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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1章 訴說衷腸 文 / 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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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俠,」於心遠思忖再三,藉著三分醉意,問道:「在『牛棚』、在勞改農場,那麼艱難的環境,多少次,我都忍不下去了,是你,像一位兄長,一直告誡我,『制怒』、『忍耐』!還跟我講,孔聖人曾經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我以為你早已心胸如海,平靜如鏡,但為什麼,有時也會出現驚濤駭浪呢!」於心遠不知是酒醉還是真情,兩眼通紅。

    儘管問的是極其嚴肅的話題,但魯思俠還是被這於心遠段縐縐的問話逗笑了:「心遠,你越來越會說話了!」魯思俠看著於心遠,認真地說:「忍,固能成大業,忍名讓利,忍敗求勝。『牛棚』、勞改,只不過是一場政治鬥爭,說白了,一場鬧劇而已,這也是我們這個民族不夠成熟的表現之一,終有曲終人散那天。所以,我們要忍,還要學習,出來後用更好的知識和能力為國家、為人民服務。

    孔子的確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但孔子還說過:『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些事,是不能忍。當年日本侵華,南京30萬人幾天之間身首異處,血海深仇,怎一個『忍』字了得!這時,「忍」字,就萬萬不可取。

    當年,有人問孔子:『以德報怨,何如?』孔子回答:『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2000多年前,先賢就已經說的非常明白。這個『直』,我認為就應該是人類公理和良知。

    對於當年的日本鬼子,如果我們一味『以德報怨』,恐怕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因為鬼子投降後,國民政府忙於內戰,扔掉了那根『直』的復仇寶劍,沒有依照國際法認真清算鬼子的反人類罪行和戰爭罪行,以至於很多身負血債的鬼子逍遙法外,沒有讓這些殺人犯付出足夠的代價!

    心遠,你以為這些老鬼子回日本後,會良心發現,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不會!他們骨子裡還有一種對中國的輕視,內心深處還有一種對中國地大物博的覬覦,只要有機會,他們還會再咬中國一口!中國千萬不能學駱駝,君不見『沙漠之舟』負重忍耐,到最後還落得過割脖取血、殺肉燒烤的厄運!」

    魯思俠這麼一篇滔滔大論,於心遠聽了似懂非懂,並沒有完全理解。但他明白的是,這個改名為山田次郎的原侵佔雷江的日軍頭目,這麼迫不及待地來到雷江,可不是良心發現,真心悔悟,為雷江投資造福,彌補過去對雷江人民犯下的罪行,而是牽掛那些30多年前他掠奪的財寶,尤其是覬覦中國的國寶—那只鎮江玉龍!

    「2.15」案件具體案情,魯思俠不會知道。於心遠想對他挑明,那樣會減輕魯思俠的內心犯罪感。但轉念一想,如果說得更加明確,就意味著自己內心認定魯思俠是兇手。捅開了那層薄薄的窗戶紙,雙方都會很尷尬。他將快到嘴邊的話又深深嚥了下去。

    兩個人都有一肚子話想向對方說,也有一肚子話想向對方問,但都無法開口。只是相對無言,趴在石桌子上,望著對方傻笑。

    2不知不覺中,太陽偏西了,冬日的殘陽將貞婦烈女碑的陰影拉的老長。

    魯思俠首先站了起來:「心遠,時間不早了,你也該走了!」

    於心遠說:「臨走我想為霞兒和伯父伯母燒束香!」

    收拾好殘局,魯思俠和於心遠來到「青塚」之前。

    於心遠恭恭敬敬的點燃19支線香,將其均勻插在塚的四周,成為一圈。一種淡淡的、若有若無的清香在塚邊氤氳,那種帶著甘甜、清涼的香味,是魯思俠記憶深處的味道:是父親書房的香味、是母親、岳母衣袂的香味,也是霞兒鬢髮的香味。

    由此看來,那次在「梅萱齋」門口與於心遠不期而遇,不是偶然,而是於心遠查到了線索追蹤而至。否則,於心遠今天不會刻意燃起這種線香,更不會喚起魯思俠內心的思念和隱痛。

    望著裊裊的香煙,於心遠心裡默默發誓:梅霞,我答應你,我會永遠恪守這個秘密,保護好思俠,並終身照顧他!

    魯思俠也默默禱告:霞兒,岳母,你們大仇已報,我也再無牽掛,等著我!

    回到雷江城內時,已是華燈初上了,經過改造的鳳凰街,盡顯古樸繁華。臨近元旦,儘管是冬日,鳳凰坊附近,還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月光和燈影下的雷江竟然是如此的動人,新改造的路燈那昏黃的燈泡,散出柔柔的氣息,倒影在雷江的柔波中蕩漾,像褶皺的五彩顏料畫,斑斕粼粼。

    於心遠再次點燃線香,隨著香煙,他仰望牌坊,對著曉林瑞萱的英靈心裡默默說:伯父伯母,你們一家滿門忠烈,我決不會讓你們唯一的骨血再受傷害!

    思俠扶著牌坊,心裡也是五味翻騰:父親母親,我已為你們手刃了仇人,你們的沉冤也已昭雪,我再無牽掛了,父親母親,孩兒想你們!

    於心遠從口袋裡摸出另一個紙袋,倒出裡面那九根香桿—那是思俠遺留在翠雲庵的證物,他隨手往牌坊邊的雷江裡一扔,香桿隨著雷江向長江緩緩流去,很快就不見蹤影。

    魯思俠扶著於心遠的肩膀,動情地說:「心遠,難得你這麼用心!」

    於心遠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輕輕按住了魯思俠搭在肩膀上的手。

    在巍峨的鳳凰坊下,兩個大男人就這麼靜靜地佇立著,一動不動,雷江水反射的迷離燈光,將他們塑造成一副剪影。

    突然,「吱」的一聲剎車聲,打破了這個寧靜。

    國慶從車裡跳了下來:「隊長,你讓我們好找!局裡來電,要求我們立即返回行署,有下一步工作安排!喲,魯縣長也在!」

    魯思俠拍拍於心遠肩膀:「回去吧,有空我回去宜城看你和孩子們。也隨時歡迎你們來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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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普車載上於心遠,還有魯思俠送的兩瓶酒,很快就消失在雷江的闌珊燈火處。

    國慶和建軍兩個興高采烈回城的小伙子沒有發現,就在於心遠轉身登車的一剎那,於心遠、魯思俠,兩個飽經滄桑的堅強男人,卻都已是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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