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陌路相逢(二) 文 / 鷺鳴逍逍
於是在浩浩蕩蕩的行軍隊伍中,多出了兩個「神秘」的小廝。
平日裡根本不見他們下馬車,就連用餐的時候也都有專門的士兵去送。據說這是王爺親口吩咐的。
底下人不免有竊竊議論的,還是一個叫林啟的副將說道:「王府裡的人個個嬌貴,就算是打雜的小廝,也肯定比我們這些大老粗更細皮嫩肉。算了,畢竟是王妃的心意,王爺此舉也是無奈啊。」
其他人這下也都連連附和,其中也有幾個忍不住羨慕道:「要說這王妃,對咱王爺照顧的真是周全,連出個門打仗也不忘派人伺候著。」
但也有人神神秘秘地說:「可也保不齊這是來監視王爺的。」
這話倒也不是空穴來風。此去北境,天高皇帝遠,誰也不能保證王爺會不會因為戰場寂寞,來尋兩個女子相陪左右。這也不是沒有先例。男人嘛,多納些女人妾室也是人之常情。
這晉王妃,說不定就是算準了這一點,專門派兩個人來看著王爺。
想到這,眾人心裡又泛起了另一層感覺:這晉王妃,還是相當睿智和……可怕滴。
談話幾個主人公此時正坐在馬車內,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
華霜面對著墨昀壑而坐,她的身邊就是付如蘭。
他們三個這樣的身份,這樣的處境,怎麼看都覺得尷尬。
華霜有些坐不住,找了個借口準備下車透透氣,卻讓墨昀壑一把抓住。
「有什麼事就告訴我,我派人去做。外面都是些男人,你出去不方便。」
華霜笑了笑,道:「爺忘記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啦?我對自己的易容術有信心,爺請不必煩擾。」
然後她沒管墨昀壑再說什麼,直接下了馬車。
大軍停下的地方是在一處陸湖邊。華霜突然想起,半年多前,那次自己偷跑跟去北境的時候,也曾在類似的湖邊休整過。
這麼多天她都沒下過馬車,沒看過外面的世界,這下瞧見,竟覺得心裡都湧出些許的感動。
她走到湖岸邊,汲了些水來洗洗胳膊,照例沒有洗臉。
就在她暢快地喟歎時,一道不可思議的聲音突然響起:「阮……阮兄弟?」
華霜回頭一看,一個壯實黝黑的男子就站在她的身後。
她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有些不確定地喊:「丁大哥?」
丁起頓時激動地臉都紅了起來,他簡直沒辦法形容心裡的驚喜和訝異,於是一把將華霜攬進懷裡,嘴裡還是不敢置信地說道:「阮兄弟?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那時候他們說你死了,我不相信,可怎麼也找不到你,這麼長時間我也從來都沒忘記過你。老天爺對我實在是太好了,居然又把你送了回來!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說到最後五尺多的漢子竟然有些哽咽。
華霜雖然被勒的很緊,而且被一個男人這麼熊抱著也覺得有些不妥。但丁起的話和態度,卻讓她真的很感動。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一段緣分,竟然也會讓別人急得這麼久,這麼深,要說一點感覺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兩個人的動靜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
為了不引來更多的人,華霜只好推開丁起,真誠地說道:「丁大哥,我也沒有忘記過你。今日咱們再見面就是緣分,改天做弟弟的一定請你喝酒。但現在實在是不行。不僅戰事緊急,而且軍中紀律森嚴,等你凱旋的那一天,我一定在臨城最好的酒館請你喝酒!」
丁起大掌抹了一把發紅的眼眶,聲音洪亮豪邁:「喝酒是一定要的!但一定是得我請。阮兄弟,這事別跟哥哥爭,能見到你,我真的太高興,太高興了……」
華霜看著他真的是喜極的模樣,嘴角忍不住彎了一個很大的弧度。
她想,這次回了臨城,她不僅要請丁起喝頓好酒,還要告訴他自己真實的身份,到時候他想要什麼,她都會盡力幫他達成。
只是她沒有想到,她和丁起的約定,最後並沒有實現。
而且永遠也不可能實現了。
——回到馬車前的時候,華霜看見一尊高大神武的身影佇立在那。
不用想,她知道是誰。
「爺怎麼不早些去休息?」她的聲線完全變成一個年輕男子的樣子,而且言行舉止也都發生了相應的變化。
墨昀壑對她這絕活也是見怪不怪,不過他的眉頭還是有些發皺,不知在介意些什麼。
「剛才你去了哪裡?」良久之後,他突然發。
華霜自覺沒什麼可隱瞞的,於是也照實答:「去了湖邊,不過沒多留,很快就回了來。」
「不見得吧,怕是看到什麼人,連自己的身份都忘記了。」他冷冷道。
華霜一驚,難道有人看到了她和丁起說話,又回來稟告給了墨昀壑嗎?
且看墨昀壑的臉色,估計那人說的時候還是添油加醋了一番。
她解釋道:「我確實是見到以前認識的大哥,多說了兩句話,可我始終記得自己的身份,沒有亂來。」
墨昀壑的語氣更冷:「擁抱在一起,臉都快貼到了一起,算是沒有亂來?」
華霜:「是誰……」
「沒有誰!一切都是本王
自己看到的。」他的眼睛簡直像是要噴出火來。
華霜也不知道此時什麼心情,酸也有,苦也有,也彷彿還有其他。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她沒說完,尾音已經消失在了唇與唇之間。
他竟然吻住了她!
而且力氣霸道,整個地將她按進懷裡動彈不得也反抗不得。
「墨……唔……」
幸虧兩個人是在馬車的後面,遮住了前方士兵們的視線,否則看見他們,不知道別人還會生出什麼流言。
尤其是華霜現在一副小廝打扮,男人……
實在有些不敢想。
於是在這點理智的催使下,她盡量不發出聲音,只想著等墨昀壑發洩完這一陣就好。
可這一發洩,就是半天。
最後他鬆開手臂的時候,華霜甚至覺得自己都有些缺氧站不住。
她推開他,自己到旁邊長長地順了一口氣之後,才說得出話:「墨昀壑,你真是瘋了。」
竟然在這種場合下也敢吻她。
墨昀壑擦了擦嘴角被咬出的血跡,神色還是有些狠厲:「比這更瘋的事我也做得出,所以,別挑戰我的耐性。」
兩人就這樣站著對峙,而遠處的人,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華霜也看得出,今日墨昀壑是真的有些動怒,但她不明白為什麼,明明自己已經主動給他和付如蘭創造了獨處的機會,他竟跟著她下了馬車,還好歹不歹地看見她和丁起抱在一起。雖然那個擁抱本身並沒有什麼,但在他的眼裡,或許就成了大事。
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因為晉王妃這個身份。
他不容許自己的妻子與其他男人接觸。
僅此而已。
男人的佔有慾,難道都是這個樣子嗎?
自己不想要,也絕不能讓別人沾到一分一毫。
華霜自嘲一笑,說道:「今日的事情是個意外,以後也絕不會發生。而且我的身份,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但也請你保持該有的風度,別壞了你晉王爺的名聲。」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
外面墨昀壑狠狠捶了一拳。
上車之後,華霜一眼便看到直直盯向她的付如蘭,她一驚,隨即鎮定下來:「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付如蘭溫柔一笑:「你這麼晚出去還不回來,我一個人怎麼睡得著?」
華霜點點頭,準備脫下外衣睡覺。誰知付如蘭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一怔,想抽回,卻怎麼也甩不開那只纖細異常的手。
「你的嘴角有血跡。」她淡淡說。
華霜有些慌亂的一揩嘴角,回道:「知道了,謝謝。」
但付如蘭的手還是沒有放開。
饒是華霜怎麼掙脫,她就是沒動分毫。
「阮華霜。」她突然叫,「你這個女人,為什麼總是這麼死纏爛打?」
華霜本有些慌,但這下卻真的鎮定下來。
她說:「付小姐,我是晉王堂堂正正的妻子,和他是對是過都是我們兩個事情。姑且不論你的身份是何,單單死纏爛打這個詞,由你說出來便是大罪。」
付如蘭卻並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她的眼裡只剩下憎恨,憤怒。
「在你出現之前,三哥明明就是我一個人的!」
「墨昀壑從來都不屬於誰,他屬於他自己。所以他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也都完全由他自己決定。付小姐,與其在這裡跟我爭一時的口舌之快,還不如親自去問問他的想法。」
付如蘭一聽這話,卻像是失了神一般,手上的力道也隨之消失,喃喃道:「我想和他好好說話來著,真的,可是他一看你走了,就馬上追下車,連看我一眼也沒有。我知道,現在我的人,我的病,都讓三哥為難了。但以前他明明很愛我的,真的只愛我一個人。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說著,慢慢從座位上滑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