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5 日久彌深的恨 文 / 玉涵紫
「你說的『恨』，究竟是怎麼回事？」感受到罌粟眼中，令人望之生畏的陰寒，蘇瑾忍不住沉聲問道。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破例給你講個故事好了。」看了蘇瑾半晌，罌粟幽然道：「最初認識她的時候，我還不叫『罌粟』。那時，我叫雪蓮，是個不過六歲的小女孩兒。那年，我的父母雙亡，為了籌錢將父母安葬，我選擇了賣身。後來，偶然路過的主人，見我可憐，便將我買了回去，並且留在身邊，做了他的貼身侍女。
那時，花家的老主人花冷，是夜國榮極一時的太醫。受老主人的影響，主人在小的時候，便對醫藥，有著極為濃厚的興趣。在我遇到主人的那年，年僅二十的主人，便已經進入了太醫院。
不過主人對這樣的成果，並不滿意。為了可以更好的潛心鑽研醫藥，主人在得到老主人的許可後，便只帶著我一個人，來到了一片以盛產藥草而聞名的山谷——藥香谷。
藥香谷是一片幽靜的小山谷。我和主人在那裡搭建了一個簡單的小草屋後，便在谷中住了下來。原本，我以為我會和主人一直過著平淡的二人生活，直到主人離開山谷。卻沒想到，僅僅半個月之後，我們的草屋中，便迎來了一個新的客人。
我記得，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夜裡，入林採藥的主人，在回來的同時，背回了一個渾身濕透，昏迷不醒的少女。少女大約十七八歲的模樣，那眉眼如畫的精緻面龐，如同怒放的玫瑰一般，散發著動人心魄的誘惑力。明明渾身都已被大雨淋濕，可即使是在那般狼狽的情況下，卻依舊顯得嬌艷異常。
當夜，主人便親自為其調製了湯藥，並且徹夜未眠的照顧了她一宿。那時，還是個孩子的我，便已經察覺到，主人對待她，和對待其他人的不同。不過，那時別說是主人了，就連我這個小孩子，都對她有著極其強烈的好感。
次日，待她清醒之後，也許是因為主人湯藥的關係，從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病態。只是沒了昨夜的那種病態美，她的冷艷之氣也愈發明顯。可是不知為何，儘管她散發的氣息是如此高冷，還是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
後來，主人詢問了她的姓名、身份和來歷，可是除了記得自己叫古清荷外，其他的事，她全都不記得了。於是，主人便以替她治療失憶症為由，將她留在了藥香谷。
而主人因為怕她無聊，便把自己所會的全部武功都教給了她。她也的確顯示了極為驚人的武學天賦，沒用多長時間，便已練就了一身不俗的身手。
原本，主人還想將醫藥知識也教給她，不過她似乎對醫藥並無興趣，只學了些簡單的製藥方法。但是卻對主人書房中的《易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主人見她對《易經》如此感興趣，便特地傳書，命人從家中捎來了大量與《易經》相關的籍。對於主人給她的書，她從未過問來路，也從未詢問過主人的身份。
就那樣，時間在平淡中緩緩流逝，一晃眼，一年便過去了。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她與我們的關係也愈發親近，臉上不再是那般高冷，反而開始露出溫暖的笑。時不時地，還會從樹林中採些野花，回來逗我開心。
現在想想，那段時間，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甚至有很多時候，我會在心裡隱隱期待，期待她能夠和主人成親，然後我依舊做他們的侍女。
在主人進入藥香谷一年後，老主人從皇城發來了傳書，說自己年歲已高，要主人回宗門繼承自己的衣缽。現在想想，那一紙傳書，真的是一切禍端的開始。」
似是回想起痛苦的事情一般，罌粟不由得閉起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後，才緩緩繼續：「回皇城的路上，她那張傾世絕艷的容顏，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同時也俘獲了無數才俊的心。
就連江湖上享譽盛名的『藥皇』易石，都為之傾倒。也因此，她被江湖人士稱為擁有魅惑魔力的『魔女』，而『魔女』清荷的名號，也在江湖上愈發響亮。
雖說因為這樣，讓我們回皇城的道路，變得無比艱難。只不過我們一行三人，每一個都有著極為不俗的身手，因此一路下來，雖有危難，卻還是順利到達了皇城。
原本終於鬆了一口氣的我們，卻沒想到還有一個更大的危機擺在面前——太子殿下看上了她的美麗，而極為寵愛太子的陛下，便頒發了一紙詔令，側封其為太子侍妾。
可是這條會被所有女子視為恩寵的詔令，卻被她不屑的撕了個粉碎。此舉本是觸怒龍顏之事，可是太子殿下卻愛極了她，懇請陛下昭告天下，冊封其為太子妃，並且許諾，日後殿下登基之時，她必將鳳袍加身，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次她一定會笑著謝恩之時，她卻再次將聖旨撕了個粉碎，並且只留下了一句話，之後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夜國。」
「什麼話？」聽到這兒，蘇瑾忍不住插話道。
默默地望著蘇瑾，許久，罌粟才似回憶一般，幽然道：「一生一世一雙人，相牽相伴相攜手……」
聞言，蘇瑾一怔：這句話，怎會如此美麗……美得令人心疼，美的令人心傷……也只有這樣的愛情，才配的上師傅那般清冷空靈的奇女子吧……
「在她說完這句話後，不過七歲的我，居然生出了一種莫名的羨慕之情。羨慕她的驕傲，羨慕她的灑脫。因此，我也曾一度希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再次見到那個冷艷驕傲的女子。可是當那一天真的來臨之時，我卻如此變得無比痛恨……」
咬了咬牙，罌粟森然道：「在她離開之後，陛下本欲加罪與花家，是太子殿下替花家求情，才另花家免於滅門之禍。儘管如此，無論是主人還是我，都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如她那般無雙的女子，原本就不該被束縛於皇
宮之中。後來，為了平衡朝政，殿下還是娶了其他的女子，只是這太子妃的位置，卻一直空了下來。
兩年後，離開夜國兩年的她，終於再次出現在夜國的土地上。只是那些因為她的到來，而滿心歡喜的人卻沒有想到，她的到來，會成為夜國噩夢的開始。
沒有人知道，這兩年，她到底遭遇了什麼，只是再次出現在夜國領土上的她，卻擁有了一個新的身份——邵國的薔薇將軍。在這個聰慧睿智，謀略無雙的將軍的周旋下，寧國與邵國聯合起來，對夜國發起了圍剿。
夜國與邵國和寧國不同，原本就是一個崇之國。所以，對於邵寧兩國的聯手，夜國可以說是毫無招架之力。沒有堅持多久，便被兩國聯軍，攻到了皇城之下。
直到現在，我依舊深深的記得，那是一個飄灑著雪花的冬夜，得到消息的主人，一早便帶著我，趕赴皇宮待命。可是我與主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們入宮沒多久後，就傳來了一個讓我們心神俱裂的消息：夜國最大的醫藥世家——花家，在一夜之間，被人血洗宗門，無一活口。只有留在皇宮待命的主人和我，才僥倖逃過一劫。
儘管得知消息後，我與主人都極為悲憤，奈何大軍壓境，我們只得將私事拋開。怎知在得到這個消息不久之後，一個更讓我們心寒的消息，再度傳來——聯合軍的薔薇將軍，不知通過什麼方法，讓皇城守衛軍，全部失去了戰力。而後，一場純粹的單方面的屠戮，便在那個冬夜，無聲無息的上演了。
得到這個消息，主人與我都是滿心驚疑。等到主人帶著我，從皇宮趕到現場時，皇城的城牆上，早已插滿了鮮紅的薔薇花旗幟。
看著那個立在城牆之上，一襲烈焰紅衣，一張冷艷冰顏的女子，我清楚地感受到，主人的震驚和悲慟。同樣悲痛的，還有一直為她留著太子妃位置的殿下。
而趕到現場的主人，嗅著空氣中殘留的氣味，頓時一邊狂笑一邊流淚，如同瘋了一般：那薔薇將軍用來制服皇城禁衛軍的，正是從主人這裡學到的，迷香的製作方法，還有易石那個叛徒的幫助。而花家上下之所以會被無故殺害，也是因為那女人擔心有花家的存在，會使迷香無法生效。」
說到這，罌粟眼神陰冷的盯著蘇瑾：「你能夠想像，被自己一直深愛著的人、被自己一直不悔等候著的人，被自己一直信任著的人，所背叛的那種感受嗎？那種痛，除了親身經歷的人，其他人是永遠無法想像的。尤其是她的背叛，還牽連了花家和整個夜國百姓。」
「師父她，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儘管對於聽聞的一切，感到無比震驚，但蘇瑾還是毫不懷疑的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