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三章 真相（四） 文 / 芳寒
「你必須信我，因為殺死母親的人，是我！」
夜雪此話一出就算是我都恍若被雷劈到一般，再看全身被縛，坐在大紅地毯上的夜陽，只見他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目呲欲裂地看著夜雪，口中喃喃，帶著不可置信。
「夜雪，你為了這個惡毒的女人竟然連弒母的罪名都要認下嗎？」
「惡毒的女人？」夜雪眼睛一瞇，臉上陰戾頓生，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的笑容，「惡毒的女人到底是誰！你怎麼不去問問我們地獄裡的那個好母親，嗯？哦，對了，她確實是你的好母親，從小就對你呵護備至，溫柔體貼。可對我呢？她做了什麼你不會不記得吧！」
「就算是母親對不起小時候的你，可後來她不是認錯了嗎？」
「認錯？呵呵…若不是迫於裳兒給她的威脅，她會認錯？真是天大的笑話，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不承認我是他兒子，口口聲聲說完是『怪物』，你以為我會認為她是真心後悔，想要好好彌補我這個兒子？我沒那麼天真！」
夜雪一陣冷笑，看著面色蒼白，癱倒在地，一臉惶恐茫然的夜陽，他嘴角笑意更深，聲音恍如地底惡魔一般一刀刀凌遲著自己坐在地上的孿生哥哥：「你不知道吧！母親對哥哥你還真是很好的，若不是為了你他又怎麼會留下我，她早就在我出生的時候一把掐死我了。可是她怕，她怕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裡你會有危險，所以她讓我活著，哪怕是像豬像狗一樣的活著，只為了若是哪一天你真是惹上了殺身之禍，她好讓我替你去死，哈哈哈……這就是母親，你的好母親，你最最敬愛的母親，可是與我有什麼相干，她從來就不是我的母親，從小到大對我好的就只有裳兒，憑什麼我不能喜歡她，嗯？」
北雪夜陽全身劇烈地顫抖著，萎靡頹廢，不堪於真相的打擊，整個人透著死灰般的絕望。
這個孩子從小就對夜雪小時候遭到的不公平待遇心存愧疚，可他從來都不知道讓母親那樣虐待自己親弟弟的罪魁禍首居然是自己，若不是為了自己，母親也不會肆意摧殘自己的親弟弟，那樣的母親是自己從小到大最愛的母親，可是對弟弟而言，或許她比世上最惡毒的敵人都要來的令他憎惡仇恨。這下由不得他不信自己弟弟會弒母這件事了，原來自己從頭到尾就誤會了別人。
「北雪夜陽，我的好哥哥，你也不用整天裝出一副大仁大義，義正言辭的模樣，真是讓人噁心的連連作嘔。就算不是我，是小姑姑殺了母親又能怎麼樣，你不是正直善良的人嗎？從小裳兒就喜歡你，選擇培養你做她的復仇者，選擇你永遠陪著她，選擇你坐高高在上的那個帝王。可惜你也就是白眼狼一隻，會為了那個已經死去的惡毒女人追殺從小就照顧你對你好的女子，還將她生存躲避的地方付之一炬，呵呵，原來這就是口中所謂的孝義，真是好笑！當然了，我還是要感謝你的，若不是你把裳兒從哪個山坳裡逼出來，或許我找到她還需要多費好多功夫，哪能這麼快就和她坐在這喜床上，你說呢？我的好—哥—哥—」
原來夜雪的仇恨從來就沒有消退，他只是太能忍，那個孩子嬌小的心靈是怎麼將所有的怨恨一點點堆積深埋下來的呢？又是怎麼若無其事一般生活到了今天？當初他親手殺死自己的母親，後來又親手將自己的父親從那個高高的皇座上拉下來，他那時候的心情又是怎樣的，會痛嗎？
我心裡一陣滅頂的難過，為夜雪難過，我情不自禁地回身緊緊地抱住夜雪，眼中的淚無聲地滾落。
夜雪的身子一震，眼神茫然地看著我默默流淚的模樣，怔怔地伸出白皙如玉的指尖輕輕沾了一滴落在我臉頰上的淚水，放進嘴裡吮了吮，入魔一般苦笑著喃喃開口：「裳兒，你又要用眼淚來騙我了嗎？可是怎麼辦呢？我明明知道你是在騙我，我還是忍不住心軟。你騙了我一次又一次，為什麼我還要對你心軟，我就是個瘋子、笨蛋、神經病！」
「雪兒，求求你不要那樣說自己，小姑姑從來就沒想過要騙你。想當年我把你從狹窄的密室裡抱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在心裡暗暗發誓要讓你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夜雪你知道嗎？只要呆在皇宮裡人就不可能會幸福的，我讓蘇琺琅將你帶出宮本就是想讓你從此遠離是是非非，去過正常人的普普通通的幸福生活，可我沒有想到你會那樣決絕的謀劃好了一切，等到我察覺出你頂替夜陽留在了我身邊的時候，一切已經太晚了，所有的事情已經回不了頭。在我謀劃多年的那一場復仇計劃裡，所有的人我都可以狠狠地利用，就連我自己都可以，可唯獨你我不想利用，不想傷害，所以我給你起名夜雪，因為夜晚裡的雪未經人踩踏，是最乾淨最純潔的最簡單的，我想要你做深夜裡的白雪，纖塵不染，只留光明潔白。可惜發展到最後我發現，在所有的一切中，你才是那個受到傷害最重的那個，是我把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我不信，若真是像你說的那些，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夜雪猛地一下甩開緊緊抱住他的我，一幕我又在騙他的模樣。
「雪兒，我不能冒險，也不能讓你存了等我的心思。當初我在天明帝的眼皮子底下籌劃復仇計劃，一個不小心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我不能給了你希望，再給你絕望，你知道嗎？若是現在讓我再選擇一次，我依舊不會告訴你，因為我不能讓你即使出了宮，生活在宮外還要時時刻刻為我擔驚受怕。」
「可…可是你…你又怎麼知道我想要怎樣的幸福，沒了你，我又怎麼會幸福？」
看著床上夜雪悲傷欲絕的模樣，再看看地上萎靡頹廢的夜陽和神情悲傷痛苦的小夜，我忍不住輕笑一聲。
呵…這算什麼？原來從始至終都是我做錯了嗎？
或許，從我出現在這個世界開始就已經錯了，我本身就是個錯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