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許我傾城 文 / 鷺鳴逍逍
可惜床上的人再也不能回應。
記憶中那個古靈精怪、嬌俏可愛的女孩,隨著生命的逝去,永遠地消失了。
「今早王府的小廝去洛府,說曼姐姐她……我就趕了來,看到的就是這副模樣。」洛青用手抹了抹臉,眼淚卻越來越多,刺得她眼睛生疼。
華霜深吸一口氣,緩緩回過神,冷聲道:「墨昀阡呢?他去哪兒了?」
「六哥去了離城,明日、明日才能趕回來。」
華霜看著眼前美麗無雙的面龐,努力了幾次,終於發出聲音:「曼婷,那個人,你還想見他嗎?如果想,我就帶你去。」
洛青哭得更厲害,「六哥平日裡對曼姐姐就不好,這次曼姐姐去世,他也不在身邊。我……我恨死他了!」
華霜閉了閉眼,然後摸摸沈曼婷的面龐,突然頓了一下,「我來之前,有人動過曼婷的身體嗎?」
「沒有。聽曼姐姐的丫頭說,她們早晨來伺候洗漱,結果就發現……請來大夫瞧了之後,確定曼姐姐是吞金自殺。在此期間,這屋裡一直有人守著。我來了之後,也吩咐過人不許動曼姐姐的身體。」
華霜點了點頭,手上緊握了一下。
「對了,霜姐姐,」洛青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丫頭們在曼姐姐身邊發現的書信。」
華霜拆開一字一句讀完,合上的一剎那,眼睛又忍不住脹痛。
曼婷……何苦。
夜晚。
風雨大作。像是不夠猛烈般,雷電也交錯上映。在這個窒悶又苦痛的夜晚,共同奏響這華麗的哀歌。
這樣的天氣,有人躲在溫暖的房間喝著燙好的女兒紅,有人攜美人卿卿我我好不歡快,當然也有人,守著淒冷冷的房間,陪著已經故去的人兒做著最後的道別。
華霜哪裡也沒有去。
她跪在院子裡。
墨昀壑的主院。
冰冷的雨水順著她的面頰、頭髮、衣服淌下來,整個人已經被浸透個好幾回。在漫漫的寒夜下,她忍不住發抖,卻怎麼也不離開。
玉峰剛才來過一次,好說歹說,最後甚至都要下跪求她了,華霜最後只說了一句:「回去吧。今天我一定要見到他,不然絕不離開。」
晉王爺正在和寵妾郎情妾意,有琴詩酒菜相伴,這個時候怎還會理睬外面的事呢?剛才進去稟報的小廝也被墨昀壑給罵了出來。
「王妃……」管家這時候正叫他,玉峰跺跺腳,咬著牙走開了。
華霜緊緊盯著眼前緊閉的那扇門。她在等,也在賭。賭人心不會那麼冷硬,賭墨昀壑即使不喜她,對曼婷的事,他也絕不會不理。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雨不但沒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那雕著暗紋的房門終於被打開。
華霜一喜,猛地抬頭望去。
墨昀壑擁著黎夫人,正蹙著眉看她。
「阿墨,曼婷她……」
「王妃這麼大的雨怎麼還在這裡,當心別著涼了。」黎愫話語透著關心,身體卻向墨昀壑的懷裡偎了偎。
華霜沒應,只看著墨昀壑,眼裡透著乞求。以前多少次,不管多艱難的時候,她都沒向他如此示過弱。但這次,她真的沒辦法了,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他。
「曼婷她……她死了。沈丞相還在獄裡,曼婷最後的願望,是能再見父親一面。衛霆是大理寺卿,你說的話他一定聽的。讓沈丞相出來見曼婷一面好不好?求你,求你了……」華霜的淚水伴著冷雨滴落下來,在地面上開出朵朵燦花,卻沒觸到那個人的心裡。
「沈丞相?你以為那是誰。他現在是以叛國的罪名被收押的,以為我真有那通天的本事,讓此等重犯出獄來見什麼女兒?」墨昀壑語氣冰寒,眼裡也透著一絲不耐煩。
「就算不能,那讓我、我去見他一面。曼婷,曼婷還有東西留下來。我想……」
「阮華霜,你自己的事情還不夠多嗎?為什麼總是對別人的事這麼操心?前面為了個下人求我,現在又為了個逆臣跪下,你以為自己的臉面總那麼值錢,還是以為我真的良善至此,事事允你所求,嗯?」
「不是的,不是。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了呀。」華霜身體一軟,雙手撐住地面才沒倒下去。
「曼婷和你一同長大,你們十幾年的情誼總不能是假的。」
「以前或許我還會幫忙,但現在,僅憑越王妃這個身份,就是她揚灰挫骨,也與我毫無瓜葛。」
「阿墨……」
「不要叫我阿墨!阮華霜,認清你自己的身份!以為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國公府裡的尊貴嫡女嗎?你的父親、兄弟,早就被貶的一不值,若不是你還有這個晉王妃的名分,現在出去人人也能在你頭上踩一腳!以後要想待在王府裡,做你的王妃,就給我安分點!」墨昀壑的話像刀子一樣吐出,一下一下割在人的心裡,血肉模糊。
房門被大力地踹上,華霜終於也失掉了最後一點力氣,倒伏下去,臉貼在冰冷的地面。
她聽見了東西碎掉的聲音。自己的心,自己的愛情。一瓣一瓣,今天終於碎裂成粉末。
當初兩相溫柔的笑靨,你輕輕吻上我的臉
頰,我以為,那就是一輩子的誓願。
——許我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