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坐看風雨 文 / 南塘小焙
赫爾斯金融的樓梯間門口，腋下夾著公包的阿斯利像一頭蒙了眼罩的驢，在五部電梯之間來回的打轉，時不時的抬頭看看表，再朝公司大堂裡張望一眼。
整棟大廈都是赫爾斯金融的物業，正是上班高峰期，往來的人有不少都認識這個名聲不好的律師，也知道他在這裡是等什麼人。不用問，能讓阿斯利這麼早趕來堵門的，只能是公司新晉的執行董事韓沖。
是啊，阿斯利的確是在等韓沖，等這個不負責任的混蛋，從前天晚上在慈善晚會分手之後，這傢伙就像失蹤了一樣，手機關機，那棟破房子裡沒人，問過沃特尼，他也不知道這混蛋去了哪兒。阿斯利想盡了一切辦法，他甚至去找過拉米瑞茲，結果那個女人也失蹤了，至少直到昨天夜裡十一點之前，她沒在報社露過面。
阿斯利現在不僅是朗白遜律師事務所的起訴法律部負責人，還是赫爾斯金融的法律顧問，別看他剛剛在赫爾斯金融掛職時間不長，但卻消息靈通。
赫爾斯金融公司內部正在醞釀一場風暴，就在昨天下午，董事局主席、集團總裁林曦嬅，在未通知韓沖的情況下，向公司董事會的剩餘股東發了函件，準備在今天上午九點召集董事會全體會議。對這次臨時召集的董事會，林曦嬅給出的理由是公司準備公佈第三季度財報，考慮到財報公佈之後，可能會對公司的股價產生重大影響，因此才提前召集會議，以便股東們可以提前商議應對措施。
阿斯利已經通過不可告人的渠道看過了那份財報，按照財報顯示，赫爾斯金融在過去的第三季度裡，總共實施投資項目24個，其中產生盈利12.7億美元，賬面虧損10.3億美元，最終投資獲利2.7億美元，同比七年第三季度的成績，公司獲利下跌31%。
這是一個很糟糕的成績，而賬面虧損之所以那麼高，與公司最近在做的一個項目直接相關，那就是韓沖主導的針對雷曼公司股票的賣空運作。這個項目中，韓沖先後調用公司資金12.3億美元，最低賣空價位是67.45美元每股，最高賣空價位是76.33美元，而按照目前雷曼近112.73美元每股的價位，這筆運作的最終虧損額度可能會超過6億美元。
毫無疑問，這個虧損是驚人的，如果最終確定下來，韓沖不僅會失去其在赫爾斯金融的一切話語權，更有甚至，董事會可能會迫使他做出退股補損的讓步。
面對目前的不利情況，阿斯利迫切需要找到韓沖，商議一下具體的對策，可這人始終就是找不到，奈何？
時間在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著過了九點，大廈的前庭裡還看不到韓沖的影子，阿斯利感覺自己的肝都著火了，若是韓沖此刻就在眼前的話，他估計都控不住自己，非得衝上去啐他一臉濃痰不可。
前堂裡往來的人愈顯奚落，阿斯利很清楚，樓上的董事局會議已經開始了，以林曦嬅的性格，她絕不會放過這個將韓沖摁到地上踩死的機會，天知道在由她主導的董事會上，會做出對韓沖如何不利的決定。
眼看著就到九點一刻，阿斯利等不下去了，他琢磨著實在不行的話，自己借口已經得到了韓沖的授權，闖進門去聽一聽董事會究竟在說些什麼。
就在他打定主意，準備乘電梯上樓的時候，一輛銀色的拉風跑車緩緩駛過來，停靠在大廈門前。車門打開，上身穿一件花格子半袖襯衣，下身穿一條紅綠大花短褲的韓沖從車裡鑽出來，他把車鑰匙隨手扔給門童，又彎腰從車裡拎出來一個便捷包和一個帶背帶的長圓筒——長圓筒一看就是用來裝魚竿的，這個混蛋竟然還有心思去釣魚？！阿斯利有點頭昏，他感覺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拎著背包和桿筒的韓沖顯然一點都不著急，他跟負責停車的門童說笑了兩句什麼，轉過身的時候，還抬頭看了看天，又將一幅大墨鏡戴到臉上，這才施施然朝門裡走。
阿斯利眼瞅著他走進旋轉門，急忙快步往外迎，沒成想韓沖跟著旋轉門整整轉了一圈，重新又轉到了外面，仔細瞅，感情這混蛋進旋轉門的時候把拖鞋丟了一隻在外面，這會又轉出去找鞋了。
「呵呵……」看著這搞笑的一幕，阿斯利乾笑兩聲，只是笑的有點苦。
「嘿！戴爾，兩天沒見你，還好嗎？」重新轉進來的韓沖一眼就瞅見了阿斯利，他趿拉著拖鞋，大聲打著招呼，「今天的天氣不錯，正好，我有個朋友從華盛頓過來，他約我出海去釣魚，怎麼樣，你有沒有興趣？」
阿斯利翻翻白眼，沒理會他，要不是事關大局，阿斯利真想扭頭就走，管這混蛋去死。
韓沖顯然也沒指望他給個答覆，自顧自的走到前台位置，拿這筆在登記簿上刷刷的簽了字，又對裡面的迎賓說道：「嘿，珍，把今天的《華爾街日報》給我。」
迎賓在一摞報紙裡翻了翻，找出一份遞給他。
韓沖拿著報紙往裡走，一邊走一邊翻看著裡面的內容，等走到阿斯利身邊的時候，他恰好翻到一頁，嘖嘖的咗著牙花說道：「『雷曼破產已成定局，警惕冰島債務違約！』哈，這個標題怎麼樣，夠驚悚吧？我敢說這個標題一出，過了今天，憑『韓沖』這個名字就能拉到大筆的融資。」
阿斯利眼睛一瞪，扭頭看著他，過了好半晌才說道：「你早有準備？」
「我能有什麼準備？再說啦，在真正的結果出來之前，我做再多的準備又有什麼用？」韓沖含糊其辭的說道，「公司大大小小十幾個股東，他們不會因為我長得帥就給我留面子，當然，也不會因為林曦嬅屁股大，就選擇跟她站到一邊。大家把錢拿出來，投到赫爾斯金融這個大坑裡，不是為了來試深淺的，而是為了來捉魚的，誰能給他們魚，給他們更多的魚，他們就跟誰站在一起。」
「那你怎麼知道雷曼會破產？」阿斯利問道
道，「就我所知，這次華盛頓下的決心很大，不然保爾森也不會親自過來，這一場談判，按照外界的估計，談成的可能性很大。」
「我當然不知道結果，所以才拖到現在再出現，」韓沖朝他眨眨眼，嘿嘿笑道，「你知道，我最見不得小人得志的那副嘴臉，尤其見不得那小人明明還沒得志卻偏偏要作出一副得志的樣子。」
「可現實的問題你總要去解決，」阿斯利說道，「就算你的判斷準確，幾家銀行的閉門磋商達不成妥協，可那也要等到他們的會議散了才能知道，現在呢？董事會你怎麼去應付？」
「放心，那邊的會議時間長不了，而且按照我的估計，高盛和jc等不到會議結束就會動手，」韓沖看了看手錶，說道，「就麼點時間，我還是能夠容忍的，且看咱們的林小姐怎麼表演吧。」
上了電梯，兩人直奔頂樓，阿斯利沒有資格參與公司最高層的董事會，所以他只能在走廊裡等著，由韓沖一個人進大會議室，去應對來自林曦嬅的瘋咬。
「……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了，我們是一家投資公司，做的是證券，為的是盈利，是將在座諸位股東的利益最大化，而不是支撐某個人的所謂威望，更不是為了……」走近會議室，隔著厚重雙扇實木門，就能聽到林曦嬅尖銳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韓沖也不等她說到一個節點上，更不敲門，就那麼抬腳一踹把房門踢開，閃身走了進去。
因為是董事會全體會議，公司享有投票權的股東悉數到場，人數不是很多，十幾個，分坐在會議室內那張橢圓形的會議桌兩側。聽到門響，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過去，一看是韓衝進來，這些目光裡多少帶了一點異樣的東西。
林曦嬅正站在會議桌最左側的主位上，一隻手舉在半空，似乎在比劃什麼手勢，韓沖的進門打斷了她的話題，讓她那隻手直接僵住。
「哈嘍，大家早上好，」韓沖抬起提著桿筒的右手，將臉上的墨鏡摘下來，笑瞇瞇的跟眾人打了個招呼，逕直朝會議桌最右側的位置走過去，「非常抱歉，沒接到會議通知，所以來的有點晚，請大家原諒。」
說著話，他已經走到座位前邊，只是還不肯直接入座，而是將手裡提著的東西全都一股腦放在桌上，然後拍拍左邊一個年輕人的肩膀，說道：「塔洛尼，今天的天氣真是不錯，一會有沒有興趣一起出海？」
叫塔洛尼的年輕人是公司的小股東，他的股權接手自他的父親，因為股權份額不多，所以在公司也沒有多少話語權，但凡召開董事會，他都絕少發言。
沒想到韓衝進門就會第一個找自己說話，塔洛尼看看他，又扭頭看看瞪著眼睛看過來的林曦嬅，這兩位大股東他都不敢得罪，只能尷尬的笑了笑，卻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韓董事，現在是開會時間，而且我正在發言，請你尊重公司的諸位董事，尤其是尊重我這個董事會主席！」林曦嬅絲毫沒有容忍的意思，第一顆子彈毫不猶豫的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