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窮山惡水出刁民 文 / 林夕很美
「嘿,蒼炎哥,你說這投軍打仗能打出名堂不?」
「能啊,怎麼不能?小暹子啊,咱粗人讀不來那些書,考不到能光宗耀祖的功名,那就提著腦袋去打仗,混出頭來照樣能和那些官老爺們在廟堂裡平起平坐!」
「會不會死球了去?我還沒娶過村裡的小娘子!」
「出息!打仗哪裡有不死人的?你要是越怕死啊,就越混不出樣子!還村裡的小娘子,等做了校尉,都尉這些實權將軍,城裡青樓那花魁名伶,那嫩的一捏都能捏出水來,爭著搶著往你懷裡送……」
「哦,那還是得活下來!要是真死球在戰場上,那就連小娘子的手都摸不著嘍!」
「是這個理!放機靈點兒就成,小傷小病別怕疼,當兵的哪裡能沒個疤,那監軍校尉讓你往前衝,你就悶著頭沖,也別做那出頭鳥,就藏在中間,找個隱蔽點的地方躲著,趁亂能割一個腦袋夠本,能割兩個賺一個……第一次打仗啊,都怵,膽子練好了,就不怕了!」
「嘿,感情蒼炎哥這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了!」
「那當然了,哥把你們幾個從窮山惡水裡帶出來,不是受氣吃苦的,軍隊是最講公平最實在的地方,你功勞大,你就爬得快,你能打,那就能趕早騎馬當官!」
「蒼炎哥現在啥官?」
「剛混上伍長,你們這幾個新兵蛋子,都是哥的手下!」
「厲害啊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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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暹子,頭埋下,頭埋下!是倭狗的火硝炮,頭埋土裡別出來!」
「哥你呢?」
「你娘的老子讓你頭埋土裡別出來!被這玩意炸到了連個全屍都留不住!」
「轟隆——」
「蒼炎哥……蒼炎哥……」
「別叫了,老子沒死,快撤快撤,別貪功,叫上咱村裡那幾個二球玩意往後撤,火硝炮頂不住!」
「哥,福祿被炸死了……」
「我操你二大爺!不打聲招呼就敢死?」
「福祿屍體還在那擺著呢,怎麼辦?」
「小暹子,帶上剩下的弟兄往後撤,狗日的都他娘的撤了,存心留咱牛虎營在這兒頂!你們快撤,哥搶福祿屍體去!」
「哥危險,別去……」
「老子把你們幾個崽子帶出村來,就要再帶回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咱命賤歸賤,可沒死無葬身之地這一說!」
「我跟你一起去!」
「滾!別跟著老子,快帶著剩下弟兄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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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暹子啊,你看你看,快把這個腦袋割下來!」
「這麼多屍體隨便割幾個腦袋就行了麼!」
「你傻啊,你看這個倭狗頭上髮帶,這傢伙可是個官,估摸著和咱牛虎營校尉差不多!」
「和校尉一樣?那不就頂了天的大官了!這都能死球在戰場?」
「少廢話,割了腦袋快走,把這個腦袋交上去,你小子也就能當伍長了!」
「哥這腦袋還是你留著吧,你平時沒少照顧我,你留著!」
「就你他娘廢話多!拿著!」
「哥……」
「少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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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這次和誰打仗?」
「南蠻子唄!」
「南蠻子?這聽說可是連人都吃的狠種啊!」
「哼,倭狗的炮都沒轟死咱,區區幾個南蠻子有什麼好怕的!」
「也對!哥你這匹馬真漂亮,啥時候我也能騎上馬?」
「再熬幾年,哥熬出頭了,你也就出來了!別心急,沉穩點,有個詞怎麼說來著?樂極生悲,樂極生悲!戰場上稍微一得瑟就嗝屁了!」
「嘿嘿,其實給哥牽著馬也不錯,當哥你的馬前卒,那是頂了天的光榮!」
「出息,要當啊,就朝那大將軍當,一個芝麻大的百夫長都能有匹馬,不算值錢!」
「有理!當兵這麼些年,就攢了這麼多銀子,比村裡那些好死賴活侍弄莊稼的慫貨賺的多多了!」
「才幾十兩銀子就高興了?你現在屁都不是,要繼續往上爬!陞官發財陞官發財,不陞官哪裡來的財讓你發!」
「哥……我想村裡啊小娘子了,現在回去保不準她就能看上我了!」
「瞧你那點出息!」
「只是福祿狗子小鷓鴣小銅板還有元寶都死了……」
「嗯,這麼些年,咱村裡最早跟我的兵只剩你一個!」
「好歹他們是為國捐軀,死得光榮!」
「屁!小
暹子你記住,命是自個的,沒為誰去死這一說,咱不是傻子,村裡莊稼收成不好才出來玩命,誰不喜歡安穩日子?為國捐個屁,命都沒了還剩下啥?貪生怕死不丟人,不把命當命的,那不是瘋子就是傻子,要麼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爺!」
「有理,為國捐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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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咋也看上書了?也想學那書生搖頭晃腦見人就之乎者也?」
「傻子,你看看這是啥書?」
「啥書?」
「《司馬啥啥兵法》中間兩字老子不認識!」
「《司馬穰苴兵法》,哥你真慫!」
「滾犢子去!再慫也比你強!」
「哥看這書有啥用?」
「嘿嘿,這是將軍扔給我的,說讓我沒事就看看,能看懂多少就看多少!」
「呦,將軍給你的?這感情是將軍要再提拔你啊!先恭喜哥又官階高昇,和芝麻開花一樣,越來越高!」
「哥給將軍說了,提拔我的時候,捎帶把你小子也提成都尉,咱哥兩以後在軍隊裡也算能說上兩句話了!老子給將軍誇你誇的天花亂墜,以一敵十,機靈敏捷,悍不畏死,驕勇善戰……」
「哥,是驍勇善戰……」
「差不多差不多!」
「哥,這要我怎麼報答你!」
「給老子好好活著別死球了就是報答!你要再死了,那就真死得乾淨了!」
「嗯,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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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將軍,好久不見!」
「李都統,別來無恙!」
「哈哈哈哈……這官場上縐縐的話說著還真他娘的彆扭,咱粗人學不來!怎麼說都覺得彆扭!」
「小暹子啊,今面聖的時候,心裡有啥想法?」
「這皇帝啊,派頭海了去了,那一身九五龍袍,看著就眼紅!還有皇帝身邊那太監,嘿,聽說是男人但沒那玩意,不知真的假的,要想尿尿怎麼辦?再就是跪皇帝時心裡有些不舒服,老子連爹娘都沒這麼跪過,他皇帝老兒又沒生我養我,老子還給他打仗賣命十幾年,憑啥他坐著咱跪著?對了,還有那些當官的,都他娘的什麼眼神?愛看不愛看的,就跟糟蹋了他們家閨女一樣……想不通啊想不通!」
「哥也想不通,咱為他們拚死拚活打仗,當兵的時候和無賴一樣撒潑打滾求糧求馬求銀子,下過多少跪都記不清了,就想著往上爬,爬的高高的,能和他們平起平坐了,就不會再被看不起了……你看看今天陛下封咱將軍時,那些官老爺的眼神,跟看到茅廁裡的屎一樣,他們心裡啊,看不起咱!」
「哼,把他們拖到戰場上,我一人就能把他們砍殺乾淨!」
「呵呵,他們說咱是窮山惡水出刁民,咱這樣的無賴兵痞都能和他們一起站在廟堂裡面見皇帝,他們心裡不舒服,比糟蹋了他們家閨女都不舒服,咱啊,是糟蹋了他們的眼!」
「噁心玩意!」
「小暹子啊,咱哥兩現在一個是將軍,一個是都統,從村裡哥帶你出來,多少年過去了?」
「十**年吧,快二十年了!」
「當初想到過會有今天這地位麼?」
「沒,以為頂多當個騎馬的官,每年能貪點小錢就頂了天了,要是能把村裡的小娘子娶回來,那就圓滿了!」
「哥也沒想到啊!那時候做夢都想著能當*軍,讓那些官老爺們不能再看不起咱,哥還真就說道做到了!所以啊,別認命,他們看不起咱,咱自個要看得起自個,天生命賤,要是自個都認命了,那就真沒的救了!」
「有理!哥說的話都很有道理,我就是聽你的才混到現在,沒哥照顧,恐怕早幾年都死球在戰場了……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還是那句話,好好活著就算報答哥了!再娶個漂亮媳婦兒,生一雙兒女,咱是窮過來了,要讓孩子們榮華富貴一把!以後咱兩家也就是世交了,你我如今是梵陽軍系兩棵大樹,只要咱哥兩擰成繩,這些帝都官老爺誰見了都發楚!說咱是窮山惡水裡出來的刁民,那就按刁民習性來,看誰比誰會噁心人!」
「對,聽哥你的,咱哥兩就要越爬越高,蹲在這些大官頭上拉屎撒尿,他咬我啊?」
「哈哈哈哈,走,哥帶你好好逛逛這帝都祥泉城,沒想到咱還有能見著帝都的這一天!哥帶你去見識見識帝都裡的漂亮娘子!」
「好,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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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素衣的老人顫巍巍起身,走到剝了甲冑五體投地跪著的李暹面前,伸手扶起他,猙獰可怖的面容微微顫抖,嘴唇哆嗦著:「小暹子啊,哥被帝都裡那些狗日的整怕了,不得已才如此對你,別怪哥!你能真這麼來見哥,說明你沒變,還是哥的好兄弟!先前逼你交出兵權,是做樣子給帝都那位看,別放在心裡!」
李暹直身子,看著這個照顧自己二十餘年的兄長,老淚縱橫,僅僅兄長臉上這猙獰可怖的傷疤,還有瞎了一隻的眼睛就令他心如刀絞,憤怒激動說不出話來
來。
面容猙獰的老人桀桀笑了笑,聲音低沉沙啞的說:「還敢不敢和年輕時一樣跟著哥,再給他折騰一番?刁民就該像個無賴刁民的樣子,沒有被欺負了還忍氣吞聲這一說!」
李暹一抹縱橫濁淚,眼神一凜。
「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