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3,總角之交 文 / 尹引
幽暗的小巷中,密密麻麻的陰陽咒印剛剛凝成形便被打散,那歪歪扭扭的一個個咒印顯得軟弱無力,看得出來此刻正在使用它們的人不是新手就是胡來一氣,或者兩者俱全。
雲蓮傷痕纍纍的靠在牆邊,大口的喘息著,手掌碰觸過的牆面印出了一個個血紅的手印。她一眨不眨的盯著站在身前的玉女,逆光下將她的身影勾勒的玲瓏有致,撩人心弦。
目光中帶著拚死的決絕,暗巷中沒有退路,雲蓮咬著牙向玉女衝了過去。
玉女軟綿綿的抬起手,捲著紗袖向前一推,袖風擊打在雲蓮的胸口,看似綿薄的一擊卻將她整個人往後衝擊出了好幾丈的距離。
「哎呀哎呀,都說這天下陰陽術士有三個階段。」玉女抬手掩嘴,媚眼如絲道,「一是捏印唸咒,那是所有初學者必須經歷的一個階段,二是只需捏印,大部分的陰陽術士研習陰陽術一生也不過如此,唯有頂點上的那幾個人,僅靠意念便能催動龐大繁雜的陰陽之術。」
她一邊說,一邊蓮步輕移,緩緩踱步至雲蓮面前,見對方顫巍巍的從地上支撐起身子,抖著伸手抹了抹嘴邊的血跡。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到玉女旁邊,寬袍大袖像是一隻巨大的烏鴉,羽翼攏起來,露出了那張跟玉女一般詭異的尖尖臉龐。
「寶寶,你說她屬於哪一種?人家看著覺得奇怪的緊吶。」玉女嬌柔的說著,柔若無骨的身子依賴在剛趕來的金童身上。
「通過第三階段用出來的陰陽術,卻連第一階段的威力都不如,這哪是陰陽術?說是街邊逗那群死小孩的花招把戲也不為過吧?」輕聲嗤笑著,若不是聲音是男人的聲音,還真的是無比的妖嬈魅惑。
「不論是哪一種,都不過是雛兒罷了。」金童低低開口道,聲音沙啞陰狠,「這丫頭怪的很,起初那情報販子和我們說她絲毫不會武術,怎麼這會突然會用陰陽術了?」
「哎呀,寶寶你看她的手上的髮帶,那是慕容結法,想必是慕容桃灼往那上面施了什麼咒印吧。」玉女漫不經心的說道,「若不是那結,上次夜裡這孩子早被摔成一灘爛泥了。」
金童沉思了一會,面容擰起來,顯出說不出的詭異。
「我看不止這麼簡單,寶寶,你讓那情報販子再來一趟,就說我們抓到藥靈了,讓他來嘗嘗鮮。」說話的時候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金童最後咧開一張嘴,露出一個血紅的口腔和兩排白牙。光線投在暗巷中,形成一明一暗的兩半,金童站在明暗交界線上,一張臉陰陽參半,就像黑白無常。
他說著,一邊邁步向前,抓著雲蓮的頭髮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腦袋上毫不留情的拉扯帶來一陣血淋淋的劇痛,雲蓮咬著牙伸手去護著自己頭髮,被金童提起膝蓋狠狠的頂了一下小腹,口中一甜,張嘴就噴出了一口鮮血。
金童的臉貼了過來,唇舌落到雲蓮染血的下巴上面,兩排尖利的牙齒咬著她的下頜,黏糊糊的舌頭一遍一遍的舔著她的血。
雲蓮筋疲力盡的被抵在牆上,心中潮水一樣的噁心感揮之不去,身體像在一片油膩的沼澤中浮浮沉沉,幽綠的水草帶著惡臭和腥氣纏繞著她的四肢,將她拖進更深的泥潭。
「不過會不會陰陽術不重要,只要是藥靈就夠了。」舔乾淨了血,金童扯著雲蓮的頭髮向後一退,拖著她在地上走了幾步,一路染出一條稀稀拉拉的血跡,來到玉女身邊。
兩人面對面靠近,口舌相交,纏綿熱吻,玉女的舌頭滑進金童的嘴裡,汲取著他口腔中雲蓮的鮮血。
水聲**,夾雜著一聲聲的旖旎低吟。
「唔……寶寶……這血可真……美味啊……」
漫天遍野的血腥味捲進雲蓮還殘留著意識的感官,她只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血海裡面,翻滾粘稠的血海,帶著滾燙的溫度,和一跳一跳的脈搏聲。無論怎麼掙扎都不能浮出水面,越陷越深。
死死維持了良久的那抹意識最終分崩離析,週遭所有景物最終墜入黑暗。
黑暗中是一片紅燈綠酒,酒街中穿梭的人群像是漆黑的深海的一群群游魚。長巷中瀰漫著濃厚的酒香,百年佳釀浸在冰涼的夜風裡,醉了每一個過往行人的心。
客棧的二樓長廊上,慕容畫伏在扶欄上望著底下的長街人群,眼裡映著橘紅色的連串燈火,樓宇間掛著的火燈籠在風中明明滅滅,搖晃不定。
長廊忽然湧起風,風中帶著濃烈的殺氣,像是夜色中撲面而來的一排冷刀,將樓外掛著的一條線的燈籠全給熄滅了。
慕容畫一驚,那股壓迫感迅速的由遠而近,快的像光。
仰頭迎面看見的是一個尚且年少的少年的臉,一張英氣勃發的臉,濃眉星眸,風神俊朗,那張臉本應像極了盛夏陽光,溢滿了朝氣和爽朗,只是此時卻籠罩在一片駭人的陰翳裡,眼眸深處翻捲著濃厚的怨恨和殺意,像是從黑夜中浮現出來的修羅。
一頭長髮高高束起,髮絲在那片快步帶起的氣旋中微微晃蕩,少年額前的劉海起落,抿緊的薄唇像是刀鋒,一雙眼眸中像燃燒著漆黑的烈火。
他身上披著一件醒目的雪白狐裘大衣,身形挺拔高大,投下一片陰影將慕容畫整個人都罩在了裡面。
凡紅燮這次隨著姐姐凡炎兒離谷,路經這條酒街時遠遠似乎看見了容乾和一個身形嬌小的女子,那兩個人的身影在密集的人流只是晃了一晃,快的像是幻覺,卻被凡紅燮捕捉住了。
一路追隨過來,他心中叫囂著各種複雜不明的情愫,他看清了容乾
的臉,卻沒有看清那個隔著人海背對著他的少女的身影,只覺得略微一瞥,與雲蓮有三分的相似。
加之那個少女是和容乾一起,這讓凡紅燮在當時就下了定論,覺得那人必然就是雲蓮,直到殺氣騰騰的趕了過來,看清了慕容畫的臉,一顆撲通直跳的心提起最終又落下,帶著不甘,也帶著遺憾。
這時他居高臨下的望著慕容畫,眸中光芒泯滅,那股濃烈的殺意也隨之消散,轉而換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涼薄。
慕容畫像是被他這突然上前給嚇到了,凡紅燮的手還牢牢的扣著自己的手腕,他用力太大,已經箍出了一圈紅印子。
聽見慕容畫有些吃痛的低吟,凡紅燮這才回過神來鬆開了手,面色帶著不耐和厭煩,一臉懨懨的神色還沒開口,就見容乾從長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夜風中一身玄色勁裝利落沉穩,手中握著漆黑的長劍劍鞘,零碎的劉海下是狹長凌厲的雙眸,看見凡紅燮的那一刻神色微微緩了下來。
「小紅?」
容乾開口喚了一聲,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映上街裡燈光,略微柔和了一些。
兩人多日不見,見面時也無需多言,相識太久,彼此的習性都摸得一清二楚,根本用不著寒暄。
凡紅燮在酒街中找了間酒館,兩人相對坐了下來。
老闆娘扭著腰送上了兩罐子酒,彎腰放下來的時候故意露出了胸前飽滿幽深的事業線,一雙桃花眸風情萬種,若有若無的撩撥著二人。
酒街中的女人總比別的地方的女人多了一股味道,那種比風塵女子純潔,又比市井女子妖媚的味道,艷的恰到好處,像是聞著清淡的烈酒,一口就能醉人心脾。
仗著這股味道和姿色,勾引來來往往的酒客,哄著他們大把大把掏錢買酒是酒街女子慣用的伎倆了。容乾和凡紅燮進門的時候這老闆娘就心裡掂量著要去揩上一揩,只是未料到不僅那冷面公子毫不變色,連那看起來年齡偏小的狐裘少年也目不斜視。
老闆娘負氣的擰了小手帕,咬著唇側身走開了。
容乾與凡紅燮碰了杯,飲了口酒道,「你這次是要去哪?」
「我和凡炎兒一同出來的,要去白夜宮。」凡紅燮仰頭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滾動,容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覺,總覺得這次與凡紅燮重逢,他與以往不同了許多。
話少了,表情淡了,舉止靜了,最重要的……殺氣比以往更重了。
如果說凡紅燮從前與人的爭鬥廝殺都是小孩子和人打架或是胡鬧鬼混,像是一個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故作成熟的熊孩子,這次相見,他身上卻是真真實實有了濃烈的殺意,儘管在容乾面前進行了刻意的隱藏,可終歸不能瞞過第一殺手的眼。
那雙眼就算瞎了,也不可能辨認不出凡紅燮身上那股壓抑的,濃烈的,瘋狂的像是毒草的殺意,像要將阻攔他的一切殺淨抹滅,只是容乾不知道那阻攔著凡紅燮的會是什麼。
「之前我見過她。」容乾淡淡道,沒問凡紅燮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他有了這樣的巨變。他頓了頓,「白夜宮宮主,白夜姬。你們姐弟去白夜宮是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