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4章 極北尾聲(下) 文 / 林夕很美
烏瑪打了個寒戰,她儘管沒有搞清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可夜星辰臉上那絕望和悲傷,還有那慘淡的笑容裡那一股血腥味是如此濃重。帳篷裡彷彿瞬間變成了冰窟,寒氣逼人。
可是她沒有逃避,跪在夜星辰身後,看著坐在她面前的主人絕望的垂著頭。看著主人消瘦的肩膀在微微顫抖,竟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此時悲傷的主人。她不管蘇日勒和克怎麼看待主人,也不管雨蒙??額爾敦刻圖是怎麼死的,在她眼裡,只有夜星辰最重要!
她沒有說什麼,第一次,第一次輕柔得從背後抱住了夜星辰,雙臂環繞著他的胸膛,感受著那顆心臟孤獨冰冷的跳動。她感到夜星辰很冷很冷,想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可是卻覺得自己像是報了一塊冰雕,彷彿主人血管裡流淌的是刺骨的冰水!
她柔美的臉頰貼在夜星辰的背上,甚至能感覺到主人消瘦的脊背上那一個個聳起來的脊柱骨。溫熱的呼吸吐在夜星辰的耳畔,吹起一縷髮絲。
「既然他們都不要您了,那就讓烏瑪陪您吧!烏瑪會一直守護在您身邊,不管發生什麼都不離不棄!」烏瑪柔聲說道,她說這話時,感到自己心跳一下子快的像鼓錘。臉也燙得緋紅,可是她覺得現在是主人最脆弱的時候,也是她最好的機會,決不能放過!
「嗯,烏瑪,你真好!」夜星辰依舊低著頭,淡淡的說道。
儘管只是這麼幾個字,甚至說不清是真心的還是在敷衍,已經讓女奴欣喜若狂。
「對不起,烏瑪,這麼多年都是你在照顧我!你的心意,其實我能感受到,只是那時候我心裡裝著雨蒙,沒有多為你耗費心神。你也不說什麼,依舊服侍我!其實我什麼都知道的,包括你在想什麼,我都知道!」夜星辰輕聲說道,他感到從背後抱著自己的烏瑪手臂圈得更緊了些,彷彿稍一鬆手,就會失去般。
他不知道背後的女孩以滿眼淚光,臉上的神情幸福又滿足。
「對不起……這麼多年對你太不公平了!」夜星辰輕輕歎息道。
「沒什麼的,主人不用這麼說!烏瑪很知足,能服侍您,已經是烏瑪的榮耀了!」烏瑪受寵若驚的說道,將懷抱中的主人抱得更緊,彷彿要和他連在一起,血肉不分!
突然,夜星辰身上湧出一股大力,掙脫了烏瑪溫柔的環繞。他轉過身來,捏著女孩兒消瘦的肩膀,猩紅的眼睛直視著女孩眼中的惶恐和幸福。蒼白清秀的臉上冷漠又平靜的說道:「草原以容不下我了,跟著我去南方吧!我曾答應過雨蒙,要帶她去南方玩的,去最繁華的城闕,吃最好吃的東西,去買下各種各樣南方的小玩意,為她用最精緻的綢緞做最漂亮的衣服!只是雨蒙死了,這些承諾再也不能……我想在你身上,完成對她的承諾!願意跟我去南方麼?」
夜星辰的聲音溫柔的像天神的呼吸,烏瑪那一瞬間欣喜若狂,簡直要瘋掉了!她為什麼不願意?只要能和主人在一起,能遠走高飛,能不用顧忌自己奴隸的卑微身份,要她做什麼都可以!她說不出話來,只是使勁得點著頭,臉上帶著笑,眼裡卻滲出淚。
夜星辰目光從烏瑪身上移開了,他眼中的淚再也不能控制,順著猩紅色的眼睛淌出來,像兩道觸目驚心的血痕。是啊,他也只能靠這樣虛情假意的付出來麻痺自己,他明知道雨蒙已經死了,卻要用烏瑪來補充心裡那個重要的位置,要在烏瑪身上完成自己未能實現的諾言。甚至,他希望烏瑪也能穿上雪白的狐裘小襖,穿上熾烈的石榴紅馬步裙,頭上插著金色髮簪,笑聲如銀鈴——無限的接近死去的雨蒙!哪怕她改名叫做雨蒙也可以!
這樣想想,心裡就好受些了吧!可是那負罪感更甚!
他感到一雙溫熱的手撫在臉上,烏瑪輕柔的為她拭去眼角的淚,捧著他的臉,溫柔的看著他!「主人,不要哭……我一直都在!我會一直陪著你,跟隨你到任何地方!」
「烏瑪,你是女人吧!」
烏瑪俏美的臉神情怔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古怪的問題。
「你是女人,那麼,安慰我吧。你是女人,應該知道怎麼做!」夜星辰無力得說道,暗紅的眼睛透過蘊含著的霧氣,盯著眼前的烏瑪,淚眼朦朧中,烏瑪的面容彷彿和腦海中的雨蒙重合起來了,兩人的一顰一笑都變得神似,那一刻,夜星辰好像覺得自己眼前的人兒,就是雨蒙!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扶起烏瑪的下巴,眼中燙著熱淚,就要將自己朱紅色的,鋒利的唇貼上去。他淚眼朦朧中,看到烏瑪也閉上了眼睛,臉上露出幸福的神色,仰起臉,迎著自己的唇線吻上來。
即將吻上的那一刻,他喃喃道:「雨蒙,我們不要分開了,跟我回南方吧……」
烏瑪臉上的幸福頃刻間破碎,閉著的眼睛也睜開來,眼神是無以加復的悲哀——到頭來,自己只是主人心中的代替品啊!主人心中裝著的,依舊是那個草原上最美的明珠!恐怕即將接吻的這一刻,主人也是在把自己當做雨蒙??額爾敦刻圖!
這一刻,她為自己悲哀!
可是這樣也好,自己只是卑賤的奴隸,不應該奢求太多!這樣已經夠了,不能奢求太多……
她義無反顧得閉上眼睛,將自己的唇輕柔的吻上去,像熾烈的火焰落在堅硬的冰上,她覺得自己吻上人渾身流的不是滾燙的血,而是帶著冰碴的雪水。可她依舊義無反顧,這樣就夠了……就夠了……
而夜星辰眼角躺著淚,吻著烏瑪,心中想的卻是,雨蒙,雨蒙……
突然間,帳外爆發出一陣喧嘩,急促的腳步聲
踏碎了風雪的呼嘯,武士身上的鎧甲與刀劍的鏗鏘聲如此刺耳。烏瑪猛地睜開眼睛,看著帳外,她聽出來這些倉促的腳步聲是朝他們這裡來的。她低頭看了一眼夜星辰,少年依舊沉悶如死,低垂著頭,眼角淌淚。她捧著主人的臉,溫柔的說道:「主人,烏瑪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情!放心,烏瑪不會離開您!」她覺得夜星辰此刻像個無助的小孩,讓人放心不下。
她站起來,擔憂的看了一眼主人,朝帳外跑去。這時,夜星辰抬起頭,看著烏瑪的背影,淡漠得笑了一下,說道:「真傻啊……」既是說自己,也是說烏瑪。
「你們幹什麼?知道這裡是誰家帳篷麼?這裡是夜星辰公子的地方,誰給你們膽子亂闖?」夜星辰聽到烏瑪尖利的聲音在質問那些武士。
武士粗魯得吼道:「夜星辰?不就是個南方賤種?奴隸和賤種果然是一路人!」
「你們——」這是烏瑪的聲音。
「賤奴隸,君王有令,擒拿夜星辰,如若反抗,死活不論!聽明白沒?滾開!」另一個武士陰沉得說道。
烏瑪低低的驚呼聲傳了進來,接著變成高昂的尖叫:「主人快逃,是君王要殺您,快逃啊……快逃!」
夜星辰頭腦艱難得運轉著,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蘇日勒要殺他!他甚至能想像到瘦弱的女孩兒伸著雙臂擋在帳篷口前,像護崽的母鷹,孱弱,卻高大!
「賤奴隸滾開,你要違抗君王的命令麼?」一個武士一把推搡開烏瑪,接著一聲響亮的耳光聲,還有烏瑪的尖叫。
「你們不能進去,主人快逃啊!快跑!從帳篷後面,快逃啊!」烏瑪失聲叫道,她抱住了帶頭的那名武士的腿,努力阻止他們闖進帳篷中。
可是,夜星辰突然聽到了一聲刀鋒破空的聲音,接著是刀刃沒進肉中的鈍響,烏瑪尖叫的聲音戛然而止。一抹滾燙的血潑灑在純白的雪上,發出雪飛快融化時的吱吱聲。一個武士冷哼一聲,道:「一個賤奴隸竟敢這麼囂張,一刀殺了清淨,也不看看自己身上流的血有多髒?」
這一刻,夜星辰渾身一激靈,像被當頭潑了一盆冰水,他霍得站起來,混沌的腦袋終於清醒了些——難道,難道烏瑪也被殺了?又是因為自己麼?
這時,帳篷被武士粗暴得掀開,帳篷簾子也被一道斬斷。夜星辰看到烏瑪的腦袋躺在純白的雪上,帶淚的眼睛空洞失神,那雙剛和他接吻過的唇失去了血色,泛著死去的青紫……夜星辰的頭好像要炸開般的疼——烏瑪也因為自己死了!烏瑪也死了!剛剛承諾要帶她去南方的,要用她完成未能給雨蒙完成的心願,轉眼間烏瑪就變成一具冰涼的屍體!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與他有關的人都死於非命?
武士跨過烏瑪的沒有頭的屍身走進帳篷,甚至一名武士故意踏著烏瑪柔軟的胸脯走過,屍體脖子處的斷口又有血漿噴湧出來,染紅了純白的雪。夜星辰的眼睛頃刻間變得血紅,甚至連眼仁也變成紅色,眼眶裡像裝著一汪猩紅的血,俊美清秀的臉龐變得猙獰的像魔鬼,他低低的嘶吼道:「你們找死!」
有十餘名武士將夜星辰團團圍住,一名武士冷笑道:「就這個南方賤種麼?君王說了如若反抗,生死勿論,直接殺了算了,省事!」
「嗯,殺了就殺了,一個南方人而已!不算什麼……誰上去給他一刀?」另一名武士陰沉著說道,他的刀握在手裡,刀刃上還有血跡——剛才烏瑪就是他殺得!
「你們找死!」夜星辰弓著腰,胳膊垂著,眼睛紅得像妖魔,表情猙獰可怕。他體內咒術師的血脈之力竟不受控制得運轉起來,密密麻麻的咒術符爬滿了全身,渾身像是繚繞著寒氣侵人的風雪!
武士們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消瘦狼狽的南方少年湧起一股令人厭惡又畏懼的氣勢,一股冰冷感覺將他們埋沒,一瞬間,帳篷裡壓抑的可怕,彷彿他們面對著一頭沉睡的遠古巨龍!不知是誰驚呼一聲,「一起上……」武士們舉刀衝上去,他們只想殺了這個南方少年,趕緊離開,在這個帳篷多待片刻,都令他們壓抑得快瘋掉!
可已經遲了,夜星辰的咒術已然發動,這一刻,夜星辰失去了理智,甚至忘了夜淵鴻哥哥曾警告過他不要對凡人使用咒術。他雙臂猛地一舉,圍著他殺來武士們身體騰空而起,頃刻間,一個個血紅的冰凌貫穿了武士們的身體,彷彿他們身體裡的血液一瞬間被凍結成鋒利的冰刃,一道道冰凌戳破了武士的皮囊,沒有一滴鮮血流出來,全都凍結成冰。沒有人慘叫,因為他們的喉嚨處也穿刺出一朵朵鋒利的殷虹冰花。
騰空又落下,武士們已經變成破碎狼藉的屍體,他們身體被自己的血液凍結出的冰稜刺得千瘡百孔,像體內長出一個個晶瑩剔透的海膽,鋒利的冰凌上掛著鮮活的碎肉和腑臟,像凍在冰稜上的果實。
夜星辰睜著血紅的眼睛環視周圍狼藉一片的屍體,十幾名武士頃刻間被殺!他呼哧呼哧穿著氣,像跑了很久很久般。他知道,極北草原已經容不下他了!必須得快點離開!他腦子飛快運轉著,獅子王已經被抓住了,那麼赤那思只要發動所有力量,阿日斯蘭無人做主,勢必退敗,只要吞併阿日斯蘭,那剩下幾個小部落將徹底歸順赤那思,蘇日勒和克就是草原真正的君王!而他就是整個極北的敵人!
偌大的草原,已經沒有他立足之地!
他不再遲疑,跌跌撞撞朝帳外衝去,臨走時,深深看了人首兩分的烏瑪,猩紅猙獰的眼神裡流露出深深的悲傷,他喃喃自語道:「烏瑪,對不起……對不起……」話罷,踩著被血染紅的雪,大步朝風雪呼嘯的夜色中奔去,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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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夢陽曆,林夕四年十二月初。
赤那思君王蘇日勒和克帶著被擒獲的阿日斯蘭汗王出現時,整個赤那思部落沸騰了!所有赤那思牧民和武士跪在君王面前,拚命用頭磕著地,抓起雪灑在自己頭頂,嘴裡嘶吼著:「赤那思萬歲,至高無上的君王萬歲!」所有對蘇日勒和克的質疑與不信任統統煙消雲散,轉而變成無比狂熱的崇敬。各大貴族也表示全力忠於赤那思年輕的君王。
平日吝嗇的貴族不惜花大筆黃金,重新組建軍隊,而戰敗的殘軍也恢復鬥志。總人口近七十餘萬的赤那思人竟短短幾天組織起一支二十餘萬的軍隊!除卻拿不起刀的小孩和老人以及戰力弱小的女人,赤那思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參入軍隊了。
一百五十餘年前,夢陽碧海皇帝帶三十萬鐵旅翻過荒合山脈,像一柄撕裂草原的長槍一樣扎進極北的草原時,整個蠻族也是這樣舉族為戰,不僅是軍隊,甚至是普通牧民,女人和孩子也和夢陽軍隊廝殺!結果那一戰還是蠻族輸了,整個蠻族被打的分裂成無數小部落,蠻族部落制度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可是回到夢陽國內後,碧海皇帝回想起蠻族人悍不顧死的打法時,心有餘悸得說了一句:「餘威甚烈!蠻人之勇非我夢陽可競!」
現在的赤那思舉族為戰,與一百五十餘年前的蠻族幾乎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不是抵禦外敵,而是奪回失去的榮譽,洗刷曾經受到的屈辱。
沒有獅子王掌管的阿日斯蘭,在赤那思君王帶領的復仇軍隊下節節敗退,甚至獅牙騎射的統領亥陽與烏力吉破口大罵赤那思人是瘋子——誰能猜到二十多萬敵人下雪天就這麼潮水一樣殺過來,摸著夜色在雪地裡深一腳淺一腳跋涉二十餘里,只為趁阿日斯蘭人在睡夢中時捅他們一刀。可是這樣出人意料的奇襲效果就在於此,大批阿日斯蘭武士在睡夢中被殺。驚慌失措的武士們一睜開眼就看到狂暴的赤那思武士舉著刀刃朝他們砍殺過來。
當阿日斯蘭人看到被綁著押在赤那思軍前的獅子王時,整個部落的人心都垮了!沒有人願意再打仗,紛紛跪下來對著赤那思新君王磕頭求饒,能擒住他們在心中敬若神明的汗王的人,他們沒有膽量與之為敵。
帶領二十萬軍隊的年輕君王蘇日勒和克??赤那思騎在戰馬上,看著阿日斯蘭潰不成軍的獅牙騎射,平靜的說道:「阿日斯蘭的獅牙騎射武士,留一半充作奴隸,另一半斬首示眾,百夫長以上軍銜的武士斬首。參與針對殺死我父親那場戰鬥的獅牙騎射統領,囊刑處死。阿日斯蘭貴族,上繳所有財富人口和牛羊,可留一命,發配到極北極寒地!女人不殺,老人,全部殺掉;小孩高過馬鞭者,殺!」
隻言片語,就將草原上人口僅次於赤那思的大部落命數定了下來,赤那思牧民與武士高呼騰格裡天神賜予了他們一個『尊武如神』的君王!『尊武王』的威名自此傳開,唯有赤那思的狼牙扎兒花??兀突骨聽到要處死老人和小孩時,眉頭不滿得皺了起來。
可是尊武王漫不經心得回過頭,瞥了他一眼,冷冷說道:「我是今後的草原之主,我的話就是法令,不得違抗。違抗我的意志,殺!」
赤那思三大名將之一的扎兒花在那樣冰冷的眼神下竟不由自主得顫抖起來,他竟從蘇日勒和克身上感受到一股只有在上代君王身上才感受過的霸意和殺機,與之相比,自己渺小的像茫茫草原上的一株青草。
現在的極北草原中,獅子王已經被擒住,阿日斯蘭在赤那思犀利強悍的進攻下土崩瓦解,這樣下來草原上赤那思與阿日斯蘭兩大部落相互對峙的局面結束,那麼德蘇部與庫瑪部兩個迎風觀望的小部落自然再沒有選擇的餘地,要麼投降於赤那思,要麼覆滅在茫茫草原上。
扎兒花看著跨馬而立的蘇日勒和克,儼然已看到極北草原上升起一個明亮的新星,他將自一百五十年餘年前破碎的蠻族重新整合在一起,整個極北草原以後都將飄蕩著赤那思的白狼大旗,他擁有蠻族強悍武士的所有忠誠,統治著荒合山脈以北浩瀚無邊的草原。一個統一的蠻族無疑是令人畏懼的,而統治如此強悍戰力的蠻族君王,更是天神的寵兒,他目光所看之處,就會有無數強悍的蠻族騎兵用馬蹄為之踏碎,用蠻族的凝腥將之澆透。
『尊武王』的威名已深深扎進每一個蠻族人心中,就像他們身邊活著的神。
可是年輕的蘇日勒和克在新任大薩滿申凡雙為他主持的祭天大典上,卻裹緊了袍服。他仰望著烏雲翻捲的天空,站在最高處享受所有蠻族人的膜拜和崇敬,感覺到的卻是莫名的孤獨和悲傷。也是啊,一直期盼他能成長起來的父親死了,他心愛的女孩也不再人間,偌大的草原上,最信任的朋友也決裂叛離。陪伴他的,只有崢嶸的武士和鏗鏘的兵戈,那過往的溫柔時光,都變成了碎片,融化在記憶中……
他眼中蘊含著滾燙的淚,任憑寒風刮在臉上,淚痕風乾割面的疼。他嘴唇喃喃得自語著:「父親,您留給我的位子,真是令人寂寞啊……」
那一刻,他腦海中浮現的是父親的蒼老霸絕的面容,還有和雨蒙與星辰在一起時,他們臉上美好溫柔笑臉。
只是這一切,再也無法重來一遍了。想到這裡,萬人矚目的蠻族君王無聲地苦笑起來……
遠遠地,蒼老的上代大薩滿默默看著蘇日勒和克進行著祭天大典,渾濁的眼睛閃著落寞的光。他蒼老的面容已然滿是溝壑皺紋,看起來隨時都會死掉。他輕聲自語道:「勃日帖,你看,我們那時候費盡心力籌劃蠻族統一戰爭,籌劃分割南方人的土地,甚至不惜與南方人結盟,拚命想為年輕人留下些什麼……你看,沒有我們這些老傢伙,這些年輕人一樣做的很好啊……」
話罷,老人苦笑著搖搖頭,轉身朝自己帳篷中走去,顫顫巍巍的步子,彷彿隨
時都會倒地不起。
幾天後,侍候大薩滿的奴隸發現老人死在自己帳篷中,死得並不安詳,老人隨身佩戴的銀刀插在消瘦得胸脯上,眼睛沒有閉上,仰面躺著,四肢伸展成一個『大』字,華麗的祭祀袍服鬆鬆垮垮的刮在身上,像南方小孩常玩的風箏。瘦小的大薩滿彷彿一陣風吹過,就會升起來,飛向天空,飛向騰格裡天神的懷抱……
(赤那思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