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也許早就忘了她 文 / 李雨霞
馬曉芸聽著這些議論,沒有作聲,只是隨和的笑笑。
只是雙手的手指,已經深深的掐在了掌中。要不是這兒有這麼多的人,她真的想擂辦公桌,霍景緯有什麼資格,敢如此的神清氣爽,敢如此騷包?
午飯時間,小秘書們三五相約,下樓去吃飯,有人相約馬曉芸:「馬姐,走啊,一道吃午飯去。」
「你們先去吧,我手上還有點事。」馬曉芸微笑著,打發了眾人。
見得秘書辦公室再沒有別的人,馬曉芸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敲響了霍景緯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帶著磁性的男中音的聲音在辦公室內響起,怎麼聽,是怎麼的性感。
馬曉芸推開門,走了進去:「霍總……」
「有事嗎?」霍景緯站起身來相問。
「哦……也沒事,就是想看看你中午想吃什麼,要不要一道出去吃……」馬曉芸沉著應對,目光平視著霍景緯,就如同平時有事要聽他吩咐一般。
「不用了。」霍景緯客氣拒絕。
「是要叫外賣回來吃嗎?」馬曉芸問。
「哦,也不用叫外賣,我自己帶了便當的。」霍景緯已經起身,去自己的休息廳。
從小冰箱中,他拿出了一隻卡通圖案的便當盒,順手放進了微波爐中加熱。
馬曉芸看著那卡通圖案的便當盒,心中五味陳雜,以霍景緯的年齡和個性,自然是不會用這種幼稚的便當盒,甚至不會帶便當。
這只有一個解釋,全是因為他的女朋友。
微波爐「叮」的一聲輕響,便當盒中的飯菜已經加熱好了,霍景緯小心的端出飯盒,一轉身,發現馬曉芸仍舊是站在辦公桌前,並沒有離開。
「不打算去吃午飯?」微挑了眉,霍景緯平淡的問她。
他並不大很喜歡跟這些秘書談過多的非工作上的事,哪怕現在僅僅是談論一下午餐的問題,也有些令他不自在。
「……是這樣,我這回來也有一陣了,我還沒有去看看她。我想看你什麼時候方便帶我去看看……這些年a市變化很大,我都不怎麼認識路……」馬曉芸收回視線,略低了嗓門:「當然,我知道上班時間跟你談這些私人的問題,並不合適……」
似乎勾起了某些往事,霍景緯拿著便當盒飯,沒有說話,一慣沉穩內斂的表情,稍稍有些沉重。
「你不想去我也能理解,畢竟已經十年了,也許你早就忘記了她……」馬曉芸無奈的笑笑,神情帶著幾許的失落。
「打擾了。」她說完,轉身快步的離開了辦公室,留下霍景緯捧著便當盒,一人獨自在那兒怔怔的發呆。
至到手上的溫度傳來,燙了手,霍景緯微微一鬆手指,便當盒掉在了地上,一早起來精心準備的午餐,悉數掉在了地上。
叫過保潔阿姨來打理乾淨,霍景緯坐在休息室中的沙發上,卻是沒有心情再去找午飯吃。
馬曉芸的話,沉甸甸的壓在心中,壓得他有些悶。
十年了,他又何曾真的遺忘過她,為此他放逐了自己十年,過了差不多十年的苦行僧般的日子,時常跪在教堂中,以求救贖。
無數次的午夜夢迴,她都是一身鮮血的出現在他的懷中,伸著顫抖的雙手輕觸著他的臉,因為痛,她臉上的笑容,帶了幾許的慘然,滲和著血泊,說不出的猙獰。
每一次,霍景緯都是從冷汗淋漓中醒來,久久無法再度入睡。
她就是他心中的刺,不管撥與不撥,都是在那兒痛著,不撥,痛著痛著,也就痛習慣了。可現在,馬曉芸輕輕一撥,鮮血淋淋的,又是傷。
霍景緯在沙發上靠了許久,直到午後的斜陽從落地的玻璃窗中照了進來,落在前面的那株綠色盆景的花盆上,反射出刺眼的光,霍景緯才從沉思中回神過來。
穿好外套,他按了外面秘書室的內線電話。
電話是馬曉芸接的,帶著她特有的甜美圓潤的嗓音。
「我在樓下的車庫中等你。」霍景緯簡短的交待完,掛了電話。
馬曉芸靜靜的收拾桌面,隨即坐電梯去了地下車庫。
在電梯中,她不忘對著鏡子,再度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妝容。
霍景緯坐在車中,雙手緊握著方向盤,幽深的雙眸只是注視著前方,神思繁雜。見得馬曉芸從電梯中出來,他輕按了一聲喇叭。
在這寂靜的車庫中,這一聲喇叭,將馬曉芸嚇了一跳,定了定神,她也瞧見了這邊車上的霍景緯,快步向著這邊走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她微微的歉意。
「上車吧。」霍景緯微微側了側頭,示意她上車。
路過一家花店,霍景緯停了車,自己下車去,買了兩束白合花。
「這種事,吩咐我辦就是。」馬曉芸清楚記得自己的秘書職責。
霍景緯沒說話,只是將花遞給了馬曉芸,讓她捧著,車一路前行,駛離了城內,向著郊外出發。
柴家山公墓不過在郊外二十里路程的地步,這兒靠山面水,按風水學來說,確實是一塊風水寶地。
四周松柏環繞,滿眼碧綠,綠樹從中,依次鱗梯的
的聳立著一塊塊墓碑,無端的透了肅穆和哀傷在裡面。
霍景緯捧著一束白合花走在前面,馬曉芸捧著另一束白合花走在後面,兩人依著一級一級的石階向上爬,終於來到頂層的一處墓碑前。
一路人,兩人的表情皆是凝重,帶了無限的傷感。
雖然事隔十年,可這麼站在墓前,回想當年的一幕,仍是令人痛徹心扉,扼腕長歎。
霍景緯站在墓前,只是怔怔的望著墓碑上的碑。
「生於公元一九八五年八月十六日」
「卒於公元二零零二年八月十六日」
這是多麼可笑又可悲的事,生辰,也是死祭。
那一天的場景,縱是隔了十年,至今仍是離離在目,甚至連那汽車緊急的剎車聲,連她被撞飛後摔落在地的聲音,都是如魔音般的響在腦際耳際。
馬曉芸蹲下身,將白合花束輕輕的放在了墓碑前,輕聲的低喃著:「美玲,我和景緯來看你來了。」
「十年了……都十年了……美玲,你還是這麼的青春年少,看看我們,是不是老了好多?變了好多?」馬曉芸說到此,淚水大滴的湧了出來,濺在了墓碑上。
霍景緯緊抿著唇,冷峻的臉上每一根線條,都是繃得緊緊的。他就這麼筆直的繃緊了身子,站在墓前,動也不動,猶如一尊雕塑。
「美玲,你在天堂還好吧?這十年,你在天堂有了新的朋友嗎?你在天堂過得快樂嗎?」馬曉芸抱著墓碑,依舊是哭得希里嘩啦,已經從最初的默默掉淚,變成了低聲哭泣。
「節哀吧。」霍景緯低低的囑咐她,說這話時,他的眼,一樣的紅紅。
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真要撥,他的傷痛不比馬曉芸少。就馬曉芸這麼低聲的呢喃,已經戳到他的心中。
「我怎麼能不傷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也是你最好的朋友……那麼鮮活的人,才十七歲的年齡,就這麼去了,只能躺在這冰涼的地下,這讓我如何不傷心。」
馬曉芸大聲的哭拗起來,在這寂靜的墓地中,越發的悲悲切切。
人死不能復生,若是失聲痛哭有用,霍景緯早就將美玲給哭回來了。
他微微抬頭,仰望著天際,將那濛濛的淚意,強壓回去。
馬曉芸仍舊是抱著墓碑,追悔莫及:「美玲,要是當年,你不去過那什麼生日,也許,所有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你也不會受辱,也不會負氣跑出……那麼你現在,也不用躺在這冰涼的地下……你會跟我們一樣,在這世界上,精彩的活著……」
霍景緯的拳頭,捏得緊緊的,因為用力,所有的骨節,突兀得厲害。
這是他一生中最追悔莫及的事。
誠然如馬曉芸所說,要是當年,他不邀請美玲去自己的家中過生日,就不會遇上自己的父親,如果自己的父親,不用那麼苛刻的語句斥責美玲,美玲就不會那麼衝動的跑出去,她也就不會被那迎面而來的大貨車給撞飛了出去。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也是霍景緯十年來,一直沒法原諒自己的原因。
直至暮色漸濃,馬曉芸仍是蹲在墓前,遲遲不肯離開。
「美玲,你在下面冷嗎?」她低聲道:「這次我來得匆忙,什麼也沒給你準備,下一次我來看你,我一定要幫你準備漂亮的新衣服,幫你準備好吃的東西,讓你在那邊,依舊能過得幸福……」
「美玲,你不知道,至從你離開我,我是感覺再也沒有什麼樂趣,我的悄悄話,再也不能講給你聽,你應付不了的事,我也沒辦法再幫你承擔……美玲,我們那時候,是多麼好的姐妹啊……那時候,我們還一起幻想,要交個什麼樣的男朋友,以後要給他生多少的孩子……可是,美玲,你什麼都沒做到,你甚至都沒有好好談一場戀愛,你就這麼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