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互相討論 文 / 知曰
向皮尼慢騰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有陽無氣地說:「不知道。」
「不知道?」如來佛不敢相信地提高聲音說道,「我可是『臘肉不放鹽——有言在先』的,我上節課沒有給你們說過嗎?說好好預讀下這篇課,我們下節課好講,現在一問三不知,你讀什麼書?」
聽如來佛訓斥完,向皮尼才悻悻地說:「老師,我上節課請假了。」
「請假了?」如來佛幾乎要暴跳起來,「你說你一個小感冒就請假,上課簡直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這裡是茶館酒店?想來就來,想去就去?」
向皮尼咳嗽了一聲,依舊弱弱地說道:「老師,醫生說我那是重感冒。」
「什麼重感冒輕感冒?就算流行性感冒那又怎樣?老師從教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別說你一個小感冒了,我那年鼻子不通氣住了幾個星期的院還不照樣來給你們上課?」如來佛說著,微微地抬起頭,眼睛閃著亮光,直向窗外的遠方瞟去,那感覺,就像心裡滿是遠大理想和宏偉藍圖一樣。
同學們聽了都唏噓不已,紛紛感慨:「有錢人就是不一樣,鼻子不通還住院幾個星期!」
如來佛依稀聽得這話,笑容馬上蕩滿了整個枯萎的臉龐,接著更是自豪地說道:「不瞞同學們,這幾天你們的老師我,手氣還不錯,摸了幾把清一色。咳咳,莫張揚,低調,低調!」說著已轉到了講台上,又用教鞭指了指板書在黑板上的「火燒雲」三個字,接著說道,「言歸正傳,言歸正傳!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這篇課講什麼,那大家讀一遍這篇課吧!」
同學們得令,便都翻開書,齊聲琅琅地讀起來:「晚飯過後,火燒雲上來了……」
在同學們閱讀的時候,如來佛游前走後,眼睛緊緊地掃過每一位同學,他想通過這種目光的關注來提高同學們的注意力,可是他不知道,他手裡那沒長眼睛的教鞭嚇壞了許多同學。
待同學們讀完,如來佛又走到了向皮尼的旁邊,用教鞭指了指向皮尼旁邊的同學,抄著渾厚的聲音說道:「香,你來說說,這篇到底寫了什麼。」
香就是坐在夢囈前面的女孩,她有一頭清爽的短髮,大大的眼睛,圓圓的臉蛋,當被老師點名後,她慢慢地站起來,拉了拉衣角,然後用不流利的普通話答道:「這篇課主要寫火燒雲的種種奇異景象,然後……然後……」
香突然卡殼了,她咬著嘴唇,在說完「然後」之後,就沒有然後了。她就這樣站在座位上,等待著老師的發落。
「然後什麼?」如來佛點撥道,「然後是不是就寫了許多火燒雲的景象啊?」
「嗯嗯。」香表示贊同地點了點頭。
如來佛示意香坐下,然後走到黑板上,又提了提皮帶,說道:「這篇,只適合小學生讀,寫得簡直差勁極了,中的段落完全沒有連貫,開頭一段並開門見山,寫得太過急促,其中的幾個比喻更是很水,這樣一篇,我們是沒必要去學的,不過作為一位合格的資深老教師,我還是要一一的教你們理解,幫你們把生字搞定。」
說著,如來佛讓同學們翻到生字表,並教了同學們幾遍,就讓同學們自習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課,康康和夢囈迫不及待地當康康走到學校操場的時候,他看到操場裡一片寂靜,諾大的操場看上去雲淡風輕,像無人問津的荒漠一樣空曠,不過佔了操場一小只角的大樹還在,它枝繁葉茂地覆蓋了操場的大半。康康知道,就是因為有這棵大樹,夢囈才得以偷偷的躲在大樹背後,看自己被東方撂倒,鴨子才得以悄悄的躲在大樹背後,躲避自己的追殺……
這是多麼讓人難以忘懷的記憶啊,康康全部都記起來了。
風把樹葉吹得沙沙沙的響,讓康康又想起了和同學們在操場裡的歡聲笑語,可那麼美好的記憶就快沒了,它將被私藏在心裡的最深處,只有偶爾懷念的時候才會被翻出來。
順著以往踩過的青石板路,康康來到教室門口,門被木板關上了,一切看上去都和從前沒什麼兩樣,只是風吹過時,康康看到木板上殘留的紙條辟啪辟啪的忽閃著。
原來,黃老師親手寫了貼上去的「天道酬勤」幾個毛筆大字已經撕去了。
康康像往常一樣,慢慢地把門板搬開,再去看教室裡時,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齊整整的木板課桌沒有了,黑漆漆的黑板沒有了,只有牆壁上因為打掃教室而飛上去的灰塵還清晰可見。
康康望著牆壁上的灰塵一吹,嘩啦啦馬上雪飛塵舞,就像絮亂的思緒在任意飄零。
無奈,康康只得合上門板,失落地重回到石板路上,那是來時的路,來時很好,去時可也好?
康康的腳步深一腳淺一腳的,恍惚間,他想起自己就這樣昏昏沉沉的過了四年,而這四年,自己又學到了什麼?康康不知道,每次提醒自己要好好學習,自己做到了嗎?康康不知道,那說好要給別人留下的好印象,自己堅持了嗎?康康不知道……
迷亂的腳步就像康康腦袋裡雜亂無序的思緒,毫無章法,康康想再看一眼這陪了自己四年的學校:灰頭土臉的木屋,死寂的操場……
突然,康康看到了操場邊上的小木屋,那是何蓮的住所,看上去仍舊充滿恬靜淡的氣息,康康突然想去看看老師。
這樣想著,隨著沉重的步子,康康來到了小木屋前,仔細看去,才發現小木屋的門上,已掛上了一把嶄新的銅鎖。
「原來,老師不在,難道是走了嗎?不可能!」康康胡亂地猜想著,就像腳下的步子,漫無目的地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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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早上,康康又聽到了鐵哨子嗶嗶嗶的響聲,是黃國梁吹的,他正在通知學生集合。
康康趕快提了書包,頭也顧不得疏就朝學校跑去。
同學們都站在操場上,康康慌忙跑到夢囈的旁邊,按座位的順序排好。
黃國梁把哨子從嘴裡放下來,問道:「都到齊了嗎?」
「都到齊了!」同學們異口同聲地答道。
「那好,」黃國梁用手觸在鼻子上咳嗽了兩聲,接著說道,「那老師待會兒帶你們去新學校報道去!走之前呢,老師先跟你們說好了,那個學校不像咱們這個破學校,這個不合規格的破學校,同學們去了必須遵守學校的規章制度,否則都是要被懲罰的,這是其一,其二呢,你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老師雖然也被調去了那個學校任教,可是再不能親自管你們了,所以你們得自己管好自己,知道嗎?」
「知道!」同學們又異口同聲的答道。
可康康卻說「不知道」,老師一時怔住了,看康康神情恍惚的樣子,便走上前去,拍著康康的肩膀問道:「你不知道什麼啊?不知道就是被懲罰的料。」
康康抬起頭,輕聲說道:「我不知道數學老師哪去了。」
康康才說完,同學們立刻嘰嘰喳喳地嚷起來。
黃國梁抬眼忘了一下四周,又望了望何蓮住過的小屋,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噢,你說你們何老師啊,她……她去城裡了,大概不會再來了吧。」
說完,黃國梁的眼圈已紅了一圈,眼睛裡像要泛出淚花的樣子。
同學們看黃國梁的神情,知道世界上又多了一個腸斷天涯的人,便都默不作聲了。
「好了,走了就走了,咱們不說了,哎,老師看到你們這麼懂事啊,心裡就特別的欣慰,那好吧,我們出發!」說著,黃國梁拿起一面小紅旗,嘴裡喊道:「一二一,一二一!」
正自走著,忽然一個聲音喊道:「等等我,等等我!」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小牛拖拉著一條腿,正向大部隊跑來,他頂著書包,牙齒緊咬,褲子的膝蓋處都是新泥。
「你……你這是鬧哪樣?」黃國梁表情難堪面容複雜地問道。
小牛擺擺手,把書包又提在了手裡,爽快地說道:「沒事,沒事,就剛才摔了一跤。」
「你這孩子,哎!」黃國梁歎息著,已走到了小牛的身邊,並蹲下身子,「上來吧,老師真的拿你沒轍。」
紅星小學就是黃國梁要帶同學們去報道的新學校,這是一所由香港富商捐助的學校,已有許多年的歷史,裡面的教師全都是從事教育多年的資深老教師,學校的校長是外省特別調過來的,據說四川話說得特別順溜。
黃國梁把學生們帶到新學校,找到校領導。聽黃國梁說那是學校的教導主任,同學們便都抬了腦袋去瞅,呀!一身浩然正氣,反光的皮鞋,筆挺的西裝,潔白的襯衣,金黃的領帶,可是,腦袋上怎麼就禿了呢?還有那張滄桑的臉,完全寫滿了時間的腳步,那額頭上的皺紋,像石雕一樣輪廓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