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52，光溜溜 文 / 尹引
清晨微醺的光線裡，陸雀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
身邊阿謠白了他一眼，揚起手掌就往他背上拍了一下，「你能專心點嗎？」
「我哪裡不專心了？」陸雀有些委屈，躲過阿謠又拍來的一掌，「紅蓮谷那對姐弟走了好久了，老子跟你說了他們肯定不會起疑心折回來的，你不信，偏要守在這裡……」
說著懶洋洋抬頭望了望天，「阿謠啊，你餓不餓？不如我們去吃早飯吧。」
看阿謠仍有些緊張兮兮的樣子，陸雀忍不住抿唇一笑，一邊挑著痞子一樣的笑容壓下身來，「不然你想和我在這裡守一輩子，我也是勉強願意的……」
作勢就要拔劍砍他，被陸雀笑嘻嘻的閃開了。
阿謠揉著眉心，跟著陸雀一路走出暗巷，已有行人來往走動的長街上，一派生機勃勃。
「反正我們今天就要離開這裡了，帶那個毛丫頭回去見你主人……」
「是我們主人。」阿謠嚴謹認真的補充道。
陸雀不置可否的翻個白眼，心中是打死也不願意叫夏南胤那個死人妖做『主人』的，除非他想被自己給噁心死——但是不好也沒膽打破阿謠粉嫩嫩的少女心，陸雀無法反駁。
在街上走了不久，陸雀那雙眼睛特毒，一眼就看見了遠遠人群中的雲蓮和容乾。
兩人停留在一個賣首飾的攤子前面，雲蓮手心裡是一隻墨玉鐲子，黑的通透，絲毫不反射出一點其他雜質的色澤，像是一圈凝聚而成的黑色霧氣。
「這位姑娘，好眼力啊。」擺攤的那位小哥看起來是個周遊列國的旅者，一身皮膚曬的黝黑，臉上笑容爽朗豪邁。攤上擺的也都是些和平日常見的小玩意十分不同的東西，好比雲蓮此刻正在打量的那個墨玉鐲子。
「這墨玉鐲子可不一般啊，姑娘一眼就相中了它，也算是和它有緣，我就便宜一點買你，只收一百兩銀子如何？」
「一百兩？」雲蓮手一抖，差點就沒抓穩那只鐲子，連忙伸手就準備放回去，卻忽然被容乾攔住。
「喜歡就買了。」淡聲說著，就往衣服裡面掏錢，雲蓮還有點不好意思，「呃……一百兩，可以買好多隻雞腿呢……」
「……」容乾掏錢的動作滯了一下，顯然有點氣短，緩了一會，聲音有些無奈道，「……雞腿也少不了你的。」
小販興高采烈收了錢，雲蓮將那個手鐲套進左手腕裡，上下比了比表示十分滿意，抬起頭眨著眼睛望著容乾，面具下一雙亮晶晶的瞳仁，「你覺得好不好看？」
「好看，當然好看，小心肝你帶什麼都好看！」
這樣沒心沒肺的話自然不可能是容乾說的，話落陸雀已經湊到了雲蓮身邊，臉上帶著陰陽怪氣的笑容，捏著雲蓮的手腕仔細瞧了一眼，不由得也嘖嘖道，「哎小心肝，你這次眼光不錯，以哥盜遍大江南北的經驗來看，這鐲子確實值一百兩。」
雲蓮見到他就想踢他，「你怎麼在這裡？」
「茫茫人海中能相遇也是一種緣分啊……」陸雀老不正經的瞎扯著，後邊阿謠已經雇來了一輛馬車，抓著劍鞘捅了捅陸雀的腰示意他讓開，一邊朝雲蓮和容乾說道，「姑娘可想好了？要不要和我們走？」
雲蓮略微思忖了一會，最終點點頭道，「好。」
四人上了馬車，陸雀在外擔當車伕的角色，車廂內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馬車一路駛出小鎮，進入城郊，窗外鬱鬱蔥蔥的一片新生的碧綠，景色頗為好看。
起初陸雀還在外面嘰嘰喳喳個不停，甚至偶爾還掀開車簾探進半個身子來說話，被阿謠用劍鞘趕了出去，「專心一點，要出車禍。」
容乾向來不是個多話的人，阿謠看起來也相當嚴謹小心，陸雀被揍了幾次終於也沒了聲響，一路上只有馬車軋軋，過了半天終於是雲蓮耐不住寂寞，率先打破了沉默。
「阿謠，之前朝廷和白夜宮的那件事情，是夏南胤在負責嗎？」
阿謠搖了搖頭，一身利落的墨綠女式勁裝，襯得她皮膚更為白膩。
「主人最近沒有管江湖中的事情。」
「哎？不是說沛南王府是朝廷勢力中最貼近江湖的那一塊？」雲蓮有些困惑，「之前他不是也在代表朝廷和雷陽做交易嗎？」
阿謠的目光閃了閃，「從前是這樣，只是最近沒有了。」
「那他最近在做什麼？」
幾乎脫口而出的答案，最終原封不動的嚥了回去。阿謠臉色有些難看，抿了抿唇，「見著主人的時候你自己問吧，阿謠不好多說。」
「那……你跟了夏南胤這麼久了，是不是也知道一些關於我身世的事情？」雲蓮試探著問道，「我哥哥雲槿，或者是我爹……」
「雲姑娘。」阿謠果斷的打斷她，一雙眸子裡是不容糾纏的篤定的光，「這些事情，若連主人都沒有告訴你，阿謠更不可能告知絲毫。」
雲蓮有些失望，同時也覺得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的。她沒有再問，視線轉到窗外，一片倒退的碧綠映在瞳孔裡，像是綠色的洶湧波濤。
馬車嘎吱嘎吱的又走了一陣，忽然停了下來。
陸雀探了張臉進來，「各位大爺，快正午了，不然停下來吃點東西？」
「你臉上是什麼？」雲蓮望著他，見陸雀那張小麥色的面龐上多了幾粒大大小小
的黑色斑點，出於學醫的本能伸出隻手就想幫他號號脈。
「該不會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奇怪，我從前沒有發現呀。」一邊嘟囔著，手還沒碰到陸雀就被對方有些嫌棄的閃開了。
「呸呸呸，你才得了不治之症呢，你眼裡糊了眼屎啊，沒看見老子這一身都是被濺的泥點子嗎？」陸雀沒好氣道，「你們三位大爺優哉游哉坐在裡面，昨夜裡下了大半夜的雨，一路山路坑坑窪窪都是泥水，還笑——笑你奶奶個腿啊！你來駕車啊！」
雲蓮笑的更歡了，從包袱裡掏出個饅頭塞了過去，「陸哥哥不氣，慰勞品，笑納。」
「滾一邊去，一個饅頭就想打發我。」陸雀揮手拍開，「這附近有個小山泉，老子要去洗把臉，你們也趕緊下車把吃的擺出來，吃完好繼續趕路。」
雲蓮撅著嘴收回手來，把饅頭塞進自己嘴裡，小聲說了句，「挑食。」
身邊阿謠彎著腰站了起來。
「既然決定了吃午飯，那我去周圍找找有沒有什麼野果子。」她剪短的交代了一下，掀開簾子就跳了出去。
雲蓮從馬車裡扯出一塊布，鋪在還有些潮濕的青草地上面，接過容乾遞來的食盒，將離開鎮子前打包的一些小點心都擺了出來。三月中氣候溫和，那盤雞蛋卷擺出來時還隱約冒著熱氣，趁容乾回過身安頓馬兒的時候，雲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捻起了一塊塞進了嘴裡。
這一幕被旁邊抖著衣服的陸雀看在眼裡，實在也不想說她，愁眉苦臉的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斑點，開始動手脫衣服了。
「……你幹嘛？」
雲蓮警惕的打量著他，下意識往後退了退，抬起手準備捂眼睛。
「擋個屁啊，老子有的容乾也有，你又不是沒看過。」罵罵咧咧了一陣，感覺到容乾忽漲的殺意，陸雀氣焰頓消，灰溜溜的閃進了草叢裡，留下一句「老子去洗個澡，吃的記得留點！」
遠遠聽見撲通一聲，想起陸雀剛才說附近有個山泉，雲蓮也沒再去管他，雙眼亮閃閃的盯著一排小吃，就盼著阿謠趕緊回來。
「容乾。」百無聊賴的少女盤腿坐在地上，仰著臉，「榴蓮酥和千層餅，你喜歡哪個？」
被點名的人回過身來，「都可以。」
「雞腿和鴨脖呢？」
「……」
「蘋果和梨呢？」
「……你要是想吃，自己先吃就是了。」
「不成不成。」雲蓮連忙搖手，「阿謠和陸雀還沒回來呢，而且我也不是，嗯……也不是特別想……」
「你找我？」正說著，阿謠就從馬車後走了出來，手中抱著一堆新鮮摘下的野果，幾步走到雲蓮面前，彎腰將野果放在那塊布上，「陸雀說這附近有山泉，在哪？我想去裝點水。」
雲蓮點了點頭，心不在焉的往後一指，「喏，就在那草叢後面，應該不遠。」
阿謠一言不發的走了過去，身後傳來撥開灌木叢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好一會兒雲蓮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連忙回過頭開口叫道，「阿謠等等！那個——」
才剛開口便突然聽見草叢後傳來一聲響徹雲霄的尖叫，女子的聲音，準確來說，是阿謠的聲音。
緊接著陸雀的驚呼也傳了過來，伴隨著一聲「我靠，你不是投懷送抱來了吧」，隨之響起一陣刀劍出鞘聲，乒乓打鬥聲，水花四濺聲，雲蓮和容乾默默的望著那片草叢，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打鬥的聲音越來越近，沒多久就見陸雀下身裹著一塊布，上身光溜溜的從草叢裡面跳了出來，手上還抓著一件貼身衣服正慌慌忙忙的往身上套。緊隨而出的阿謠右手提劍，氣沖沖的又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