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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江山美人 文 / 安瑾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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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延陵空氣濕冷,槐花樹還沒有凋謝。

    白色的槐花累墜枝頭,有淡淡的花香襲來。

    蕭岐和絡腮鬍子坐在槐花樹下的石桌字旁,手裡各拿了一杯酒喝著。

    絡腮鬍子是一口接一口地猛灌,烈酒香醇,入口辛辣,他被鬍子遮擋住的臉已經是一片潮紅。

    蕭岐卻是拿著精緻小巧的白瓷杯在手中把玩,他沒有喝酒,視線也始終落在不遠處的林昭言身上。

    絡腮鬍子又灌了一口酒,餘光瞥見心不在這兒的蕭岐,藉著酒氣很不滿地衝他吼,「你別看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會跑了,不是你的,你就算看出朵花來也得不到!來來來,陪我喝酒!咱們今日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蕭岐側首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喝酒誤事,我在外從不喝酒。」

    絡腮鬍子就罵他,「不喝酒,不喝酒你還是不是男人!小屁孩一個,整天跟我面前裝深沉,你以為我是真怕你啊,我裝深沉的時候你還在娘胎裡呢!我讓你喝酒你就喝,好歹我也是你女人的師父,這點面子都不給?!」

    蕭岐依舊淡淡的,「是不是男人可不是靠喝酒決定的,相反,我倒覺得,心裡有苦卻只能靠喝酒抒發的男人,最沒有出息。」

    絡腮鬍子一噎,那些想要靠喝醉酒抒發而出的苦便堵在喉嚨口出不來,良久,才又猛灌了一口酒。自嘲道:「是啊,你說得對。只會靠喝酒麻痺自己的男人的確最沒有出息,呵呵。反正我是沒有出息,只希望你記住你今日這段話,今後,可不要做這等沒出息的事!」

    「我不是你。」蕭岐毫不留情地挖苦他,「我不會等到失去了才追悔,那樣的深情,狗屁不如。」

    「你!」絡腮鬍子氣紅了眼,可偏偏理虧,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蕭岐冷笑一聲。將頭轉過去繼續盯著林昭言,再也不看他一眼。

    絡腮鬍子就這麼沉默了半響,最終還是長長歎了口氣,收起不知是對蕭岐還是對自己的怒意。

    他也看向林昭言。

    清秀麗的小姑娘,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身板單薄瘦弱,可此刻紮著馬步蹲在那裡,從骨子裡透出一股勇敢和倔強。

    外面的寒風吹拂她的髮絲和裙擺。

    明明該是很滑稽的動作,他卻覺得有些心酸。

    「你跟這位姑娘。將來能成麼?」他突然轉向蕭岐,這樣問道。

    蕭岐皺了皺眉。

    絡腮鬍子繼續說:「如果能成那就去提親,將來好好待人家,如果不能成。還是趁早掐斷這份感情。她只是個再單純不過的小姑娘,承擔不了你那份野心。」

    蕭岐一怔,隨後扯了扯唇角。「不愧是前朝功勳徐閣老的學生,這才半日的功夫。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絡腮鬍子也扯了扯唇角,「我若是個人就照單全收。恐怕早死了千八百次了。」又揶揄道:「你也不愧是蕭王爺的兒子,連皇上都查不出我所在何處,你卻有這樣大的本事。」

    蕭岐能查出薛慎之的地址,全靠徐家莊的勢力,這些年薛慎之在江南一帶躲躲藏藏,如果沒有線人遍佈天下的徐家莊,憑借蕭岐一己之力,是不可能查到的。

    不過這些他並不打算跟薛慎之解釋,他比較好奇的是,陸言之一個勳貴之子,當年是如何能查到薛慎之的。

    「先生這話就有些好笑了,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先生這些年可是收過一個學生,一個普通的勳貴之子都能查出先生所在,我堂堂皇親國戚,又怎麼會查不出呢?」

    薛慎之詫異地看向蕭岐,「你認識子沛?」

    子沛?應該是陸言之的字。

    蕭岐勾唇,「認識談不上,見過一兩面而已。或許是承先生之才,我很欣賞他。」

    薛慎之笑了笑,「子沛確實是可造之材,而且他跟你一樣,都是小小年紀一副歷經千帆的樣子,也不知道你們現在這些小年輕是怎麼了。」

    陸言之歷經千帆?

    蕭岐皺了皺眉,據他所知,陸言之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少爺,嫡長子的名號、艷冠京華的盛名、家中長輩的疼寵、兄弟姐妹的崇拜,他這樣一帆風順的人生,要什麼有什麼,能怎麼歷經千帆?

    「先生可知他的身份?」蕭岐便問道。

    薛慎之頷首,「自然知道,可這與身份家世有何相干?算起來你是王爺之子,要比他更千嬌萬寵,不也是一副全天下都得罪了你的死德性?」說著,目光瞥向林昭言,又補充,「哦,不,還是有一個例外的。」

    蕭岐冷冷地笑了一聲。

    千嬌萬寵?他還真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滋味。

    或許問問蕭銘,能夠告訴他具體的答案。

    「誒,行了行了,不討論子沛了,我剛剛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薛慎之擺擺手,將跑偏的話題扯了回來,「你跟這位林姑娘,能不能成?」

    「與你何干?」蕭岐翻了個白眼,逃避這個問題。

    薛慎之卻不依不饒,「怎麼不關我的事?你讓她到我這兒學武,那我就是她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我怎麼能不關心?你將來若是會傷害她,趁早放棄吧!」

    蕭岐反感地皺起了眉,

    「我的私事還輪不到你來過問。」

    薛慎之就嘲諷一笑,「你剛剛還說我不是男人,瞧瞧,你這樣逃避就是男人了?既然給不了她幸福,那就不要開始這段感情,俗話說得好,長痛不如短痛。」

    「你廢話那麼多幹什麼!」蕭岐有些生氣,陰沉著臉瞪著薛慎之,「你別把人人都當做你,也不要把你和她的感情強加在我們身上。」

    提到「她」,薛慎之頓時噎住。

    半響,才道:「我瞭解了。」

    說完,頓了頓,眉宇間似是有些掙扎,可最終還是豁出去道:「你們之間的感情我的確管不了,但我作為她的師父,有一點務必要提醒你,那就是,她這一生,並無鳳命。」

    「什麼?」蕭岐一怔,目光沉沉地朝他看過去。

    薛慎之咬咬牙,解釋,「通俗一點來說,就是她沒有做皇后的命。」

    蕭岐的眸光陡然冷厲,之前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間凝結成冰。

    並無鳳命……

    薛慎之看他的神色變化,歎了口氣,「你的命格太複雜,我看不透,但至少有一點我清楚,林姑娘飛不上枝頭做不了鳳凰。所以,要麼你實現不了你的野心,要麼,她成不了你的女人。江山和美人,你只能選其一。」

    薛慎之的聲音很輕,可話裡的內容卻凌厲得像是刀片,一字一句都剜割著人的心臟,像凌遲一樣。

    蕭岐下意識地朝林昭言看過去。

    那樣瘦弱的小姑娘,脊背卻挺得筆直,明明神情很痛苦,眸光卻依舊堅定。

    她穿著一襲鵝黃色的長裙,在陽光下,就好像挺立芬芳的劍蘭,散發著獨特的馥郁馨香。

    在他心目中,她真的就像是一束光,一株花,可以直抵他的內心,開出一朵朵的絢爛的花來。

    或許是他的眸光太過熱切,原本沉浸在練武中的林昭言也感受到了,然後朝他看過來,眼神與他交匯,隨即揚唇,露出一抹笑來。

    朱唇皓齒,明眸善睞,天上的陽光熠熠生輝。

    她的笑容那樣燦爛美好。

    可蕭岐卻覺得,那陽光再美好,也不能再抵達他的內心。

    他心底盛開的那一朵朵花,好似在瞬間枯萎。

    江山和美人,只能選其一……

    「我跟她,並不是你想像中的關係。」蕭岐避開林昭言的視線,這樣對薛慎之開口。

    薛慎之一愣。

    蕭岐自嘲一笑,然後執杯,灌下一杯酒,入口辛辣苦澀,如同他的心。

    「我不需要和她修一個姻緣結果,我現在,只想對她好而已。」

    薛慎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隨後也仰頭灌下一杯酒,「你能想得開,最好!不過,小姑娘的心都很脆弱,你還是不要給她希望的好。」

    蕭岐垂下頭,修長白皙的手指緊緊捏著酒盅,骨節泛起一片青白。

    他輕輕地,堅定地開口,「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比你我想像中的,都要堅強。」

    「但願如此。」薛慎之苦笑,又接連灌下了幾杯酒。

    在情能自控前,每個人都是這般篤定。

    但情若能自控,就不能謂之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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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的陽光漸漸失去溫度,空氣中的風也越來越冷。

    林昭言的雙腿早已經失去了知覺,只能不停地催眠自己「我沒有腿,我沒有腿」或者「我在吃烤雞翅膀,特別香特別嫩」。

    實驗結果,還不賴。

    因為她並沒有覺得特別痛苦。

    「好了,時間到了。」耳畔傳來一道聲音。

    林昭言篤定,那是菩薩的聲音。

    她想欣喜地站起來揉揉腳,按摩按摩,但似乎催眠太成功了,她沒有腳,根本動不了。

    折騰了半天,只能哭喪著臉看向來人,「我腿是不是斷了?」

    來人「撲哧」一笑,很正經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後回答:「沒斷,還在你身上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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