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絕地重生(九) 文 / 鷺鳴逍逍
喜也醒來之後天色已經暗沉,他先是滯愣了一會兒,不知發生什麼事,頭也只是脹痛,而後猛地坐起,手觸到了一張紙條。
他把懷中的火折子拿出,就著微弱的火光看清楚紙條上的字跡之後,腦門嗡的一聲大起來,全身的血液也幾乎凝滯住不再流動。
接著他搖晃著身體站起,眼睛急急地在周圍掃了一眼。
滿眼黑暗。
他的心中亦是如此。
稍稍反應過心神之後,他知道再耽擱下去肯定對華霜更為不利,於是勉強將心中的驚詫和擔憂放下,而後開始用盡全身的力氣跑回軍營,預備向上級報告這件事。
只是還沒走近軍營,他就已經被人攔下,攔下他的人身著黑衣,根本看不清楚面容。喜也手裡緊緊握著紙條,心想他出了什麼事不要緊,但他一定要把王妃的消息傳回去。
但這群黑衣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身手不凡,即便是他能勉強與一人打個平手,圍攻之下也難逃厄運。正當他思量萬分之際,黑衣人的身後突然又出現了一人,那人沒有如其他人一般全副武裝,所以喜也能勉強看到他的模樣,只是待看清之後,他不由低呼了聲:「是你!」
是,玉峰。一直侍候在帥營前,他去尋華霜的時候,在帥營外瞥過一眼的玉峰。
喜也被帶到了墨昀壑的面前。
其實他本身並不認識墨昀壑。首先是因為身份的差別,他幾乎沒有可能見到全軍統帥,其次墨昀壑剛來北境不久便神秘「失蹤」,喜也不認識他也實屬正常。
玉峰提醒了他之後,喜也先是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前高大肅立的身影一眼,而後撲通一聲跪下。
「小人……屬下,參見大帥。」他聲音有些顫抖著說。
墨昀壑淡淡應了聲,然後用更淡的語氣問道:「把你知道的事情,一個字不漏的說出來。」
喜也自問膽量不小,連方才被人襲擊醒來都沒覺得有多害怕,可此時,墨昀壑不過輕輕淡淡的一句,卻讓他的全身開始發冷,繼而汗意深重。
他將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之後,接著把手中的字條遞過去。
墨昀壑接過,墨黑的眸子在上面掃了一眼,很快抬起。
他用跟方才一樣的語氣對玉峰道:「先把他帶下去,好好照料。」
玉峰明白他的意思。這段時間,絕不能讓其他人接觸到喜也,也不能讓喜也帶回的消息洩露出去。
兩人都走後,墨昀壑才慢慢轉過身,把手撐在桌面上,微微有些抖動。
剛才沒有人發現,他藏在袖中的雙手,已經骨節發白,顫抖難抑。
——華霜坐的馬車顛簸了許久,終於在她的骨頭散架之前停了下來。
緊接著,就有兩個人走進馬車把她給推拉了下去。
華霜的口被封住,自然說不出什麼話叫不出什麼痛,可也能時不時地悶哼一聲表示抗議。丫的,就不知道憐憐香惜惜玉,真把她當成個木雕來看了。
憑藉著她前段時間對北境地形地域的研究,她能肯定,來的路上這夥人肯定是饒了路,所以即便是走了這麼久,這裡也一定離平城並不太遠。
離平城不遠,又大費周折地把她給綁來,該不會……
她緊緊咬住嘴唇,心裡默念祈禱著,可千萬別而讓她猜中了哈。
結果的結果……天不遂人願也!
撒伊度又在逗他那只寶貝鳥,看到被捆綁著哀怨著的華霜,饒有興趣地掃過一眼,不過很快又轉了回去,彷彿華霜還沒有那只五顏六色的鳥來的有吸引力。
被提心吊膽地折騰到大半夜,連覺也沒睡過,華霜的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兒去,況且,重點是,她是被人綁來的,綁來的!
她嗚嗚地悶叫了兩聲,希望撒伊度能暫且放她下去,起碼讓人質先恢復一下體力,否則她可沒有信心陪他打下這場「曠日持久戰」。
當然,很明顯撒伊度並沒有高素質綁匪的這個「覺悟」,他還是悠閒地在那逗鳥,把自己逗得開心了,留下華霜直愣愣地站在那裡僵成了石柱。
終於,等那隻鳥也被累的睡著了,撒伊度才想起屋裡還站了一個如花似玉的嬌弱的姑娘。只是此時華霜連腹誹他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處於昏昏沉沉的混沌之中。
撒伊度把手裡的鳥食放下,突然走到華霜的面前,抬手拿出封住她的布條。
華霜被他這一動猛然又醒了過來,入目的就是一雙淺淺淡淡的瞳眸,和一張接近慘白的俊臉。
「嘖嘖,墨昀壑那傢伙倒還艷福不淺,娶了這麼個美麗迷人的王妃。」他搖頭感歎了兩聲。
華霜拿不準他到底是在誇她還是意指其他什麼,心尖微一顫動之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這也不能怪她,不知道為什麼,從第一面看見撒伊度,她就知道這廝不是個好惹的。也說不上他多凶,甚至更多時候他都是臉帶著笑意,但她就是覺得他陰晴不定,發起瘋來殺傷力估計比千軍萬馬來的還要猛烈。
每每想到此,她都冷不丁地打一下抖。是啊,她是有點怕。雖然說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但落在這樣一個人手裡,她還是對生命的延續抱著極大的渴望的啊。
再說到上次她為了墨昀壑而劫持撒伊度,把他整個紮成了
半身不遂。事後想起來,她也是為自己的勇氣醉了。如果撒伊度知道那件事情是自己做的,得,這次估計在拿她要挾墨昀壑之前就得先把她折磨個幾遍才能解氣。
思及此,又是全身上下抖幾抖。
撒伊度抱著手臂在旁邊看著她一會兒陷入深思一會兒又強忍住驚恐的表情,嘴邊竟露出了一點笑意。而且這不同於他平日諷刺和嘲弄的笑,眼眸都染上了一層喜色。
「晉王妃……果真是個奇女子。」
華霜這下斟酌著回了他一句:「撒將軍也是名不虛傳,名不虛傳。」
「哦,你倒是說說外面都是怎麼傳我的?」撒伊度竟坐在了她面前,似乎真的要仔細聽她的回答。
華霜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挖個坑給自己跳,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真真說的就是她。可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她要想再退回去也不可能,於是只能趕鴨子上架,硬著頭皮道:「自然是風流倜儻,威武不凡,英俊瀟灑,聰明睿智……」反正她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好話都說了出來。
撒伊度聽後點了點自己的下巴,眉頭有些鎖緊,像是對她的話有些不滿意,「你說的這些雖然是事實,但是聽太多遍也都膩了。你再跟我說說,墨昀壑是怎麼評價我的?」
華霜被他的自負和自虐精神深深地折服了,一時語塞,實在難以滿足他的特殊「趣味」。
但撒伊度的興趣才剛剛被引起,哪能輕易放過她,大有她不說話就一直等下去的趨勢。華霜為了自己已經站麻的雙腿,決定大無畏地……妥協一次!
「他說你……陰險狡詐!卑鄙無恥!城府極深!恃強凌弱!不擇手段!簡直不能稱之為——人!」閉著眼睛一口氣罵完這些之後,華霜長長地舒了口氣,真的是……太痛快!
撒伊度也被她如此「坦白」的勇氣給驚住了,狹長的眸子此刻少有地睜大,怔怔地看向她。
華霜承受著來自周圍的各種目光,有驚詫,有憤怒,當然,如果她沒感受錯的話,還有佩服。
大概她是第一個敢在撒伊度面前這麼說話的人。
此時撒伊度的表情雖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本以為他怎麼也來個憤怒的咆哮什麼的,但就算他如此,她也照常會這麼說。
因為她對撒伊度什麼態度什麼看法倒無所謂,可牽扯到墨昀壑,她不能讓他落了下風去。
長久的死寂之後,撒伊度陰沉沉的聲音響起:「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身邊的人都知道他這是要狂怒的前兆,華霜也隱隱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但話既然已經說出,收不回來,那也沒什麼可再畏縮的。
「撒將軍究竟是想聽實話還是謊言,若是謊言,我可以眼睛也不眨地跟你說上許多,相信將軍這種話已經聽得耳朵繭子都起來。若是實話,縱然不中聽,將軍又何必動怒。」來時的那種恐懼已經全然不見,此時的華霜,眉目淡淡,可眼裡的光華卻是滿溢。
撒伊度聞言靜默下來,原本眼眸閃現的淡綠也漸漸消散。他又深深地看了華霜一眼之後,轉頭對著身邊的逐戾說道:「將她先帶下去,好生看管。」
「是。」逐戾吩咐人把華霜帶下去之後,接而有些猶疑地問向撒伊度,「主上為何對那女人如此容忍?」以他看來,方纔的事情根本不像撒伊度一貫的風格。
撒伊度身體放鬆地半倚在軟榻上,不甚在意地撥動著手上的扳指,眼裡的寒厲之光一閃而過。
「墨昀壑不是想要『絕地重生』,那本將軍也給他來一個——絕、地、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