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3章 禍從天上來 文 / 王如君
王憐花趕快扶著她:「七七,千萬別急,現在事情怎麼樣還不知道,航空公司一會兒開記者會,我送你過去,瞭解了情況再說。」
朱七七點點頭,已是滿眼淚花,脊背上也冒出汗來,這個時候已經全然沒有了主意,只能緊緊握著王憐花的手,她已經稍微恢復了理智,她有一個不詳的預感,如果萬一……那麼她也只有他了。
王玉關趕快囑咐王惜月和韓伶也跟著去:「我和你媽媽去找認識的朋友瞭解一下,你們兩個跟著一起去記者會,有什麼事情再打電話吧。」
一路飆車趕到帝都機場,記者會現場已經被記者圍得水洩不通,更有許多失去了理智的家屬在哭鬧和糾纏著,負責的人還沒有出現,現場亂作一團。
現場的記者雖然不認識王惜月王憐花,但是還是有眼尖的人認出了韓伶。
「韓總,聽說您也有親人在這架飛機上,對此您能透露一些嗎?」
「韓總,外界有傳這家航空公司的老闆和您交情很深,請問您有沒有最新消息和我們分享?」
……
朱七七被這些嘈雜的聲音吵得頭昏腦漲,在王憐花和王惜月的幫助下總算走進了一旁的vip休息室,被這麼一折騰,剛才剛收住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麼又流出來了。
整整一天時間,朱七七水米未進,她實在是沒有心情吃東西。
「如若昨日極無知……」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朱七七跳起來去接,這是她今天接到的第一個電話。
「小姐你好!我這邊是貴金屬投資項目,我的工號是8888,請問你……」
「你是不是有病!如果再打過來我就報警了!」朱七七幾乎用全身的力氣咆哮著,把一旁正打電話的韓伶和王惜月嚇得不輕。
王憐花走上來摟住瑟瑟發抖的她,給她披上一條毛毯,朱七七緊緊握著王憐花的手,像一頭發狂的小野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發現王憐花的手很熱,那些熱量傳到她心口,疼得受不了——原來不是王憐花的手太燙,而是自己的手太冷了,冰涼冰涼。——她從來沒覺得這麼冷過,她忍不住想,如果萬一——不!她不敢想!不敢!
不應該!她的爸爸媽媽,是那樣好的人,那樣善良樸實的人!怎麼會?!
不會!
時間已經過去十二小時,四萬三千兩百秒,朱七七是數著秒過的。上午的記者會,無非是說那些讓人放心又不放心的話,「沒有進一步消息」、「正在努力調查」,都是些讓人最無助的話。
這時候朱七七聽見外面有些嘈雜,韓伶剛好打完一個電話,走過來拍了拍王憐花的肩膀,示意他出去的時候,朱七七立刻警覺起來,「姐夫!是不是問到什麼消息了?最新消息麼?」
韓伶冷靜地笑笑:「不是。是別的事情。」
不管是什麼事情,朱七七不想等了。她從vip休息室開門出來,走到了和她一樣焦急等待的人群中。
隔著熙熙攘攘的人頭,隔著各色的聲音和表情,朱七七踮腳看見航空公司的負責人第二次出現了。
「各位尊敬的家屬,我們非常遺憾……,兩小時前搜救隊在碧海海域淺水區域發現了由帝都飛往濱城的ab1234次航班飛機機體,相信ab1234次航班已經墜毀。相關部門正在進行搜救工作,目前沒有發現生命體征。」
「什麼?」
「怎麼可能?」
「啊——嗚嗚嗚——」
「你們要負責——!」
「女兒啊!」
「老公——嗚嗚嗚——老公——」
這一瞬間,朱七七被激動的人群擠到了牆邊,緊緊貼著冰冷的牆,喘不過起來,她覺得自己像一條掛在竹竿上的毛毯,被人迎風扑打,心口有一個大錘,不停砸著,砸得她走投無路,她下意識地捂著耳朵,閉上眼睛,不想聽、不願看。可是她就像一個射擊靶,無論她怎麼想躲開,可是那些子彈,那些入耳的哀嚎聲,那些眼淚,那些悲痛欲絕的表情,還是不停地攻擊著她,這個時候,她反而流不出眼淚來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來沒想過,竟然這樣和父母分別。
分別了?是真的麼?
看看眼前這些人,無論是縱橫商界還是政界要人,無論是學術精英還是藝界翹楚,無論是恩愛夫妻還是平凡父母,都沒有分別了。韓伶又如何?王玉關又如何?柴雲夢又如何?此時此刻,朱七七和他們一樣,都是逃無可逃、聽天由命的人。
——還有一絲絲的希望,黎明前的黑暗是最黑暗的,然而這一次,在朱七七的世界裡,啟明星沒有升起。從前她覺得等待是最沒有意義的,然而現在她寧願等待。
三十六小時。
七十二小時。
世界上最愛她的男人和女人,朱七七認識他們時,他們像冉冉升起的太陽,溫柔、緩和,持久,可是當他們離開朱七七時,卻像流星一樣迅捷。朱富貴和李媚娘這兩個名字,終究是消失了。人間天上,不過轉瞬之間。
「七七?你醒了?」
一股劇烈的頭痛讓剛剛睜開眼睛的朱七七禁不住又合上了雙眼,她頓了頓,努力回想斷片的記憶。
「憐花?是你麼?」
朱七七看見眼前模模糊
糊的人影,用手撐著身體坐起來。她這才看清,這是……家裡麼?
王憐花幫她在背後墊好一個枕頭:「七七,你剛才昏過去了。總算醒了。你餓了麼?吃點東西好不好?我讓廚師給你煮粥了,還煨著呢。」
剛才——她想起來了!什麼都想起來了!
從機場回來,他們就一直在家裡等,黑夜白天,白天黑夜。直至七十二小時過去,韓伶帶回一個「無一生還」的消息來。
她猛地抓住王憐花的手,大睜著眼睛凝望著他,那眼神彷彿在說,告訴我,剛才是我在做夢麼?
王憐花痛苦地點點頭,他告訴她,那不是夢。那一切是殘酷而真實的。
傾瀉而出的淚水,是朱七七積攢了許久的淚水,她終於無法自控地嚎啕大哭,胸口的肌肉撕扯著肺葉,痛徹心扉。
痛徹心扉?
從前她覺得這個詞太矯情了,可是現在,她覺得這個詞太膚淺。心扉算什麼?那種焦慮不安,那種鬱結苦悶,那種無所適從,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痛到了她的骨髓裡,遊走在每一寸肌膚,每一滴血液,像奔流的山洪把她擊潰。
徹底崩潰。
她恣意地哭著,到最後,竟只剩下乾嚎。
王憐花一個堂堂男兒,看見這個情景,心焦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什麼也不能做,也只能摟著她,抱著她,陪著她。任她的眼淚浸濕了自己的衣領頸項。
良久,他才開口,「七七啊,回濱城吧,爸爸媽媽的事情,還有許多要處理。今天濱城的姑媽給你手機打了電話……過幾天等你好點兒了,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姑媽?!
聽見這兩個字,朱七七哽咽卻篤定:「明天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