有時就連念絮自己都弄不清自己喜歡他的什麼，可是心裡就是有那麼一股莫名的力量，讓自己愛他。

    這不西晉滅亡，大部分的人都往南遷徙了，以避五胡之害。

    丹青有好幾天都沒來私塾上課了，本來念絮的心情就不好，念語又在這時向父親提起自己和她的訂婚一事。念絮知曉後本來是要跑去找丹青的，反而被追隨而出的父親攔下了。這才有了父女二人在後花園散步這一幕。

    智賢見管家和出外走貨的車伕慌慌忙忙的趕來，便擺手示意他們稍等。這邊安慰女兒「寶貝女兒，別生氣了，念語也知道錯了，我已懲罰他了。你先回房間好不好，待爹爹處理完事情馬上去陪你。」

    念絮其實很通情達理的，只是一碰到關於自己和丹青哥哥的事，就馬上就像換了個人一樣，特別容易心浮氣躁。此時自己也不是那麼生氣了，便答應了爹爹，朝房間走去。

    管家見小姐離開，忙奔到老爺跟前說「老爺，不好了，胡人要打過來了。」

    智賢聽到這個消息，見到車伕也在一旁，知道消息不會錯，身體不由的晃了下，該來的終歸是來了。智賢雖不參政事，但是對於當下政局還算得上瞭解，八王之亂消耗太多，外族入侵是必然要發生的，可當這一事實真正到來的時候，心裡還是難以接受。

    「胡人據此還有多遠？」智賢向車伕發問道。

    「據此亦不過五十里，得到消息我就催馬趕回來了。」此時車伕已經沒有原來那麼喘了。

    「五十里，加之你趕路用的時間，他們此時應該據此不到三十里，天也快黑了，如果趕在他們堵住山口之前出山，還可以逃走。」智賢分析道。

    此時晉室已遷往建康定都，智賢便吩咐管家趕快通知夫人、小姐、少爺趕快收拾行裝，連夜啟程，前往建康。另再派一人通知鄉鄰。

    這邊念絮剛得到消息，就立刻奪門而出向丹青家奔去。

    王府算是縣中大戶，坐落在北方，而楚鯤崳家在西南，兩家的距離著實不近。

    等到念絮跑到楚家的時候，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到了。入眼滿是素像，房門沒關，白紙落了一地，簌簌作響。

    念絮顫抖著跨門而入，看到丹青和子牛夫婦正在跪守靈堂。許是三人都已傷心過度，自己走到跟前，三人竟都沒有發覺。正中擺著上書「慈父楚鯤崳之位」的靈牌，長明燈裡的油已燃去了一些，想來楚伯伯離開已有幾天了。

    念絮先是給楚伯伯磕了四個頭，然後起身走到丹青身前，丹青看到入眼一雙熟悉的繡花鞋，知道是念絮來了。丹青木然的抬起頭看了看念絮，也沒有言語，就又低下頭去。

    此時丹青的內心不但痛苦，還有愧疚，不能原諒自己，因為知道鯤崳離開，丹青也沒有叫他一聲「父親！」

    原來鯤崳是為了家裡的生計去山上採藥，然後帶到藥鋪去賣，然後換些生活所需之物。至於王員外之前留下的銀子，當時鯤崳就讓丹青送還回去了。還告訴丹青「做人行止一定要有度，取財一定要有道。」

    楚鯤崳原本也是逃難至此，有幸遇到劉氏，劉氏不顧家人的反對嫁他為妻。劉家見劉氏如此便和她斷絕了關係，舉家遷往江南了。

    快到端午了，鯤崳便上山採藥，準備換錢買些過節用的東西，然近處常有人所至，這次邊走得遠了些，誰知竟遇到胡人細作，被箭射傷，逃到山腳便暈了過去。還是好心的採藥人碰到告知子牛，這才把鯤崳帶回家，帶回家時已經斷氣了。

    子牛來到這個家後，勤勤懇懇，很得鯤崳喜愛，單陌對他也有好感。三年後，子牛和單陌便結為了夫妻。現在岳父死了，子牛也很是傷心。

    念絮見丹青不理

    自己，便走到子牛跟前把胡人馬上就要來的事情告訴了他。

    子牛畢竟也經歷過不少事了，聽得念絮如此說，便急忙起身，把妻子攙起，又走到丹青跟前扇了他一巴掌，「現在知道傷心了，不覺得假惺惺的嗎？岳父至死也沒聽到兒子叫他『父親』。」

    丹青挨打後，抬頭看了下子牛。

    子牛見他已恢復了一些正常，便把事情說了一下，並決定現在就將岳父下葬。

    丹青和單陌也都同意了。

    丹青恢復正常後見到念絮還在此，便催促她趕快回家。並說「我將父親葬好後，和姐姐、姐夫也去建康，到時再聯繫。」

    念絮聽得丹青如此說本是不願走的，可當她看到丹青的眼神後便改變了主意，再次拜了拜楚伯伯轉身離去。

    子牛和丹青兩人抬著鯤崳的棺材向山腳走去，那是鯤崳之前就選好的地方，也就是劉氏的墓穴。

    念絮回到家後，家裡已經收拾停當，就差自己了。

    智賢見女兒回來，本想訓斥幾句，但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後，就忍了下來。反而過來扶女兒上車，然後轉頭吩咐管家啟程。

    此時已到亥時，剛走到山口處，便發現山口一片火光閃耀，喊殺哀嚎之聲很是刺耳的傳來，前面逃走的鄉民已被殺戮殆盡。

    原來是胡人派騎兵先行趕至，就是恐有人逃走，因為原來胡人早已打聽到，此地未受內亂影響，富饒非常。

    眼見前有胡兵，智賢便急忙叫管家調頭回返。

    前面的胡兵也已發現了這一隊人，便有幾個騎兵催馬殺了過來。

    這邊丹青和子牛也把鯤崳下葬好了，正在商量該如何？忽然，丹青發現山口火光大量，知道可能是胡兵已經堵住了出口。

    丹青忽然想到了自己發現的一處地方或許可以藏身，那個地方是自己偶爾幫父親採藥時發現的，很是隱秘，外人應該很難找到。

    想到此，丹青便說了自己的想法。子牛和單陌也沒什麼好的主意，就答應了跟著丹青去那個藏身的地方。

    丹青所說的那個隱秘地方在葉斗峰，此時天已全黑，又是無月之日，山路相當難行。丹青在前面帶路，子牛扶著單陌在後面跟隨。好在三人也經常上山採藥，倒也不覺得太累。

    「啊……」

    子牛和單陌被這突然的一聲喊叫，嚇得一個機靈，反應過來後，問丹青發生了什麼事。可是卻得不到回應了。二人又輕聲喊了幾次「丹青」，可是依舊沒反應。

    這下二人慌了，也顧不得暴露不暴露了，大聲呼喊丹青的名字，可是哪裡還有人應。

    二人找了一會也沒找到，子牛知道單陌很是疼愛這個「弟弟」便安慰道「丹青也不小了，咱們先上山，等白天再過來尋他。」

    單陌見也沒什麼其他辦法，只得同意和子牛再往山上爬去。

    這邊胡人騎兵已快把王員外這隊人殺完了。胡人見沒有站著的人了，有的催馬向馬車走去，有的去檢視戰場。

    一個胡人來到念絮乘坐的馬車撩開車簾，他見車裡坐的是女人，便大叫著呼喊起來。

    此時坐在車裡的念絮已經被嚇傻了，剛才她聽得外面打鬥，撩開車簾滿眼看到的都是人死流血瞪眼的景象，又被攔腰砍兩半的，有被砍掉手腳的，有被刀劈兩半的……總之都是殘像，這些殘像嚇得她呆在了車上，連胡人撩開車簾呼喊同伴也沒發覺。

    另幾個胡人騎兵聽到呼喊後，也催馬趕到念絮乘坐的馬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