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章 兄弟間 文 / 林夕很美
縹緲城南門戰場,申國三萬火烈騎,赤那思三萬多轟烈騎圍殺夜國的十萬輕甲步旅,戰場一片混亂,廝殺聲,戰馬嘶鳴聲,還有兵刃交擊聲以及鳴鏑響箭的爆炸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像是經年慘烈的修羅煉獄!夜色中,武士們的面容猙獰,鳴鏑響箭在空中爆炸時,耀眼的白色亮光將他們血跡森森的臉龐照亮,分不清那鮮血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武士們的臉在鳴鏑響箭的光下照亮的那一瞬間,森白的牙齒和鮮紅的牙床在他們臉上分外可怕。武士們大力擎刀的時候呼出白亮的霧氣,像在噴塗烈火般!
而皇宮中,依然是一片祥和,起碼表面上是祥和的!
掌時的宮人擊鼓報時道:「卯時三刻到……」中氣十足的聲音在已經泛白的夜空中浩浩然迴響!接著其他宮人也跟著喊起來,一時間,宮人們的聲音將南門戰場上的廝殺聲都壓下去了!
龍炎殿。
林夕皇帝只穿著袒衣,他雙臂張開,兩名宮女將軟鯊魚皮的內甲裹在他胸前,然後拉緊軟甲側腰部的繫繩,柔韌的軟鯊魚皮與皇帝的身體很好的貼合著,勾勒出他強壯的腰肢。小腹的肌肉輪廓分明,隨著他的呼吸,寬闊的胸膛也起伏著,渾身散發著劇烈的張狂之氣!
這件軟鯊魚皮內甲是神羅皇帝當年去西海遊玩時,在船上看到海裡有一頭鯊魚一直尾隨著,於是神羅皇帝下令抓住鯊魚,剝下它的皮,帶回來做出這件軟鯊魚皮內甲!那時候惠皇后還沒死,萬俟君也是最受寵愛的皇子,所以那一次皇帝特意帶他一起去西海遊玩……想起那時候,林夕皇帝就忍不住歎息一聲……
這件軟甲父皇也穿過……當年父皇也是穿著這件貼身的軟甲為保衛夢陽而戰,現在自己和要穿上這件皮甲了啊!他伸手撫著胸前的鯊魚皮,感受著那皮子上柔韌的質感……像拂過父皇在世時的所有滄桑!
接著宮女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那件金光閃閃的黃金戰甲,鎧甲是濯銀打底,鑲以黃金,再靠夜國最高超的蝕刻技術雕琢上花紋,與其說這是一件戰甲,倒不如說是藝術品!這件鎧甲並不重,不過它的防禦力和赤那思的轟烈騎重鎧沒什麼區別,甚至比轟烈騎更勝一籌!當然,因為銀和金的韌性太強,所以這件黃金鎧甲的抗穿透力不強,所以才會在裡層加穿一件軟皮甲,箭矢能射穿鎧甲,它的穿透力會減弱很多,但在穿過皮子時,會被咬死在柔韌的鯊魚皮中,保護力更強!
宮女熟練的將鎧甲的各個部位扣在新皇帝身上——神羅皇帝時,她們就是專門看管這件黃金戰甲的宮女,如今只是效忠的人變了,她們的職責依然沒有改變!
最後一隻腕甲扣在皇帝手腕上,腕甲扣合住的脆響在空曠的龍炎殿迴響不息,他整個人在金色的戰甲中宛如戰神,火紅色的大麾與金色的鎧甲相映,皇帝竟像太陽般耀眼!
這件鎧甲更多的是象徵意義吧!皇帝也是第一次穿上父親的戰甲,他拚命想從鎧甲上找到一些父親的痕跡,無論是味道或者體溫都好。可耀眼的黃金戰甲上只有尖銳的金屬味道,冰冷的的金屬貼在契身的鯊魚軟甲上,掠奪者他的體溫,皇帝的肌肉緊張起來,顫抖的打個冷戰,好久才緩過來!
其實這件戰甲的象徵意義大於實戰意義,若真的穿著這件戰甲在戰場上廝殺,無疑會遭到無數敵人瘋狂的攻擊吧!可當年神羅就是穿著這件耀眼的鎧甲親自在戰場上握著刀劍縱橫捭闔,才奠定自己『神羅』的聲號!如今林夕皇帝也要這樣效仿父親的做法了,他希望父親當年穿過的戰甲能保佑他吧!
他從宮女手中接過黃金獸盔,上面插著三根碧綠的孔雀尾羽,整個獸盔看起來完美動人。皇帝看著獸盔,將之捧到最前,閉上眼睛,嘴唇貼在冰涼的獸盔上,他輕聲念叨:「我快死了……」接著將獸盔戴在頭上,烏黑的又發被獸盔遮住,彷彿最後絲柔軟被隱藏,皇帝徹底成為這世間至高無上的神靈,可獸盔上那猙獰的饕餮獸紋又給盔甲增加了幾分戾氣——畢竟是盔甲還,是要穿上上戰場上的,不僅僅是普通的藝術品而已!
這時一個身影從前殿走進來,他腳步壓得很輕,似乎怕惹得皇帝心煩般!
林夕皇帝看到來人,面色微微一變,揮手讓兩個宮女退去,整個龍炎殿只有他們兩個人了!
「哥哥——」來人輕聲叫道,他抬頭了皇帝一下,呼吸窒住了——他彷彿看到了父皇般,那個威嚴的神羅皇帝,戰神般的父親彷彿重新站在他眼前,黃金戰甲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竟是刺目的痛。他與皇帝的目光對上了,饕餮獸盔下,皇帝的眼睛威嚴的像一隻猛虎,眼角微微向上翹起,烏黑的眼睛冷漠的盯著他。
一瞬間,彷彿頂不住皇帝身上的氣勢,萬俟澤瑞噗通得跪下去。頭低垂著,不敢再抬起,彷彿怕被皇帝眼中逼出來的光扎傷——雖然他是皇帝的弟弟,可皇帝對他的的恨遠遠大於愛!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他慌亂的說道:「臣弟拜見陛下……!」他想起來哥哥不再讓自己叫他哥哥的!他低垂下來的面容滿是驚慌的表情,身子不斷顫抖,額頭緊張的滲出冷汗來!從袍子的振幅都能感覺到他顫抖的多麼厲害!
皇帝就那樣冷冷的站在不遠處看著弟弟跪在那裡瑟瑟發抖,龍炎殿的火光照在他凝冷璀璨的盔甲上,他站的那一塊地方彷彿都變得明亮許多。皇帝默默歎一口氣,眼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些,說道:「有什麼事起來說話吧!」
他看著萬俟澤瑞低垂著頭站起來,身子搖搖晃晃的,臉上的表情略顯呆滯慌亂,不禁皺起眉頭說道:「這麼晚了還不睡覺?」
萬俟澤瑞小聲囁嚅道:「城外大戰,臣弟無心睡覺!夢陽是我萬俟家的,如今夢陽存亡之際,臣弟睡不著……聽說陛下要親自出征,想來看看,臣弟不想讓陛下出什麼意外
……」
林夕皇帝的神情道顯得驚訝了,他實在沒想到萬俟澤瑞會是因為這個理由才來見自己。可現在的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簡單軟弱的三皇字萬俟君了,只見他饕餮獸盔下的面容浮現出一絲冷笑,說道:「『不想我出意外……』,哼,你應該是巴不得我死在戰場上吧……我死了,夢陽不就是你的了麼?呵呵,我親愛的弟弟,你說哥哥說的對嗎?」
萬俟澤瑞好像被他的話嚇到了,臉色頓然變得更白了,慌亂的向後退了一步,說道:「不是的,不是的……臣弟不敢,臣弟不敢……」
林夕皇帝冷冷說道:「呵呵,不用慌張,你一直都很會說話,在咱們兄弟四個中,你年齡最小,卻最會討父皇歡心……你在想什麼只有你自己知道,秘密與謊言,你就是這樣在父皇膝頭成長起來的,你嘴裡說著『不想讓陛下出什麼意外』,可心裡盼著我在戰場上回不來,是不是……?」
他的眼睛灼灼泛光,死死地盯著萬俟澤瑞,萬俟澤瑞在這樣可怕的眼神下幾乎不能呼吸,甚至說不出話,不能思考!他只能顫抖的站在那裡瑟瑟發抖……自從這個哥哥殺死父皇和哥哥後,他總是對這個哥哥心存敬畏,不僅是因為他是皇帝,自己是臣子的上下關係;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怖感,彷彿在這個惟一的哥哥面前什麼都不屬於自己,甚至連性命都會隨時被剝奪……
林夕皇帝刻薄的一笑,說道:「弟弟,不要試圖欺騙我,在我眼中,你還很稚嫩,知道麼?」說著他走到萬俟澤瑞身邊,扶著他顫抖著的肩膀,盯著那雙同樣烏黑卻寫滿慌亂的眼睛,說道:「是凌風烈派你來的吧……?」
萬俟澤瑞像是突然被電激了一下,整個人打個冷戰,彷彿縹緲城夜空中的霧氣填滿他胸膛,看著哥哥金光閃爍的鎧甲,木木的說不出話來。
皇帝從從萬俟澤瑞的神情中已經瞭然,接著說道:「我愚蠢的弟弟,你最好乞求我能活下來,因為我活著,你才能活下去。你知道有多少人盼著殺光姓『萬俟』的人嗎?他們都在縹緲城外廝殺著,如果夢陽戰敗了他們會衝進來砍掉你和我的腦袋,挖出我們的心臟,搶走這一切,父皇留給我們的這一切,你知道嗎?」
萬俟澤瑞怔住了,此時皇帝的神色不那麼冷漠了,甚至有些諄諄教導的意蘊,真的像是兄長在給弟弟講道理般。他的神情依舊是木木的,可皇帝的戰甲泛出來的金光似乎溫暖了好多,或許在這個冷漠殘暴的哥哥心裡,還是保留著一絲兄弟手足的情誼吧!
「你以為我死了你就能順順利利的坐上皇帝的寶座麼?太天真了……現在申國申孤嵐,秋月的豐中秋,還有那個對你好的凌國國主凌風烈,哪一個不是挖空心思想搶萬俟家的江山,你知道麼?」皇帝聲音似乎有些悲慼,泛著一種無力的味道。的確,就算是神羅皇帝當年年輕的時候都沒有面對過這樣內憂外患的嚴峻局面,而他只是個剛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卻要與這麼多可怕的對手激鬥,量誰都會覺得有心無力吧。
「我愚蠢的弟弟,你要知道,我死了,你就是夢陽最後一個皇位的正統繼承人了,可你能保住皇位嗎?你能打得過那些虎狼一樣的覬覦我萬俟家天下的敵人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只要我一死,下來死的人就是你,而且殺你的必是凌風烈,因為凌風烈暫時不敢對我下手,他要靠我對抗赤那思還有申國的敵人,可我在解決掉城外的那些人後,就會殺死凌風烈……你就這樣告訴他,原話轉告給凌風烈……!」
「還有,凌風烈派你來是想知道我要幹什麼的吧?呵呵,我可以告訴你,皇宮內的三萬御林軍我會整個壓在戰場上,而且我要親自出征……所以你就盼著我能活著吧!至少讓我能活著打敗赤那思和申國,而我死了,你和凌風烈都活不成……」說著他扶在弟弟肩頭上的手猛地加力,萬俟澤瑞疼的渾身一激靈,絲絲倒抽著冷氣!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皇帝抓著肩膀。
「現在回去吧,把我剛才的話轉告給凌風烈!好好睡一覺,眼睛閉上……要是今晚哥哥不能擋住外面的敵人,你能在睡夢中被殺掉也好啊……起碼不用看到這些慘劇……」說著,皇帝一把將他推開,轉過身去,不再看向弟弟。
他隱在饕餮獸盔下的面容是天神般的憂傷,其實在心裡,他還是很掛念這個弟弟的……只是自己必須強硬起來!坐在皇位上的強者,都是要失去所有的人性,親情的魔鬼啊……
他聽到背後傳來一陣啜泣的聲音,轉身看去,那個孩子已經落寞的離開了,留給他一個蕭瑟的背影。
皇帝的手握成拳頭,喃喃道:「其實,我心裡還是愛你的啊!」
「看出來了!」修羅突兀的顯現出來,懶散的說道。「畢竟是陛下最後的親人了……偏愛點也是應該的……!」
皇帝沒有太過驚訝,只是收起臉上的悲傷,重回冷酷,看著修羅,冷漠的打斷他的話,說道:「如何?」
「三萬四千名御林軍全部用連弩武裝,只待陛下調遣!」
皇帝淡淡一笑,說道:「是麼?這就是屬於我的最後依仗了,三萬四千御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