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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兵卒 文 / 林夕很美

    「少爺,咱現在就算梵陽帝國正規軍啦?」墩胖的小五抬起胳膊,看著自個身上一襲紅色軍服,原地轉了一圈,臉上眉開眼笑,活像新年時穿上新衣服的孩子。他哈哈大笑道:「六子,來來來,看哥牛逼不?」

    「不看!」六子悶聲悶氣的答道,答得乾淨利落。

    「誒,我說你個兔崽子,怎麼跟哥說話?」小五上前跳起,狠狠敲了一下六子腦袋,睜圓眼睛怒目視之。

    六子本就是一個讓人看一眼就覺得沉穩執著又不拘言笑的人,現在穿上梵陽步旅制式軍服,更顯筆直英挺,深陷的眼窩目光幽冷,鼻樑挺拔眉骨高挺,是如鷹似隼的凌冽氣勢。可時而又流露出那一絲令人心頭一暖的真性情,像冬天圍坐著的火爐溫暖怡人,又讓人不至於覺得他難以親近。

    星辰看著六子,就想起一個人,他還在極北草原時,那個有著狼一般森綠的眼睛的年輕將軍,是他將自己在刀法上領入堂室,那時候每天砍斷一根木樁,砍得他滿手血泡破裂流血,那個將軍就是能硬下心來不喊停。他像他腰間佩刀那般森然凌厲——用銅鑄成的精緻狼首形刀鐔,而狹長明亮的刀刃就從狼嘴裡吐出來,眼睛的地方鑲著鮮綠色的寶石,那柄刀就算收在鞘中,也能讓人感覺到那透體而入的冰冷殺意。扎兒花??兀突骨,出身於卑賤的奴隸崽子,硬生生爬到了赤那思三大名將的高位,執掌大風帳數萬武士,被譽為草原上最年輕的英雄。

    也不知道這位給他講生死之間道理的老師現在還好麼?

    他離開草原時,赤那思部新君王蘇日勒和克剛剛降服大敵獅子王忽炎??額爾敦可圖,代價是犧牲掉雨萌??額爾敦可圖,他和蘇日勒都深愛的女孩性命。赤那思部吞併掉草原第二大部落阿日思蘭部,成為草原真正的霸主,赤那思部老君王,轟烈騎統領蘇和??賽罕,隼騎統領阿拉坦倉,還有無數死在戰場的武士,他們應該都期待著赤那思真正成為草原之主的一天,讓他們的君王成為草原上至高無上的皇帝。可是蘇日勒就算當上了君王一統草原,還是不會高興起來的吧,那個身材魁梧高大,內心卻細膩如綢緞的男人只是想擁有一小群羊,一匹馬,一條狗,在草原上過逐水草而居的放牧生活而已。

    而且,蘇日勒肯定是恨他的,還有雨萌,雨萌死前看他的眼神都是難以置信的,失望的,像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從背後一刀貫穿那樣痛徹心扉。恢復記憶後,一閉眼就是雨萌最後的眼神,蘇日勒憤怒的咆哮,還有烏瑪的血潑濺在雪上,發出的吱吱聲。

    突然就覺得自己是個災星,很不祥的存在。他在哪裡,哪裡就有戰亂,就有死人,從夜國夜氏,到極北草原,現在,他又一次奔赴戰場,將更多人帶向死亡的深淵。

    「少爺?少爺?想啥呢?」小五的聲音彷彿從好遠的地方傳來。

    星辰一怔,看到小五和六子目光關切,這才意識到自己失神了好久。自從恢復了記憶,總會想起以前的事,思緒就走遠了,那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真不好受。

    「沒什麼,繼續走吧。」星辰簡短的回答道,並不願在這上面提及太多。

    「少爺啊,咱什麼時候也能穿上,將軍的盔甲,不穿這小卒子的軍服?嘿,要是能配上一匹駿馬,那就齊全了!在尚吉城時候,時常羨慕李球兒那廝手下的兵馬武士威風,咱現在上了戰場,怎麼也給搞一身行頭。」小五拉扯著身上的衣袍,撇撇嘴嫌棄的說道。

    星辰看著這胖子眉飛色舞的神采,真不忍心出言打擊他。按小五這墩矮圓胖的身材,能找到可以把他塞進去的盔甲?這一百六七十斤的份量,得多強壯的戰馬才能馱的起來?馱起來是一回事,戰馬能跑得動跑不動又是一回事。

    走路都像在向前滾的小五與筆挺消瘦的六子簡直就是兩個極端,站在一起別具喜感。

    他微微回頭,眼睛掃了一眼一直跟在他們身後五六步遠的那名儒男子,依舊是一副溫爾的書生相,可穿上戰袍腰間挎刀後,就像一柄包裹在綢緞內的秀冬刀,那股含而不發的內秀氣勢,絕不是簡單角色。直覺告訴他,小覷這個溫和儒的男人,絕對要付出慘重代價。

    王鍾離,城主大人派來跟隨他保護他的人物,其實更多的是看他表現如何,必要的時候救他一命拉他一把的吧!

    莫名煩躁,他討厭這種被人觀察被人監視的感覺。

    像是察覺到他的目光,這個儒的男人嘴角上揚微微一笑,溫有禮的點了一下頭。

    星辰轉過身,俊秀面龐笑容令人如沐春風,問道:「先生可知咱們這次來戰場,主要目的是做什麼?」

    他嗓音幽柔,不似別的男子那般低沉,像鳥雀般輕靈,再搭配上他俊秀的容貌,很難讓人拒絕他的任何請求,即使星辰那雙珊瑚紅色的眼睛裡並沒有多少真摯的笑意。

    王鍾離上前趕了兩步,與他們並肩行走,說道:「遵照城主大人的意思,借用關係為你編一個番號,在戰場上取得軍功,不管多大功勞,都給你先提拔起來,入品入流。至於能否拜將成名,就看你今後與御殿炎將軍還有滄海軍都統這幾位老將軍比,差幾分火候了。總之,青河郡這一戰,就要把你推到廟堂上,推到帝都真正掌權者的視線裡,再攀附龍氣壯大自己氣運,以蟒吞龍取而代之。」

    「帝都真正掌權者?皇帝麼?」星辰喃喃自語。

    梵陽皇帝,皇甫氏皇族之主,寧正的父親?

    與兩年前的情形何等相似。年輕的赤那思新君王蘇日勒和克要報殺父之仇,要重振赤那思家在草原稱霸百年的榮光,就必須殺死獅子王忽炎??額爾敦可圖,可真的殺掉他後,雨萌會

    原諒他們麼?

    他若是真的以蟒吞龍取代了皇甫家的地位,寧正會理解他麼?

    「城主大人說的話一向很玄奧,我也不甚知曉,只知道這次任務就是送你一場大造化!」

    大造化?該是有多大?星辰心裡一點底也沒有,想起淵鴻哥哥那天對他說的,要對那個看似無慾無求的尚吉城城主留一份戒備,甚至對他母親都不能完完全全信任。這兩個人都是存活了幾百個春秋的妖孽,他們看慣了春秋變幻,看慣了生老病死,時間彷彿在他們身上永恆凝固,他們計劃的事情不爭一朝一夕,不圖一時之利,能花幾百年來運籌帷幄的事情,莫非是要偷天換日瞞天過海?

    他們是最接近這世間規則的人,受制於規則,又妄圖推翻規則,若是真的被他們掙脫了套在脖頸上的枷鎖,以他們揮手間就能變遷滄海山河的磅礡力量,再加上幾近永恆的生命,那不就是活生生的神靈現世,能執掌天下蒼生的命脈?

    一瞬間就覺得一陣惡寒,彷彿有人在他後背嗖嗖的吹著涼氣。和母親在一起十幾年,他從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甚至連父親都說他看不懂母親想要什麼,而慈祥和藹的城主爺爺,同樣是那麼的迷霧籠罩,看似自困一城無慾無求,可這三百年見他在梵陽落地生根的棋子有多少?

    他莫非就是城主爺爺這盤棋中,最耀眼最閃耀價值最大的棋子?若是他一步走錯,成了毀掉整盤棋的壞子,是不是會被殘忍拋棄?

    大好前程?大造化?說送就送,怎麼就覺得這是要把他捧到風暴中心,要把他當作一個引子,觸發翻天覆地的變化!

    突然的,王鍾離那雙溫和的眼睛精光畢露,沒有了溫和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嚴肅,「星辰公子,進了城主大人的棋局,就再無脫身的可能,要麼順著城主大人的意思走,要麼靠自己實力橫衝直撞,興許能殺出一條生路。你若是心存僥倖,只想著能博得小富小貴安穩一生,倒不如趁早自斷手足做一個廢人苟且偷生的好。若進了棋局再想出局,就得把自己搞的和一個死人一般!」

    「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嚇唬我家少爺不成?城主牛逼啊,了不起啊,還入了局就想出局沒可能?我家少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能奈我何?」天字號第一狗腿小五心中憤懣,上前故意頂撞一句。

    「退下,閉嘴!」星辰冷聲呵斥。

    「哦哦,少爺,小的錯了,就是聽了那些話心裡不爽,不忍心少爺再被人當作鳥雀一樣丟進籠子裡,就像讓少爺心裡舒舒坦坦的……」小五訕訕乾笑一聲。

    王鍾離並不惱怒,跟隨城主大人二十年,雖不像城主大人那般如得道高人一樣毫無煙火氣,可修身養性的功夫的確是到家了。

    他仰起臉,望向遠方已經能看清塔樓城垛的青河城,說道:「這就是青河城了,兩邊相互蓄勢蓄力**日,應該快要開打了。夢陽的底氣很足啊,拿下青河城,竟能坐住按兵不動,倒是梵陽這邊開挖溝壑投放陷阱鐵蒺藜勤快的很,該著急的不急,不該著急的倒著急開了,這仗打得……」

    「只是,為何這城裡感覺如此鬼氣森森?」王鍾離喃喃自語。

    鬼氣森森?星辰只覺得隔著這麼遠,都能察覺到這座城裡的滔天怨念,像被狂風攪動的海面,肆虐咆哮。

    「這一仗沒那麼簡單!」王鍾離斷言,「就看夢陽在城裡給咱們準備什麼驚喜了。」

    四個穿著兵卒袍服的人,遠眺那座鬼氣森然的屠戮之城,像挑釁龐大妖魔的螻蟻,義無反顧朝戰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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