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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6章 挑釁 文 / 林夕很美

    梵陽,帝都祥泉城。

    梵陽皇帝皇甫茗禪在行宮中與御殿月華候陸妙柏對弈,他眉宇間氣度不凡,可此時缺眉頭蹙在一起,神情肅穆。對梵陽這個龐大帝國的掌控已經超過二十年,梵陽國力蒸蒸日上令他越來越自信,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這個偉大帝國的神!可是現在面對自己的臣子,與之對弈時卻湧起了好像面對著整個宇宙星空的感覺。這樣的感覺自己從沒有過,隱隱覺得眼前這個臣子隱藏了很多東西。

    陸妙柏,御殿月華候,上任梵陽大柱國之子,帝都陸氏現任家主,與自己同歲之人,甚至年輕時兩人交情甚深。二十年前離開梵陽前往夢陽,在夢陽生活了近十六年,在四年前匆匆回來,卻帶來了夢陽林夕皇帝之變的消息,使得整個梵陽帝國高層都緊張起來。整個帝國這四年間都是將重心放在軍備擴張上,以迎接陸妙柏所說的『短則五年,長則十年,天下必亂』的混亂局勢。

    茗禪皇帝一想起陸妙柏那時候對天下局勢的分析,心中就升騰起一股惡寒。陸妙柏那時候對自己說的錚錚話語,足以令他以茶道修身養性數十年的心性大亂——蠻族的鐵騎兵,草原的重騎兵皇帝與夢陽強悍的輕甲步旅聯合殺向梵陽,城闕被焚燒成焦炭,生命被湮滅在馬蹄下,血光映得天空紅赤……這樣的事情對於安適了太久的他來說實在不願面對。

    畢竟梵陽比之於夢陽太過安逸,梵陽國力不如夢陽,軍力也不如夢陽強悍。夢陽的武士都是長期與極北蠻族廝殺至今,無論是戰力還是武士的血性都遠比梵陽強悍,梵陽安適太久了,其祖先皇甫景瀾三百多年前生生撕裂強橫一時的靖熙王朝,在靖熙的廢墟上建立了梵陽帝國,其後梵陽幾乎沒有過什麼戰事——祖先的血性早已被磨滅了吧!

    可是梵陽有機括製造技術,梵陽的機括獨步天下,尤其是投入軍隊使用的機括更是殺傷力驚人。以帝都機括製造府製造的軍用機括為上品,茗禪皇帝親眼看過能將矢推射到五百步以外的機括。五百步遠的可怕射程,箭矢的超強洞穿力,這已經讓梵陽的軍隊在戰場上處於不敗之地。更有傾世名將之名的御殿炎將軍尹蒼炎統領梵陽各部軍隊,茗禪皇帝對可能發生的戰爭並不很擔心,只是,他是一個喜好安靜的帝王,不怎麼希望他的帝國被戰火塗炭。

    這一點,他已經與執意用寶劍為自己帝國切割下大塊版圖的夢陽林夕皇帝差的太遠了。

    「陛下,這一步您已經考慮了進二十息時間哦,是不是該走了?」陸妙柏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皇帝的思索。其實皇帝方才心思並沒有放在棋盤上,他想的是整個帝國天下的局勢。陸妙柏正是看到皇帝的心思遠了,這才出言道。

    「呼——」皇帝歎了一口氣,整個宮殿中都是他的幽隱的歎息聲。他眉頭蹙在一起,犀利的目光掃過棋盤,臉上的神情變得古怪,「朕已是輸了,沒想到這盤棋竟輸的這麼慘烈……

    「陛下心中有事吧?方才陛下的棋盤佈局相當完美,臣幾乎沒有活路,只是陛下中途分心,露出破綻,以致棋敗。陛下日理萬機,夙興夜寐,心神全被國家大事佔據,以分神之心與臣下棋,臣缺卻用盡全力才得以勝於陛下。這局棋,其實是臣輸了!」陸妙柏是很會說話的人,明明是皇帝輸了,卻能說的好似自己才是應該輸棋的人,雖恭維之意明顯,卻讓皇帝蹙在一起的眉頭舒展開不少。

    可他心裡其實是冷笑一聲——皇甫茗禪是一個盛世之主,他從成為梵陽皇帝開始,梵陽的一切都很順利,帝國運轉得像咬合緊密的齒輪徐徐前進。這樣的帝王,看似偉大,卻是無法容忍任何吃虧與失敗。只能這樣恭維,如此虛假得迎合。皇甫茗禪,執掌帝國二十年的梵陽茗禪皇帝,內心卻幼稚得可怕。與夢陽那個冷酷霸道的林夕皇帝相比,茗禪皇帝在帝王的心性上不堪一擊。

    「陛下不知有何煩惱,或許臣可以為您排憂解難!」陸妙柏雙手揖在一起,對著皇帝欠身行禮道。

    「朕心中確實有事!」皇帝伸手將棋盤上的棋子撫開,看著棋盤上縱橫之道,沉聲說道:「帝國現在將全部人力,物力都投入陸柱國之前所說的天下亂世的準備中,國庫的資源消耗速度和燃燒一樣,梵陽幾乎放下了所有計劃,一直處在軍備擴張中。梵陽的發展方向與朕設想的偏差越來越大,這件事是朕心中的一根刺。還有陸柱國之前提出與北蠻人結盟之事,朕一直沒有向帝國公開,可有一大部分物資都流向了極北草原,這塊兒的帝國的賬目缺口越來越大,已經引起幾大商會的注意。他們開始懷疑皇族將這一部分錢和物資用到見不得人的地方了……」皇帝一邊說,一邊將一顆顆棋子擺在陸妙柏面前,棋子星羅棋布,卻隱隱呈現陣型。隨著皇帝落子的聲音,他的話語憂慮之情更甚。

    陸妙柏略微沉吟片刻,說道:「陛下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這是商會目光短淺,太過迂腐保守,也太把他們腰包裡的錢看得重要。陛下可以對幾大商會稍稍透露一些事情,讓他們清楚,到底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不過用於與蠻族人結盟的那一部分物資與金錢太過敏感,可以說是用來籌備新軍隊。不管帝國之內有什麼聲音,只要我們讓他們看到梵陽實實在在地在變強就夠了。請恕臣直言,帝國太過富有,富有到令人覺得舉足維艱,就算我們不主動參與未來的風雲變幻中,可擴充軍備實力,守護我們帝國的財富與人民生命總是沒錯的!這下問題又回到剛才陛下第一個疑惑上:梵陽,是否走上了歧路!臣以為,梵陽之前一味發展積蓄財富才是歧路!梵陽開國景瀾皇帝,奮武烈,定八荒**之亂,叱吒風雲,建立梵陽帝國!可是梵陽現在的軍力與開國之初相比如何?差的太遠——」

    「彭——」皇帝的手掌狠狠拍在棋盤上,棋盤頃刻間翻下桌去,棋子乒乒乓乓得滾落在地上,一個一個跳得遠了。「哼,陸柱國,你是在說朕不如先祖麼?」皇帝的面容帶怒,劍眉豎直,冷目看著陸妙柏。

    陸妙柏的目光一直

    盯著地上落得最遠的那顆棋子,看著它滾落在地上,一直朝前滾動,直到進入角落中看不見。他表情沉靜安詳,絲毫沒有因為陛下的怒火而方寸大亂,皇甫茗禪的心性他揣摩的太清楚。無論是現在亦或是年輕時候他們同在帝都學府修習時,皇甫茗禪都是這樣容不得別人說他半點不好!作為梵陽皇族,皇甫茗禪是驕傲的,他也有驕傲的資本,他雖不能容忍別人說他不好之處,可他本人也是一個很努力做到各方面完美的人。他既然敢直言直語如此說出口,也早已經猜到皇帝會如此反應,接下來的話也是水到渠成:

    「陛下,臣與您從小一起長大,雖說有二十年前您剛繼承皇位時的帝都之亂,可臣對您的忠心從未改過。臣一直是有話直說,過去如此,現在依然如此!陛下若覺得臣的話不好聽,儘管責罰臣,哪怕斬下臣的頭顱以消心頭之恨,臣也絕無半點怨言!」陸妙柏從棋桌前站起來,跪拜在皇帝面前,深深叩首說道。他抬起頭,清明的目光直視皇帝蘊含怒火的眼睛,竟絲毫不閃躲,繼續說道:

    「帝國重商重工卻輕軍力,像一頭養胖的肥羊,只等著別人來宰,這樣的梵陽看似龐大,實則不堪一擊!我們西邊與北邊的敵人時時刻刻在盯著我們啊!發展軍事,才是正路,皇族統治貫徹的根本是什麼?民眾的忠誠?滿滿的國庫?廣袤的土地?都不是!是軍隊,是威嚴,是至高無上的力量!只有掌握絕對強大的軍力,才是一個帝國的根本。普通臣民與皇族的關係絕非親如一家,是羊與牧羊人的關係,牧羊人要保護羊群,要讓羊長得肥壯結實,可牧羊人餓的時候就要殺羊吃肉。皇族就是牧羊人,帝國臣民就是羊群,而軍隊則是牧羊人手中的鞭子!」陸妙柏明顯看到皇帝眼中的怒火熄滅下來了,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茗禪皇帝就是這樣,他好面子,卻也能聽進去話。只要不閃躲,不唯唯諾諾,出言擲地有聲,反而能讓皇帝冷靜下來。可是能在帝威下做到如此,天下又有幾人?

    「若牧羊人手中沒有鞭子,怎能控制羊群?當羊稍有不馴時,就用辮子狠抽下去,當有狼要吃羊時,牧羊人的鞭子就要對著狼!皇族就是牧羊人這樣的角色,他既是保護帝國子民的存在,又是關鍵時刻嚴苛對待他的子民,陛下,對國內反對的聲音,我們陛下不擇手段壓制下去。此時已到關鍵時刻了……」陸妙柏直視皇帝,說完這樣一段話後再次深深拜了一拜,他眉頭輕皺,面容剛毅,言語間鏗鏘有力,沉穩大方,忠貞傲骨之氣隱隱而出,御殿月華候,帝國大柱國,言辭雖犀利,卻句句是良言。

    長久的沉默,皇帝突然鼓起掌來,啪啪的掌聲在寂靜的大殿裡迴響,他臉上是讚賞的神色,高聲說道:「好一個牧羊人與羊!軍隊就是朕手中的鞭子麼?說得好!朕也時常思索皇族與帝國之間的關係,可總覺得不能自圓其說。陸柱國一席話卻解開朕一個糾結已久的問題,朕絕非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陸柱國說得懇切,朕自然不會責難你!只是,陸柱國所說的『關鍵時刻』又是從何而談?難道陸柱國幾年前所說的亂世狼煙已經快來了麼?」

    「沒錯,御殿炎將軍之子尹哲公子從極北草原飛鴿傳書說,我們所支持的赤那思已經與草原第二大部落阿日斯蘭處於戰爭狀態,兩部落已經交過手,赤那思君王,也就極北草原的皇帝被殺。估計兩部落之間在今年下雪前會正式爆發戰爭,不過赤那思現任君王已經撕毀了梵陽與其訂下的盟約。」陸妙柏沉聲道。

    「撕毀了盟約?那就是說帝國前期對赤那思的支助全部成了泡影?帝國投入那麼大的人力物力,整個帝都機括製造府放下所有機括製造計劃,傾盡國力為其打造機括重弩,還有前期投入的錢與物,沒有一點兒意義?」皇帝剛平復下來的心緒又勃然大怒起來!額頭一根青筋呼呼的跳著,彷彿隨時都要炸裂開一樣。

    他下定決心與北蠻子結盟時,擔心蠻子以為南方人狡猾貪婪,放低了姿態,蠻子幾乎是要什麼就給什麼,好獲取蠻子的信任!現在梵陽竟被蠻子背叛?梵陽帝國何時受過這樣的恥辱?他正要質問陸妙柏時,陸妙柏卻開口了。

    「陛下放心,赤那思定制的那一萬把機括重弩,一把造價不算弩弓鋼弦的話,基本上三十鎰黃金,只是弩弓的鋼弦花費周折較大,加上弓弦差不多五十鎰黃金,其餘對帝國來說不是什麼損失。而且尹哲公子在向蠻族出售機括重弩時,把價格抬高了一番,總共要價一百萬鎰,赤那思先任君王已經支付了三十萬鎰,尹哲公子在飛鴿傳書中保證不讓帝國在這批機括重弩上吃虧!這件事,就交給尹哲公子吧!至於先前對赤那思無償的援助,我們只是幫助赤那思恢復他們四年前在在對夢陽戰爭的損失,赤那思要面對的是整個草原所有部落,我們必須保證他們兩邊力量均衡,甚至戰爭開始後我們也要繼續將物資投入極北,好讓戰爭長久下去。讓蠻族的力量自己內部消耗,僅僅是花費錢物而已,總比直接消耗武士的生命好!」陸妙柏淡漠的說道,他的頭腦始終如精密運轉的機括一樣冷靜,可他的冷靜中又透著一股對戰爭的渴望!甚至是對戰爭的爆發有一種狂熱的執迷。他談及戰爭時,眼睛中的光彩耀眼得令人不敢逆視。

    皇帝盯著自己的臣子,看著那雙星空般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睛,陸妙柏在計劃著什麼事情,這是皇帝的感覺。可又覺得他的計劃對帝國有實實在在的好處,到底該對陸妙柏下放多大權力,這一點他一直在斟酌。

    走一步看一步吧!皇帝心中想到,若是陸妙柏心中另有所圖,哪怕梵陽烽火絕城,哪怕再要上演一次二十年前的『茗禪元年之亂』,哪怕他這麼多年以茶養性毀於一旦,也要滅絕此人!

    皇甫茗禪不喜殺戮,他總以『仁帝』自居,可身為帝王的威勢猶在!一顆殺戮的心就是帝王不同於常人之處!輕易不動殺戮之心,若是動心,必血流成河!

    此時陸妙柏低著頭,卻在想著極北草原那頭老獅子若是得到那樣精巧又殺氣凜然的機括重弩時,會是怎樣欣喜若狂!可能比小孩子得到最心儀的玩具還要興奮吧!陸妙柏此時真覺得自己是販賣戰爭的使者

    ,他目光所看的地方,定血流成河,狼煙蔽天。

    心中各有所想的皇帝與臣子都沉默下來,皇帝大手一揮,沉聲說道:「陸柱國,陪朕再下一局。」

    「是,陛下!」陸妙柏恭敬得將掉落在地上的棋盤和棋子一一撿起來,甚至是那顆滾落最遠的,隱藏在宮殿角落的棋子也被他從角落裡拾起來。

    這就是他的目光與別人不一樣的地方,不止是這墜落在地上蹦的最遠的棋子他都能敏銳的捕捉到,就是大陸上一絲一毫的風雲變幻,他也要掌握在手中!

    棋盤上的棋局已然開始,棋盤外的廝殺,卻也緩緩展開。

    極北,還日拉娜河南岸冬季草原。

    赤那思與阿日斯蘭部落間的營盤相距大約二十里,二十里的距離,對草原的戰馬來說,就是跑一身汗的距離。此時已是十一月末,各部落牧民總算準備好過冬的事情,迎接一個舒適溫暖的冬天,可草原部落的高層們卻越來越緊張。

    這一天早上,極北草原的天空上烏雲低低的垂著,好似要直直的壓下來般。冷冽的風捲起枯萎的草根下的沙塵,吹在人臉上割面疼。一名赤那思大風帳騎兵頂著寒風沉默巡邏著,現在是緊張時期,大風帳的斥候武士整個都被派出,圍繞著部落方圓十里距離巡邏,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要掌握在手中匯報給大風帳扎兒花??兀突骨將軍,匯報給君王。

    這名斥候武士已經縱馬到赤那思營盤外圍十里之處——這個距離也是冬季牧場各部落間默認的領地範圍,營盤周圍方圓十里,皆屬於該部落,不得隨意進入。武士迎著寒風眺望著遠處阿日斯蘭部整齊密扎的帳篷群,眼中流露出一絲陰翳憤怒——那是本屬於赤那思環境最好的營盤,卻被阿日斯蘭的狗崽子佔了!

    武士的眼神冷得像極北之北的雪山,像他身上的鎖子甲!他鷹隼一樣的目光掃過他目力所及的範圍,突然看到不遠處突兀得立著一根樺木桿,桿子足有四丈長,應該是用兩根樺木桿咬合成的,草原上長不起大樹,生命最頑強的白樺樹也只是低矮得能長到兩丈高左右。

    武士順著桿子朝上看去,桿子頂部掛著一張白色的狼皮,在寒風中飄舞翱翔,狼皮上柔順的白毫被風梳理得極順,狼皮飄舞時,甚至能想像到這頭狼活著時是怎樣的風姿。可武士的瞳孔倏然間縮小了——本該是狼頭的地方卻是一個人的腦袋,看起來就像一頭有著人頭的狼。

    武士看清了那顆頭顱的面容,臉上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憤怒,忍不住仰天咆哮起來,整個狂野都是他瘋狂暴戾的吼聲。那顆頭顱蒼老黝黑的面容,花白的頭髮,乾裂的嘴唇,還有那雙琥珀色的,張得圓圓的眼睛分明是上任君王!武士狂踢戰馬,馬兒飛馳到樺木桿下,逆著風,武士感到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冰涼刺痛。透過淚光,他清楚得看到幾騎穿著火紅鎧甲的騎兵朝阿日斯蘭的營盤奔去。

    樺木桿韌性極強,長達四丈的桿子被風吹的彎曲下來,像一張被扯緊的弓,那張狼皮與頭顱好像隨時都會飛上墨雲籠罩的天空般。武士看著那顆頭顱,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當被驚動的新君王蘇日勒和克帶著扈從武士趕來時,看著高高的樺木桿上懸掛著得那顆頭顱,那雙曾經慈愛得看過他的琥珀色的眼睛,整個人竟從馬上跌下來,跪在地上瘋狂的用拳頭捶打地面,嘴裡嘶吼哽咽著連他都不知道什麼意思的話。周圍武士紛紛下馬,圍繞著那顆頭顱跪下來,將最後的敬意獻給這個俯視草原數十年的君王。

    蘇日勒和克跪在地上,他感到頭腦中滿是嗡嗡的聲響,感到全身的血都在一下一下往臉上湧,又是那種痛苦得快要死掉的感覺!他的頭髮垂下來遮住了臉,看不清他的表情是憤怒亦或是痛苦,只是他的聲音冰冷無情,像淬了毒的三鋒匕首:「阿拉坦倉將軍,現在還要忍麼?我要馬上和阿日斯蘭的狗崽子開戰!」

    這是阿日斯蘭對赤那思的挑釁,將老君王的頭顱掛在兩部交界處,這分明是對草原之主的羞辱,奇恥大辱!這怎麼忍受?這還要再忍受麼?

    陰沉的隼騎將軍緊緊攥著自己手裡弓,此時只有跟隨自己半輩子的弓能讓他心裡好受些。他仰頭看了看君王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腦袋,深陷陰翳的眼睛第一次能看清是什麼樣的神采——冰冷得沉靜,好像所有的光線都被那雙冰冷烏黑的眼睛吸收掉,將軍身邊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

    將軍聲音像錚鳴的弓弦,「不必再忍,下令開戰吧,君王!殺掉阿日斯蘭部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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