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43 十一夜 文 / 龍騎

    錦羅衣被縛了雙手吊在那兒！

    那根鎖鏈由煙霧凝聚而成，一點一點的留出黑色的細線，從錦羅衣的身上流淌而過，但仔細看就會發現那黑色的細線並不單純的是在錦羅衣身上流淌，還慢慢的滲入錦羅衣的身體內。

    葉屠蘇跨進那宮殿，想要向著錦羅衣而去，卻在接觸到那黑霧的剎那，身子便被被彈了回來，不由的向後連退兩步。

    「該死！」葉屠蘇不由罵道：「這什麼玩意。」

    「那是夜！」平穩的聲音響起，淡漠道：「如同每個夜晚你抬頭看向天空總是能看到黑色一般，而她現在正在被夜吞沒，因為我將她身上唯一的光明也給拿走了。」

    葉屠蘇尋聲望去，這才發現這座宮殿的石座上並非空無一人的，而是坐著一個女人，一個長相跟十二夜詠夜一模一樣的女人，端坐於那裡，成為這片漆色中唯一的光明。

    葉屠蘇上前道：「漆夜？」

    女人搖頭道：「我是殘缺的，無法代表那片黑色。」

    「第一座宮殿！」葉屠蘇呢喃了一句道：「那麼，十一夜星辰？」

    「正是。」十一夜星辰點頭道：「你也來尋找漆夜？還是想要找回光明？」

    葉屠蘇道：「為什麼要天道消失？」

    「因為有人向我乞求！」十一夜星辰道：「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要有神明？」

    葉屠蘇道：「因為天道的規則。」

    「錯了，天道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人間。」十一夜星辰道：「因為人們向神明乞求，所以才有了神，天道容許有神明，那是因為有人需要，如同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因為有人需要漆夜！」

    「有光明，自然也有黑暗，漆夜自然還是需要的。」葉屠蘇沉默了一下道：「天道不死，漆夜不滅，但是，如果天道死了呢？」

    十一夜星辰想了想道：「也許我也會死。」

    葉屠蘇道：「既然你知道，為什麼還要讓天道消失，如果天道真的死了，你也會跟著死。」

    十一夜星辰道：「我說了，因為有人需要。」

    葉屠蘇道：「哪怕是錯誤的？」

    「如果是錯誤的，總會有人因此付出代價，也許還會有人為此擔起責任。」十一夜星辰道：「無論如何，那個人總不會是我，我只是應願而存在罷了，就像你手裡的劍能殺人，但死了的人卻不能仇恨劍，因為劍是你握著的。」

    葉屠蘇撇嘴道：「真是不負責的話。」

    「也許！」十一夜星辰微笑，隨即道：「你看起來真不是一個優秀的說客。」

    「嗯！」葉屠蘇從背後拔劍道：「因為很多時候，我更喜歡動手，而不是動嘴。」

    十一夜星辰看著錦羅衣道：「你要想我出手？也許你會跟她一樣。」

    葉屠蘇道：「我會帶走她的。」

    十一夜星辰微閉雙目道：「那麼，來吧！」

    當十一夜星辰言落的剎那，四周的黑霧迅速的擴散，直至蔓延到整座宮殿，在那漆夜之下，本該看不到任何東西，但是，葉屠蘇卻並沒有因為那漆黑而受到影響，更沒有伸手不見五指，並非葉屠蘇做了什麼，也並非他有什麼特殊的本事能夠抵擋黑暗，因為，他眼前站著的是十一夜星辰。

    星辰，除卻月亮之外，漆夜中唯一的光明。

    十一夜星辰同樣是殘缺的星辰，但是，她並不代表漆夜，她是漆夜中的一道光明，也正因為光明都站在漆夜身邊，所以才使得漆夜無比的強大，也代表著十一夜星辰的強大。

    當星辰願意照亮葉屠蘇的時候，葉屠蘇便能夠在漆夜中前行，但星辰若是不願意照亮葉屠蘇的道路，葉屠蘇便只能跟錦羅衣一樣，在漆夜中沉淪。

    十一夜星辰，的確很恐怖！

    葉屠蘇感覺到了一絲冰冷跟恐懼。

    這很正常，當世界沒有光明，入目之處什麼都看不見的時候，人們不由自主的便會害怕，所以，天道是永恆而唯一的存在，因為天道代表著光明，能夠讓人們不再害怕。

    葉屠蘇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無所作為不是他的風格，認輸更是從來不在葉屠蘇的字典裡，但是，此刻的葉屠蘇有些迷惘，他不知道該如何斬斷漆夜，就像即便是神明也不知道該如何凌駕於天道之上，那麼該如何跟漆夜戰鬥呢？

    卻也在葉屠蘇陷入迷惘的時候，那片漆黑的色澤之中卻冷不丁的出現第二道光明。

    那是一道血色的冥河！

    鮮紅的色澤，光鮮而奪目，不知從哪裡來，從那片漆黑中流過，顯的如此耀眼。

    十一夜星辰微閉的雙目忽然睜開道：「有些意思。」

    葉清默看著十一夜星辰道：「我們戰過？」

    十一夜星辰道：「也許。」

    葉清默忽然變的堅定起來道：「我們一定戰過，我熟悉此刻的感覺。」

    葉清默一直就感覺似曾相識，相識的緣由並非一定要是朋友，也可能是敵人。

    「我將冥河借你！」

    葉清默伸出手，牽住葉屠蘇的手掌道：「即便是黑色的天，也遮不住這條河。」

    這條河流於生死之間，不是想遮就能遮，想遮就能遮住的。

    葉屠蘇沉聲道：「謝！」

    葉屠蘇從不懼戰，他惘然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戰而已，現在他知道該怎麼戰了。

    這條冥河將成為葉屠蘇的劍。

    十一夜星辰依舊不語，只是四周的黑色迷霧變的更為濃烈，當星辰不願意照亮葉屠蘇的道路時，那他四周便只剩下黑暗了，一點一點的被那黑暗給吞食掉。

    卻也在這剎那，葉屠蘇拉著葉清默走上那條冥河，河中白骨沉浮，河面上怨魂飄蕩，四周滿是淒迷的鬼泣之聲，一條青竹船從冥河的盡頭順流而下，落在葉屠蘇跟葉清默的跟前，將兩人給載上船頭，而那船頭上還立著一根小小的竹竿，竹竿上掛著一盞小小的青色油燈，油燈上有著一團小小的火苗，火苗照亮了一片小小的世界。

    那小小的世界真的很小，恐怕只有三丈之距而已，但是，這已經足夠了，因為這代表這世界沒有徹底黑暗。

    葉屠蘇舉手揮劍，那條冥河便憑空而起，刺穿那漆黑之色，向著王座上的十一夜星辰而去，而在冥河流淌而過的剎那，十一夜星辰周圍的黑霧便迅速的凝聚起來，落在冥河之前。

    一劍，兩劍，三劍……

    葉屠蘇將劍用力的揮舞而起，揮的毫不猶豫，揮的毅然決絕。

    那冥河如劍，不斷將那片黑霧斬開，一點一點的破開的縫隙間露出十一夜星辰的身影。

    葉屠蘇不斷喘息著，葉清默看起來也是有些累，那青燈的火苗有些飄搖。

    葉屠蘇道：「怎麼樣，還撐的住麼？」

    葉清默的靈念很恐怖，但用起來似乎不那麼自在，每次使用都會讓葉清默沉睡很久，可以看出葉清默的靈念似乎跟尋常的在靈體中積蓄靈念不一樣，所以，要跟葉清默攜手而戰，必須爆發出強大的戰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戰鬥，只不過，那冥河在帝釋天跟前都不落下風，可在十一夜星辰跟前依舊有些蒼白，不過，葉屠蘇畢竟還是將籠罩的漆黑給斬開了。

    這就是希望！

    有時候，希望比光明更重要。

    葉屠蘇忽然想起那佛國老僧說的話，那時候，他並不是太明白，現在他多少有一些懂了。

    人們為什麼渴求光明？人們渴求的其實不是光明！人們會渴求光明只不過是因為光明能夠給人帶來希望！

    漆夜為什麼跟光明同在？並非有人如同喜歡光明那般喜歡漆夜，而是漆夜之後總是光明，當黎明初降之時，人們總是能夠從中看到希望！

    人們渴求的其實是希望。

    無論是光明還是漆夜，存在著的緣由都是因為他們能夠給人帶來希望。

    「喝！」

    葉屠蘇虎吼著，高舉的劍再次落下。

    這是至強的一劍，這一劍叫做蒼穹，並且那片蒼穹上，還有一條冥河流淌而過。

    葉屠蘇衝入那由黑色迷霧包裹的漆夜之中，然後用力的一劍將那漆夜給斬開，於是，葉屠蘇便落在了十一夜星辰的跟前，距離那王座，劍鋒所指之處，便是十一夜星辰。

    兩人近在咫尺！

    「我已經將漆夜斬開了。」葉屠蘇看著十一夜星辰道：「我看到了光明，我沒有沉淪於漆夜，所以，我贏了。」

    十一夜星辰睜開眼睛道：「你贏了？」

    十一夜星辰依舊是那一臉平淡的樣子，也是那般淡漠的口氣，聽不出絲毫的情緒，但是，葉屠蘇總覺得十一夜星辰的話中聽出了一絲戲謔跟嘲諷，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至少在十一夜星辰的眼裡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你好似弄懂了些什麼，至少你自己弄懂了。」十一夜星辰笑道：「其實，你什麼都不懂。」

    忽然間，葉屠蘇腳下猛的湧出無數的黑霧，迅速的攀上葉屠蘇的全身，葉屠蘇大驚之下，立刻努力的掙扎起來，只不過，那黑霧彷彿世間最堅固的鐵鎖，將葉屠蘇給牢牢的捆縛起來。

    「漆夜之後便是黎明，黎明總能給人帶來希望。」十一夜星辰看著葉屠蘇道：「但是，漆夜是漫長的，無盡的黑暗讓人感到恐懼，空虛，害怕，當黎明來臨的時候自然能感受到希望，可是，在黎明來臨之前呢？如果在希望來臨之前就已經沉淪，如果看到希望之前就已經絕望，那又該怎麼辦？」

    葉屠蘇身上的黑霧漸漸化成跟錦羅衣身上一樣的鎖鏈，葉清默急著向葉屠蘇跑去，卻在指尖觸及到葉屠蘇身體的時候，便被重重的彈開，摔落在那艘青竹船上。

    十一夜星辰道：「所以，漆夜中必然會有星辰，在黎明到來之前，人們看到希望之前，星辰的光輝帶給他們寄托，即便那星辰之光如此的微弱，卻依舊是光明的一種。」

    十一夜星辰起身，那鎖鏈忽然的向上拉起，將葉屠蘇的身子給懸了起來。

    「你以為自己在跟漆夜而戰，其實卻在跟光明而戰。」十一夜星辰看著葉屠蘇道：「你能夠戰勝絕望，但是，你能夠戰勝希望麼？」

    剎那間，那片漆黑之色漸漸將葉屠蘇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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