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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5章 北辰將軍 文 / 林夕很美

    夜星辰微微瞇起眼,狹長的眼線掃過一眾群臣,目光最後落在端坐龍椅上的九五至尊上——梵陽至高無上的皇帝,獨佔半壁天下的皇甫茗禪。

    嗓音圓滑淳厚的大太監白洪連似笑非笑道:「見了聖上,還不速速跪下!」他老辣的目光掃過這年輕人的袍子,就猜到了一二端倪。本朝的官員補子都有嚴格禮制,不可僭越,然有一人的袍服可以特立獨行,那便是一朝駙馬。通常都是皇女公主為駙馬爺準備上朝用的袍子,以他在皇宮大半輩子的閱歷,怎麼會看不出自這個梁星辰進殿之後,公主殿下的目光就在他身上沒挪開過?

    星辰終究緩緩屈膝,只如武將抱拳行禮,並非臣那般卑顏的五體投地,「見過陛下!」

    皇帝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看不透那珠簾冠冕後是何神情。

    「可是你以一己之力逆轉戰局,挽救數萬將士性命?」皇帝聲音玩味。

    「是!」

    「可連御殿炎將軍與兵魁王鍾離這般名將都難以解開死局,你一無名小卒,又如何辦到?」

    王鍾離霎那間額頭冒出冷汗——皇甫茗禪猜忌第一,狐疑第一,此言非虛!

    「回稟陛下,微臣兒時學過一些解開幻術妖力的秘法,故當時靈台清明,未有沉淪其中不能自拔,因此僥倖能在亂軍之中取敵梟首,僥倖站在這裡一睹聖顏!」

    不吭不卑,不驕不躁,夜星辰語氣極其平穩,猶如裹挾著泥沙緩緩流淌的江河。

    「炎將軍,此言屬實?」

    「非也!」御殿炎將軍淡淡說道。

    滿堂嘩然。

    大殿之中儘是四品以上大官,還有四位皇子皇女,更有史官在暗處旁聽書記,這等朝會,是要一字不差編入史書中,如此場合,犯了欺君之罪,這是要掉盡全家腦袋。

    「這年輕人太過謙虛了,當時喪屍大陣的陣眼是身懷巨力身披堅甲的黑鎧人,末將與王鍾離將軍兩人聯手之力都未能拿下他,反而陷入其幻術中,而梁星辰若真是僥倖,那他的運氣未免太好?戰事膠著一線之差,敵軍真的會犯錯到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子一舉逆轉戰局?兩大帝國交戰,皆是名將交鋒,不論是一城一池,一街一巷,得失必較,怎可能以『僥倖』二字籠統而談?末將看來,這梁星辰不論是武力心智膽識,與當年一戰成名的王鍾離比起來,只強不弱,若加雕琢,未必不會成為一代名將,為我梵陽倚仗!」御殿炎將軍沉聲說道。

    他的聲音沉重鏗鏘,好似錘砸鑿刻,字字入木三分,入耳久響不絕。

    大殿裡靜的可怕,滿朝武看著那單膝跪地,一襲藍緞袍兒的年輕人,神色複雜——難道又要造就一個王鍾離出來?

    「陛下,」王鍾離上前一步,與星辰並排單膝跪地,說道:「正如方才大皇子殿下所說,帝國兩名老將隕落,莫大損失,此時正是提拔年輕將領,打磨銳氣的時候。青河城一戰,梁星辰表現斐然,不論是眼界心胸,亦或手腕心智,皆為上佳,只是還太年輕,需陛下福澤一二雕琢再三,待其大成,定是一塊攻山之玉。」

    李暹死後,王鍾離儼然成為帝**界第二號人物,甚至得到了佩劍披甲上殿的垂青,因此他說的話份量十足。

    「梁星辰是吧?還記得本皇子麼?當初在尚吉城,因為一點兒過節,本皇子和你弄的有些不愉快!不過本皇子不是斤斤計較之人,你若是大才,就算殺了本皇子馬燒了本皇子宮殿,本皇子依舊重用你。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對吧,大皇子殿下?」二皇子雙臂抱在胸前,似笑非笑的刺了大皇子一句。

    兩位將軍,一位皇子,都在為梁星辰說話,大殿裡的大臣儼然已看到一顆耀眼新星升起。這個年輕人可能是下一個王鍾離,下一個李暹,甚至是下一個御殿炎將軍!更難能可貴的是,這個年不過二十的年輕人是白紙一張,還遠未沾染上官場上的烏煙瘴氣,更易結交攀附!

    「陛下,臣以為,梁星辰此戰功績彪炳,應當重賞重用,此舉一可雕琢人才,二可鼓勵士氣,三可補充缺位,一舉三得,一舉三得!」這一次說話的是黃門庭一名鬚髮斑白的老學究。

    能讓一輩子浸淫在仁義禮毅的酸腐老學究說出這等話來,這年輕人當真如此得人心?

    「啟稟陛下,臣也以為是時候再擢拔一位年輕將領,咱梵陽軍界現在是青黃不接吶,李暹都統和楊煜將軍死後,竟連個接手滄海軍和傲羽長射的將領都沒有,如此現狀,如何與虎狼般的夢陽軍旅匹敵?」戶部尚書出列跪地說道。

    「陛下,現在正是鼓舞士氣的時候,青河城大戰剛過,我軍死傷慘重,然陛下皇恩浩蕩,提拔重用有功之臣,大大鼓舞士氣,暖了將士的心,下一次戰事來臨,他們勢必會為皇族盡心盡力效命!」殿閣左祭酒出列說道。

    接連幾位重臣為梁星辰說話,聽得滿朝武眼皮一跳一跳的,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梁星辰能牽涉這麼多名臣為之說話。

    能站在這座朝堂中議事面聖的,哪個不是浸淫官場大半輩子的老狐狸?怎看不出這是在為梁星辰造勢?也不知這年輕人身後有何底蘊,能發動如此多的關係?

    雖然接連五六位重臣權臣為星辰說話,但最終決定的人依舊是沉默不語的皇帝。

    明眼人能看得出陛下在猶豫什麼,畢竟二十年前的茗禪元年之亂,便是拿軍界開了刀。好不容易耗死了眼中釘肉中刺般的李暹,怕再養出下一個李暹出來。既要放權重用,御國殺敵,又怕得權勢大,不

    尊皇命,而皇甫茗禪,恰是要將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做到極致。

    「梁星辰,朕封你為從四品北辰將軍,賞賜宅邸一座,極北踏雪高雲馬一匹,賞金千兩,望卿今後,為帝國效忠!」皇帝伸手支著額頭,像是做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一言既出,如雷霆轟鳴,朝堂震動。

    從四品啊!直接越過了六品四品兩道檻,一步登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子,轉眼間便成了在朝堂之上能佔據一席之地的從四品北辰將軍,該說是造化弄人,還是天神垂青?

    此時再看這年輕人這身不合規矩的藍緞袍兒,也不覺得那麼不順眼了。

    「梁星辰,你這身袍子,怎麼來的?」皇帝突然來了興致,玩味問道。

    「是我給他的!」像是賭氣般,寧正公主鼓著腮幫子倔倔的說道。

    「哦?」皇帝眼光何等毒辣,怎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寧正先私自去了尚吉城數月,這梁星辰恰恰來自尚吉城,現在又站在廟堂之上,自己女兒又特地為之準備一身藍緞袍兒,前後一串聯,事情來龍去脈便明晰眼前。

    「新任西南滄海軍都統李輕裘,新任北辰將軍梁星辰,梵陽能有你們這等俊彥,朕甚欣慰!」皇帝語氣之中玩味之意不加掩飾。

    「可惜朕只有寧正一個女兒,那就讓朕看看,你們誰更有才,誰更有希望成為帝國的頂樑柱!莫要辜負了朕和寧正公主的期望!」

    「謝主隆恩!」星辰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淵鴻哥哥不惜身死才送給他如此造化,如今總算是一步登天,總算沒讓哥哥白死。還有寧正,他終於能大大方方的站在她面前,不卑不吭,不用自慚形穢,不用覺得他們之間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皇帝轉過頭,對恭候身邊的大太監白洪連輕語幾句,大太監得令,在龍椅旁的桌案上走筆龍蛇,起草聖旨詔書。

    「諸卿平身,各回各位!」皇帝擺了擺手說道。

    幾位為星辰進言說話的權臣重臣學究起身,站回隊列。星辰起身,走到王鍾離身後,排列後面的官員紛紛後退,為新晉北辰將軍騰出位置。

    真如老太監郭阿蒙說的,陛下為他加封拜將後,就能站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前面了。

    廟堂裡的臣子們看向他的眼神,都變得炙熱,羨慕,崇敬,還有那一份掩飾很好的嫉妒。

    這時候,大太監白洪連已擬好聖旨,從桌案上拿起閃耀璀璨如明星的玉璽,加蓋在聖旨上,廟堂群臣呼吸一窒——傳國玉璽啊,這是梵陽國祚氣運之體現!

    大太監小步快趨,手捧聖旨,站在金鑾殿六十四石階前,對著跪在門外的四品以下六品以上官員朗聲宣讀。

    有資格進殿面聖的四品以上大臣能一睹聖顏,四品以下的官員只能在事後被宣讀一份聖旨,就算是進京面聖了。而六品以下沒有資格進京面聖的地方官員,還羨慕的眼紅。梵陽正從九品十八級的官秩,著實森嚴到令人窒息,一頭扎進這一池渾水裡,想潔身自好也不能。

    白洪連已宣讀到聖旨末尾,渺渺言語傳入大殿:「……任李暹之子李輕裘接任西南滄海軍都統一職,封梁星辰為從四品北辰將軍,欽此……」

    大殿內,皇帝起身,一甩九五龍袍,朗聲道:「無事退朝!」四位皇子皇女也跟隨皇帝離去。

    群臣跪拜,「吾皇萬歲聖安!」

    待皇帝自影壁後離開,大殿氣氛一下輕鬆下來,紛紛起身滿臉堆笑,拱手道:「恭喜炎將軍王將軍,今後還望兩位將軍多多包涵。」

    「今後廟堂啊,可不就是陸柱國和炎將軍能說得上話的廟堂了嘛,哈哈哈,帝國肱骨重臣啊!」

    「哎呦,北辰將軍,恭喜恭喜,您這可是一步登天吶!改天還請來府上做客一二,北辰將軍務必賞臉!」

    「北辰將軍這說不定就是咱梵陽的駙馬爺了,哈哈哈哈……」

    皆是圓滑奸詐之輩。

    御殿月華候走過,對星辰溫和的笑了笑,說道:「君子方能不結黨營私,潔身自好。」話罷便洒然而去。

    那些妄圖攀附的官員臉面有些掛不住,正欲言語,又不得不吞回去,紛紛朝殿外走去。

    王鍾離悄悄上前,趕上剛才為星辰說話的幾位名臣權臣,小聲道:「多謝幾位大人方才發言,城主大人必有重謝!」

    「哪裡哪裡,都是靠城主大人扶持才走到現在這位置,小小事情,不足掛齒。城主他老人家身體可好?」那名殿閣大學究撫著鬍子笑問道。

    「城主大人一切安好,大人不必掛心!」王鍾離點頭致意,退了回來,看著夜星辰,說道:「與城主大人預料的一樣,總之,你已在廟堂上紮下了根!」

    夜星辰輕輕點了下頭,心裡卻不是滋味——淵鴻哥哥已經不再,這是以淵鴻哥哥的性命為代價,才換來的位置。

    「走吧,廟堂裡的條條框框,規矩頗多,得找個人好好給你講講!」

    夜星辰跟在王鍾離身後,朝殿外走去,剛邁出金鑾殿,迎面便遇上那個用鞋尖點他額頭的五品鹽鐵監運使。

    這個下巴上留了一小撮鬍子的男人滿臉堆笑,躬身彎腰,如一隻大蝦,連連點頭道:「北辰將軍,方才下官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還請大人多多包

    涵,大人不記小人過,啊……」

    星辰看到那張嘴臉,笑瞇瞇的說道:「不礙事,不礙事!」

    男人如釋重負,挺直了腰板,哈哈大笑道:「北辰將軍真是大人有大量,能結交大人這樣年輕有為的將軍,是下官的榮幸。下官府上剛好有幾件小玩意,算不得名貴,但是新奇的很,下官回頭就派人給您送到府上,如何?」

    星辰俊美的面容依舊是那般令人覺得如沐春風的溫和笑臉,鋒利纖薄的嘴唇微笑道:「有勞費心。」

    下一刻,他臉上像覆了一層冰霜,面無表情,伸手扼住這五品鹽鐵監運使的喉嚨,利落一扯,男人身子禁不住前傾,星辰提膝猛擊,膝頭狠得撞在他肚子上。男人失聲慘叫,不住哀嚎,可他喉嚨被星辰修長的手指扼住,哀嚎聲只是一串堵在喉嚨中的哽咽呼嚕。

    星辰伸手一推,這個一百四五十斤的男人便如破爛的大玩偶,自六十四層台階上滾下去,咚咚咚,留下一串兒刺目血跡。

    他若無其事的從袖中抽出一張錦帕,擦了擦手,目視前方,向前走去。此時一大票官員還未走遠,聽到這邊的哀嚎聲,紛紛轉頭看來。

    星辰走過捂著肚子身子抽搐成一小團的男人,無聲的笑了笑,抬起腳,在他的額頭上狠狠印下一個腳印。

    可憐堂堂五品監運使竟這麼下昏死在金鑾殿前。

    無人敢上前阻攔,畢竟是陛下新封的從四品北辰將軍,風頭正勁,新星升起,此時逆其鋒芒,恐怕下場不比那五品監運使好多少。

    面貌猙獰的御殿炎將軍轉過身,看著這筆直消瘦的身影,難得露出讚許之色,「你這性子,我喜歡!不說什麼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屁話,絕不能被人欺負到頭上。老夫當年若能如你這般性子,何苦落得如今孤苦伶仃?」

    「當個睚眥必報真小人,總比口蜜腹劍偽君子要好些!」星辰說道。

    一身藍緞袍的北辰將軍大步走在皇宮中軸路上,步履平穩,俊美猶如天神下凡,眾人再看他時,眼神敬畏,彷彿看到臨世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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