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章 龍雀之秘 文 / 曲墨封
芙蓉仙娘看到了都要嘔吐的生物，被稱為糞青。
——摘自《瘋話連篇》，諾必爾學獎獲得者神經病有所好轉著
雨林茫茫，渺無窮盡。
無盡古木參天，處處可見七彩霧氣自水窪中升起，覆蓋在森林之上，瑰麗無方，水悠揚卻是清清楚楚，其中當有劇毒。
雨林的下層，則顯得十分的陰濕，滿地落葉縱橫，散出使人作嘔的臭氣，巨大的蕈類生長在黑乎乎的腐殖質之上，透發出妖異的色澤，灌木和蕨類交雜而生，花花綠綠的蜥蜴、蜈蚣、巨蠍、毒蛙在其中竄來竄去。
也有狼虎之類猛獸，長得頗像草原狼、劍齒虎，不過一個個都是通體光溜溜地，皮毛髮出幽綠或深藍的光芒，以適應酷熱的雨林環境。
水悠揚隔著重重林木，發現了兩名灰衣女子，便要潛過去，不過，在這遍地落葉和籐蔓的森林中，想要不發出任何聲音，倒是困難得緊。
估摸著隔音領域效果可能不太好，水悠揚打開一個上品隔音卷軸，抓在手裡，彎著身子向前行去。
他在魔武學院學習過潛伏技能，收斂了神識和全身氣息，緩緩逼近。
不過，那兩人卻是絲毫沒有收斂氣息，當水悠揚距離她們五百米左右時，大約感受到了她們的力量層次。
雖然只是兩位貌不驚人的中年女子，氣血卻如同大海一般翻湧，精氣似光電直穿雲霄！
修為至少是五階下，可能達到了五階中，水悠揚做出了判斷。此刻他雖然傷勢已癒，但被郎當一擊打得太重，還有暗傷，八成不是這兩人的對手。
在那片光的世界，他已經找到了不少東西，而這次的任務又不是調查這座絕陣，沒必要冒險與這兩人發生衝突。
想到這裡，水悠揚悄悄地轉身而去。
他在落葉之上疾行著，碎葉在他的腳下發出吱吱之聲，不過水悠揚知道，只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前方有一條粗大的籐蔓，掛在半人高處，水悠揚縱身一躍，啪一聲落在地面上時，將一團帶著泥的樹葉捲起。
他突然感覺到，下方有個硬硬的東西。
低下頭，水悠揚伸出手，外溢的鬥氣自發地將殘枝敗葉和散發著腥臭的污泥彈開，露出一扇帶著拉環的活板石門。
水悠揚用力一拉，石門紋絲不動，他想了想，將拉環旋轉了一圈，再用力一扯，石門果然應聲開啟。
裡面一團漆黑，卻是有一股芳香，散發出來，在這腥臭的雨林中，讓人胸襟一暢。
水悠揚卻是驟然提高了警覺，將板磚又化成了冰翔劍，隨著他修為的提升，化磚為劍已經不再需要吸取那樣多的血，一點點失血對於他來說，根本不成問題。
闊劍在水悠揚的手中發出明亮的藍光，將前方照得透亮，是一條大約三米高的石道，鋪著青石階梯，呈螺旋狀向下而去。
水悠揚走了下去，在藍光照耀下，可以看見石道壁上有許多奇異的壁畫，似乎是一場場大戰的景象，但歷時頗久，剝蝕嚴重，保存得遠不如荒炎谷中完好，水悠揚也看不太分明。
與其說是壁畫，不如說是浮雕，這螺旋形石道的牆壁，似乎是以一種石灰狀的物質抹成，而水悠揚所嗅到的清香之氣，也是自其上發出。
一路向下，水悠揚仔細觀察著一幅幅浮雕，可惜剝蝕實在太過嚴重，他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隨著位置降低，石道中也越來越陰冷，但並不潮濕，保持得非常乾燥，可能是那種粉牆的物質有吸水之效，只是，經過無盡歲月，如何還能散發清香，吸收水分？水悠揚卻是不解。
大概下降了五百米左右，螺旋形的石道終於走到了盡頭，是一間大約一百平米的石室。
當水悠揚踏入石室的那一刻，頓時頭皮微微發炸！
在一片金黃火光中，四道目光向著他投射而來。
這目光，陰冷、怨毒，帶著無盡的仇恨之意，似要毀滅天地一般。水悠揚感覺心神如被重錘所擊，似要破碎。
只是，為何他在石道中，絲毫沒有看到這氣息？
兩名披著玄色袈裟的胖大僧人，立在石室兩側，頭頂火光閃動，肌膚乾枯，正冷冷望著水悠揚。
水悠揚被這氣勢所懾，幾乎立刻要轉身逃走，但終究停住了腳步。他絕對不是這兩僧的對手，想逃也不可能，或許可以和他們交流下…只怕，這兩個僧人已經死去，變成殭屍之類，那就麻煩了…
只是，他發現，這兩僧一動不動，只是冷冷看著他，身軀中既沒有生命氣息，也沒有代表死亡的陰靈之氣。
鼓起勇氣，水悠揚靠近去，將手掌放在一名僧人鼻孔前一探，果然毫無出氣，死去多時。
這時，他才看明白這一切，不禁又是驚詫，又是啼笑皆非。
這兩名僧人，竟是被人殺死，放在這裡作為油燈，火焰便是點燃了他們體內的佛脂，騰發而出。
水悠揚曾在城防署藏書處一個角落中翻到一本古書，其中提到，修煉到仙人境界的佛修，體內產生佛脂，可以長明不滅，水悠揚想不到，真有人將仙人殺死，在此點起天燈，只為照明！
這兩名僧人，死去無盡歲月，氣勢還能震懾得他幾乎無法呼吸，此刻卻成為了兩盞油燈，在孤寂的石室中，綻放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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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究盡真如，成佛作祖，到底也不過身死於此，屍身還要被人利用，做成燈火。
水悠揚歎息一聲，卻莫名地，對這座絕陣的佈置者生出了一種嚮往，是誰才有這樣大的手筆？
運轉功法，抵禦住兩名僧人死後的餘威，水悠揚踏過青石板鋪就的石室地面，繼續向前走去。
有一扇鐵門，不過並沒有上鎖，水悠揚一拉就開了，便只見一片紅光，透發而來，耀人眼眸。
不過，並無血腥氣自門內傳出，水悠揚略略放了心，踏步而入，發現甬道壁竟是完全用整塊的紅玉挖空而成！
紅玉中鑲嵌著萬古長明的夜明寶珠，白芒自紅玉中流轉，便化為了艷紅之色，猶如血光無垠。
再一次，水悠揚感到了無法言說的震懾，這條甬道，一望無際，這塊紅玉，又該有多大？只怕是有一座小山大小，而它的價值，便更是無法計算！
須知，即便是小塊的紅玉，在外界都是珍稀無比，不論對於東方修真，還是西方法師，都是佈陣配藥的重要材料，而這樣大的紅玉，只怕價值連城四字，也完全無法形容了。
以佛屍點燈，以如山紅玉刻成甬道，這般手筆，當是何人為之？
水悠揚懷疑，這絕陣的主人，強大甚至堪比冰封神殿所信仰的至高神奧丁！但他隨即壓下了這個對於他的信仰來說，絕對是瀆神的念頭。
不過，這無盡血光，卻是讓他想起了大夏龍雀。
此時，冰翔劍也發出了陣陣顫鳴，藍芒斂去，有血色光華透發而出，且顯然來自於內部。
水悠揚將它恢復成板磚，將大夏龍雀取了出來，頓時，血光大作，與紅玉透發出的光華相接，充斥整片空間！
殺氣如海，奔流不盡，給水悠揚的胸膛一股難忍的刺痛之感，彷彿烈火在灼燒。
但，那把被他遺忘的魔鋒卻是自行躍出，水悠揚雖然此刻雙目不可視，神識卻是清晰地感覺到了它。
寒冷，卻含著無盡的戰意，不屈，不服，宛若千古的雪峰，傲對茫茫蒼穹。
他心口頓時冷卻下來，熾熱燒痛之感盡去。
而魔鋒也是發出陣陣宛若流霜洗劍般的顫音，似要與大夏龍雀爭鋒！
兩股意念，如潮水般透發而出，衝擊在了一起。
並沒有崩毀一切的震盪，卻有一股神秘之極的力量，彷彿宇宙洪荒演化其間，無盡風雲變幻，星辰生滅，只在彈指。
而水悠揚當場就在這神秘力量影響之下，暈了過去，陷入一片迷幻之中。
魔鋒中，幽幽的聲音響起：「是你。」
大夏龍雀也開口了，聲音很清朗：「不錯，浴血修羅，萬古不滅。」
魔鋒突然爆發出極為爽朗的笑聲，如炸雷般響在甬道之中，迴盪不絕。
「哈哈哈哈…」
「那麼，你是？」
「你自己猜吧。」
大夏龍雀立起，聲音突然帶上了一股疑惑：「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
「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魔鋒中，聲音突然冷了下來，猶如萬古凝霜。
「看來，你一直沒變。」
「變與不變，重要嗎？你不是你，我不是我。」
大夏龍雀的刀柄自甬道上刮過，發出嘶嘶之聲，在光潤的玉壁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刮痕：「是啊…這小子是？」
「我不知道，也沒必要討論。我們都只是一段精神印記而已，消逝的，如同那流去的江水，任你有通天偉力，也無法踏入同一條河流。」
「又打啞謎了，嘿嘿…你過得如何？」
魔鋒轉了一轉：「一直很好，但是——話說，我很想知道你還活著嗎？」
大夏龍雀沉吟片刻，道：「我怎麼知道？」
魔鋒發出一陣笑聲：「我想，你現在還死不了…這小子並不適合得到你的傳承啊…」
大夏龍雀答道：「他很神秘，真的。不過你的傳承可以讓他參考下，為什麼不給他？」
魔鋒又轉了一轉，似在搖頭：「有些事情，需要讓他自己去尋找…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我那寶貝徒弟，他不要把事情搞砸了啊…」
大夏龍雀怒道：「你有病是不，我又不認識你的寶貝徒弟，你和我嘮嗑什麼？」
魔鋒再次長笑起來，聲音清亮無比，似要震動九寰。
兩把兵器都收斂了光華，倒在地上，而水悠揚，也緩緩地醒了過來。
那一段對話，他知道存在，卻只能記得依稀，只是，他在夢中，看到了屍骨成山，血海滔天。
一位魔君手持血銫魔刀魔劍，週身浴血，立於蒼茫大地之上，所過之處，血浪滾滾，淹沒一切。
刀劍斬出，天使折翼，神龍斷裂，荒古蠻獸發出陣陣哀鳴化為無盡血水，萬千仙神被劈作肉泥，湧動血海之間。
這是一幅慘烈無比的圖畫，恍若滅世一般。一切生靈，無論是九天之上的仙王神主，還是地面上最弱小的螻蟻鼠蟲，都逃不過最無情的殺戮。
水悠揚心頭湧上無盡的不忍之意，但卻無可奈何，只能哀哀凝望，
望著無盡鮮活生命的消逝，只覺心痛如絞…
當他醒來時，發現眼邊，竟有淚痕。
他明白，大夏龍雀之中，當有一種極為可怕的傳承。
只是，水悠揚查閱過中夏的歷史資料，龍雀刀的鑄造者晉公，絕對沒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麼，這傳承又來自於誰？
回憶著古今刀劍錄中關於大夏龍雀的描述，水悠揚突然心頭一亮。
龍雀被第二名劍湛盧斬毀，後赫連勃勃得其碎片重鑄之，加以修羅石…
很顯然，修羅石中，便含有這種可怕的傳承，血海滔天，殺意無垠，非修羅而何？
而修羅石的主人赫連勃勃，只知道修羅石有著無匹的殺意，才將其熔入龍雀當中，卻不知其中的傳承，更要珍貴無數倍。
只是，這傳承，代表著殺戮和血腥，代表著無盡的罪惡。
水悠揚不知道該不該將大夏龍雀交給葉知秋，萬一這傳承被葉家所得，豈不是為害天下？
正在沉思之時，胸口的玉珮，又溫熱了起來，浮煙乍起，凝成一個女子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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