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風荷十里擁紅妝 文 / 瓏茜
多少年後,人們回憶起那一天,老一輩的人都緘默不語,因為那一天,涉及到了天界萬年以來最大的秘密。
只有極少數人對自己的後代心口相傳,那一天,人界失去了一位重要的人物,而天界,差點動搖在五界中的地位,沒有人敢想像,如果天界易主,將會發生什麼,只有遠在天邊的女媧娘娘知道,易主永遠不可能發生,因為早已注定。
那一日本來是個好日子,庚午土室執日。
宜:祈福.祭祀.求子.嫁娶.立約。
只是——朝來一雨灑炎光,陡覺園林處處涼。
煙柳數行縈翠帶,風荷十里擁紅妝。
莫憂鏡裡朱顏改,且喜壺中白晝長。
只恐吾衰無此福,不容終老水雲鄉。
早晨的煙雨惹濕了新嫁娘的睫毛,突然驚醒,已經是金冠霞披,立於北魔宮浮華的景象裡。
池晟不知從哪裡運來的江南煙柳,只移植了半日,雖有法術相護,卻已顯頹敗之象。
荷田田舉起時刻監視著自己的古樸菱花鏡,天目鏡靜靜地望著自己,無喜無憂,那鏡中嬌美的容顏,卻呈現頹靡之勢,外表光鮮,可內心已經如碧色眼中的一潭死水,發出陣陣惡臭。
荷田田深吸了一口氣,彷彿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定,再抬眸,已經是目光如炬,看不出有什麼不妥,只是眼底多了一小簇黝黑的火焰。
今日,是她,荷田田大喜之日,她未來的夫君也算是疼她,所有嫁娶儀式全部依據人界婚嫁,示意:終生非卿不娶,相伴終生。
所有煙柳都從人界運來,包括儀式所用物品,都極其講究,真可謂是人界半幅皇后儀仗。
更有蓬萊仙山那萬頃荷田,在魔界吸取了妖邪之氣,反而開的更加妖艷邪魅,立在世外場地的兩側,隨風搖曳,真可謂是風荷十里擁紅妝。
吹吹打打的音樂想起的時候,荷田田由丫頭扶著,拖著長長的紅裙,緩緩地步入場地中間的通道。
原來蓮池邊賓客早已入席,荷田田卻是不屑於一視的,只是經過一襲紅裙身邊的時候,看到默默流著淚的紅蓮,荷田田腳步頓了頓,側頭看向紅蓮。
成串的珊瑚珠垂在額前,阻擋了荷田田的視線,但是紅蓮還是清楚地看見荷田田嘴角彎了彎了,然後便頭也不回的徑直朝殿前的池晟走去。
荷田田一步步走著,把議論紛紛拋在了身後,已為新嫁娘,卻不束髮,任由三千銀絲鋪在血紅的嫁衣上,隨著走動,緩緩波動,那長長的拖尾彷彿血淚一般,流過了萬畝荷花池。
紅蓮,我不怪你,你只是想護著葉半,你以為自己圓了夢,你想像卿非煙終像葉半那般樣子對你,你究竟愛的是卿非煙呢,還是愛的自己追逐了多年的,一個夢?
今日,我們姐妹,各自珍重吧。
紅蓮盯著那刺目的一抹紅,卻是泣不成聲。
她知道荷田田這一步一步走的多麼艱難,這得在心中劃多少道口子,可以忍住不朝自己背後丈餘的地方看一眼,萬年過去了,在追逐的道路上走了千年萬年,今日,卻背離自己的愛人,穿著火紅的嫁衣,背對著那抹白越走越遠,你此刻心中在想什麼,可想回頭奔向你那心愛的人?
紅蓮扭頭,望著場地外那根巨大的銅柱,綁著一抹刺目的白色,此刻煙雨逐漸密集,天空烏雲越積越多,天地逐漸一片黑暗,風雲詭譎,全部凝聚在銅柱上空,已經隱隱有幾聲悶雷。
紅蓮望著這越來越遠的兩人,抬頭看看黑色兜帽下的葉半,終還是閉上了眼。
我現在必須保護的,是身邊的這個人,田田,我對不起你。
荷田田已經停下了腳步,額前的珊瑚串兒還在搖擺不定,被一隻大手輕輕撩起。
「你終於自己走到了我的面前,我的新娘。」池晟著一身暗金色紅紋蟒袍,英氣逼人。
荷田田也伸出手去,池晟剛想握住,荷田田突然縮回,開口道:「今日貴賓到來,妾身想唱首歌再行禮,可否?」
池晟猶豫了一下,終是開口一笑,今日隨你。
荷田田默默退後幾步,扭過身去,望著黑壓壓的賓客,碧綠的眸子不喜不悲。
沉吟片刻道:「今日大喜,我便歌一曲白頭吟,望各位盡興。」
紅蓮突然拉住想縱身上前的葉半,道:「時候還未到。」
這邊荷田田已經靜靜矗立在荷田當中,開口唱到: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鬥酒會,明日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淒淒復淒淒,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遠遠地,荷田田望著飄零在風中的那抹白,一個響雷已從空中炸開,眾人一驚,都朝銅柱望去。
唱到願得一人心,白頭不相離時,遠遠地,荷田田看見那抹白掙扎著抬起頭來,一眼就望到了荷田田的眼睛裡。
脈脈不得語,惟有淚千行。
亙古不變的風吹過荷田田的發,把無盡的相思帶到了風暴的中央。
不知下面是
誰喊了一句:「不好,這天劫怎麼如此詭異!」
眾人都呆愣地望著天邊翻滾的烏雲透著詭異的紅色,丈粗的金色閃電呼嘯奔來,黑色的風捲起了嫁衣的長長擺尾,翻捲猶如紅色的旗幟。
眾人紛紛奔逃。
震耳欲聾的雷聲聲聲敲擊耳膜。
荷田田僵直的身子落入一個懷抱。
「行禮然後用莫邪救霽月,或者霽月死,你選哪個?」
荷田田扭過頭,一絲小小的火焰進入了池晟的天靈,緩緩地,一個熟悉的面龐出現在荷田田面前。
真火能燒盡一切偽裝。
「呵,本來想騙你行完禮再告訴你的,你是不是在想,又被我騙了一次?」原本池晟沒有的半邊胳膊詭異的開始長出來,結實的手臂,緊緊地攥著荷田田蒼白的指節。
每次的相遇,荷田田總能聞見,那年繡球花的味道,他明晃晃的靴子彷彿還在眼前。
只是今天她聞見的只有血腥的氣味。
「我該想到的,你還活著,桑南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