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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章 .「淡定」與「蛋疼」 文 / 鑌鐵

    這邊生意紅紅火火,城隍廟內張鐵嘴的生意卻不怎麼好了。

    小道童明月探頭探腦地朝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回頭對張鐵嘴說:「師傅,你說的那兩隻秋天的老螞蚱和小螞蚱還在很歡實地蹦達!」

    張鐵嘴心情正在鬱悶中,卻被小道童這麼一調侃,更是惱怒道:「蹦什麼蹦,那柳達老兒有什麼本領我豈會不知?!」

    「不是那個老頭,而是他兒子!」

    「兒子?那個姓柳的後生?」張鐵嘴想起了柳揚的模樣。

    「正是他。聽說他看相算命出神入化,外面很多人都在瘋傳他得了柳家真髓,觀相精,准,神!」

    「神個屁!」張鐵嘴爆粗口道,「看我怎麼收拾他!」然後吩咐小道童,「去,把我們的幌子價格改一改!」

    「怎麼改?」

    「最低十錢,改成八錢!」

    「遵命!」小道童得了命令,急忙跑了出去,拿了毛筆在舌尖上舔一舔,然後踮起腳尖,將招牌幌子上的十打個叉叉,旁邊寫一個八。

    還別說,這一招「降價」,立馬就有了效果。進入城隍廟裡面算命的人很快就又多了起來。

    畢竟張鐵嘴名聲在外,再加上城隍廟裡面暖和,看著也上檔次,一些富足的人家還是願意多花倆錢來這裡看相算命。

    畢竟有句俗話說的好,一分價錢一分貨!

    還是有很多人認為張鐵嘴的看相功力是好的。

    不過好景不長,外面柳揚算命越來越準,口碑越來越好,已經被大傢伙公認是「城隍廟最具實力最具代表性的新晉神相」了。很多人開始不由自主地跑到他攤前算命,以便在過年前看一看自己的運勢等等。

    城隍廟裡的顧客,再次銳減。

    ……

    「不得了了師傅,要死了!真的要死了!」小道童明月慌慌張張的跑過來。

    「死什麼死?你師傅我活的好好的!快點閉上你那烏鴉嘴!」張鐵嘴斥道。

    「呸呸,是我說了胡話!」明月朝地上吐了吐口水。

    「看你模樣,成何體統!我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遇事情要淡定,淡定懂嗎?就是不要慌張,不要慌亂,走路要四平八穩,說話要有章有節,談吐要從容不迫……好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兒?」張鐵嘴怒道。

    小道童明月擦了一把鼻涕,做出一副從容不迫的小模樣,說道:「是這樣的,我剛才出去看了看,外面白雪皚皚,銀裝素裹,香客如織,新年氣息撲面而來……」

    張鐵嘴皺眉:「怎麼那麼多廢話!說重點!」

    「咱們的顧客都跑到了前面的攤子去了!」明月立馬道。

    「啊,什麼?」張鐵嘴再也淡定不住了。「你可看清楚了?」

    「當然看清楚了,有西街的張老爺,東街的趙相公,還有北邊的徐婆婆……」明月報花名般說出一大串人。

    張鐵嘴越聽越覺得心驚,這些人可都是自己花名冊上的老主顧,怎麼可能跑過去看街邊的算命攤?

    「這如何是好?」張鐵嘴背著手踱步。

    「這如何是好?」道童明月跟在屁股後頭也背了手,跨步。

    「去,把八錢改成六!」張鐵嘴轉頭道。

    「遵命!」明月一溜煙,輕車熟路,拿了毛筆將門外招牌幌子上的八字打叉叉,然後在另一旁寫個六。

    可是,許久,沒見有什麼起效。

    張鐵嘴的算命攤前寥寥幾人,原本忙活的小道童清閒的都快拍蒼蠅了。

    「去,把六錢改成三!」最後張鐵嘴下大了力度,無論如何也要翻身壓過那柳家父子。

    「遵命!」小道童拱了拱手,一溜煙就又拿了毛筆跑到了招牌幌子前,可是一看這幌子,他苦惱了。原來經過數次打叉叉修改,整個幌子已經被塗鴉的不成樣子,最難的是那價格地方,早成了一片大花臉,沒了寫字的空位。

    怎麼辦?!

    小道童明月吸溜著鼻涕,皺著眉頭,尋思了一下,就有了主意,拿起筆來將那價格一塊全部塗抹成了墨色,然後取了紅色的硃砂,在那黑色地帶大不咧咧地寫了一個「三」!

    天色漸行傍晚,冬日的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城隍面裡面更顯陰暗,陰暗的猶如張神相無比寂寥和落寞的心情一樣。

    張鐵嘴原本以為價格向柳家地攤看齊,生意能夠立馬回轉,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群蜂擁而至,自己幻想著的人潮如織,大排長龍更是連個鬼影都沒有。

    太傷自尊了!

    張神相覺得自己就像是京城最大牌的妓.女,原本嫖資比天還高,現在已經自動降價成了旮旯胡同的窯姐,嫖資低廉如斯,卻無人問津!

    這是什麼世道?!

    還有沒有識貨的人了!

    張鐵嘴內心裡無比苦逼,褲襠裡無比蛋疼!

    「師傅,要不要關門了?天都黑了!」小道童明月看著表情很詭異的張鐵嘴問道。

    「再等一會兒,說不定會有人來。」

    「哦。」明月應諾一聲,自去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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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半盞茶,明月再問:「外面快沒人了,要不要關門?」

    張鐵嘴歎口氣,「關了吧,時間也不早了,吃飯吧!」

    「哎!」明月歡快地回答。

    ……

    油燈的燈芯嗶啵作響,光影搖曳。

    看著眼前的飯菜,張鐵嘴的心情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由於是被城隍廟廟祝邀請來的「坐台貴賓」,張鐵嘴的伙食一向不錯,雖然不是每頓大魚大肉,卻也是四菜一湯,偶爾還有一頓加餐。

    當然這些伙食是和他的工作業績掛鉤的,按照廟祝和他寫下的契約,每日賺取的算命錢六四分賬。現在張鐵嘴不打招呼,擅自把算命的價格一降再降,那麼他的伙食質量也就跟著一降再降。

    先前是四菜一湯,然後是三菜一湯,再然後是兩個菜一湯,直到現在是只有湯,沒有菜!

    習慣了喝湯配著菜,慢慢吃的張鐵嘴,對這樣的湯飯怎麼也難以下嚥。

    反倒是小道童明月吃得津津有味兒,捧著湯碗,呱唧呱唧喝得正美,也不管那鼻涕時不時流進湯碗裡變成加餐的佐料。

    一口氣喝光了自己的湯飯,小道童明月似乎還沒吃飽,就瞅瞅張鐵嘴,道:「師傅,你可是在唸經祭神?」

    「又沒到除夕,我念什麼經,祭什麼神?」張鐵嘴沒好氣道。

    「那你為何把飯碗擺放著不動,嘴裡面還唸唸有詞?」

    「我這是吃不下去,剛才更不是在唸經而是在歎氣!」

    「哦,原來如此。」明月一副恍悟模樣,接著又問:「你不吃飯,肚皮可會打鼓?」

    「那倒是不曾。」

    「我這卻會。每次沒吃飽,它就會嗷嗷叫。」明月拍了拍肚皮道。「如此看來,師傅,你的肚皮是不思茶飯的仙人,我的肚皮卻是專食五穀雜糧的吃貨!」說完舔舔嘴唇,瞄了一眼張鐵嘴的湯飯。

    張鐵嘴搖搖頭,「囉嗦那麼多幹什麼……想吃,你就拿去吃吧!」

    「哦,謝師傅!」小道童歡天喜地取了那碗湯飯,吸溜著鼻涕再次開吃起來。

    ……

    小道童這邊吃得歡實,居住在破屋子裡的柳家父子也吃得高興。

    今天收入不錯,老爹柳達一算賬,加上那方員外的一兩銀子,總共淨賺一兩八百七十!

    這絕對是一筆大錢。

    「還債有希望了!」柳達嘮叨,「兒啊,倘若每天都有這樣的收入,過不多久我們就能還清金寡.婦的債務,說不定還能存一大筆錢給你日後娶媳婦使用!」

    柳揚沒想到老爹想的這麼長遠,不禁笑道:「哪會日日有奇跡發生?那方員外純屬異數。」

    「什麼異數?那人我認得的,是城隍廟張鐵嘴的老主顧,一直都在廟裡面測字算卦,每次出手都很闊綽,最少也是上百的酬資……想不到今天竟然跑到我們的攤前測字,這叫什麼,就叫做時來運轉,天上掉下錢讓我們撿!」老爹樂呵呵地說道。

    「你說什麼?」柳揚忽地一怔,「那方員外乃是張鐵嘴的常客?」

    「那是當然,當年你老爹我看著不知道多羨慕了!」柳達吧嗒著嘴。

    「不好!」

    「什麼不好!」

    「不妙!」

    「又怎地不妙?!」

    老爹柳達見兒子一驚一乍的,不明所以。

    「古語有云,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既然那方員外是張鐵嘴的常客,現在我們搶了他的客人,你說他會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唄!」老頭有些幸災樂禍,「想當初他是怎麼欺辱我,奚落我的?自以為了不起,是什麼鐵齒銅牙,金口神斷,現在卻被我的兒子搶走了客人,一個字,該!」

    柳揚沒想到老爹會這麼小孩脾氣,不禁莞爾。

    「話雖這麼說,我看那張鐵嘴面相不是那種胸襟寬達之輩,怕會在暗地裡搞鬼……」

    「你這麼一說我倒也覺得有可能,那姓張的獐頭鼠目,留著一把鬍子,自以為道風仙骨,實則臉無半兩肉,身無三斤骨,完全一副衰神附體的模樣……」

    「咳咳,老爹,我怎覺得您這是在說自己?」柳揚瞟一眼柳達標誌性的山羊鬍道。

    「去去去!胡說八道什麼……」老爹打斷兒子的玩笑,「按照你的意思,我們還是防備著他一點好,免得被他背後捅一刀!」

    柳揚舒舒服服地望床上一躺道:「防備也無用,該來的還是會來!」

    「那我們怎麼辦?」

    「什麼都不做,睡覺!」

    「……」

    須臾,「兒子,能不能和你商量一個事兒?」老爹扭捏地問。「你半夜能不能不再啃我的腳丫子……還腫著呢!」

    ……

    這邊柳家父子躺在床上美滋滋地夢周公,那邊寄宿在城隍廟的張鐵嘴卻一肚子煩惱無心睡眠。

    盤算著明日不能再如此束手待斃,伙食降低不算什麼,要命的是自己的人氣……氣不能減啊!尤其不能被那姓柳

    的壓過去!

    這麼一狠心,一使勁兒,還真就被他想出一個辦法來,仔細想想覺得可行,張鐵嘴這才把摳腳丫子的手放在鼻尖聞一聞,覺得十分愜意。

    原來這張鐵嘴本有腳疾,腳掌上生有魚鱗風,越是煩惱,越是喜歡摳腳,越摳越癢,待到癢得不可開交,兩隻手同時爬搔只恨爺娘替他少生了幾個指頭。一時救急的方法惟有用著燙水,連連的的魚鱗上燙這幾下,燙水著膚,肌肉上自有一種形容不出的舒爽,不知不覺的自己會得道出「適意」兩個字來。

    此刻,張鐵嘴解決了心頭事兒,那腳底板卻鬧騰起來,奇癢無比,他便一疊連聲的喚著:「道童起來!」

    大冬天的,小道童明月早已和衣就寢,在夢中正涎著口水,抱了一隻肥嘟嘟香噴噴的大豬蹄兒,正準備下嘴,卻不料被腳疾發作的張鐵嘴大聲疾呼,把那好夢驚醒了。

    沒奈何,只好深夜起床,披了衣服,點了燈火給張鐵嘴燒開水。待到水開了,這才打著哈欠提來倒入洗腳盆中讓張鐵嘴燙腳。

    張鐵嘴架子十足,要小道童端著腳盆到床邊伺候,比及熱水燙著魚鱗風,便似有人幫著撓癢癢般,連連不絕的喚著「適意適意。」

    張鐵嘴舒爽過頭,忍不住要賣弄學問吟詩一首,搖頭晃腦道:「腳底魚鱗風,夜喚小道童;熱水燙一燙……」後面接不出詞兒了,只好來一句大白話,「……舒服的蛋疼!」

    忍氣吞聲的小道童明月聽完這,想笑又不敢笑,眼看沒啥事兒了,就回到床上待要繼縷他末完的殘夢,無奈夢是沒有練續性的,方才夢到香噴噴的豬蹄,要是夢有連續性,後夢緊接著前夢,便可以抱著豬蹄大快朵頤。誰知上床以後翻來覆去,只是睡不沉熟,好不容易要入夢了,天卻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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