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荒炎谷 文 / 曲墨封
「即便其他的巨龍都投靠了奧特蘭人,冰龍一族仍將永遠守護這一片冰封的大地。」
這是面對洶湧如潮的奧特蘭魔法大軍,冰龍之王尼古拉斯以靈魂發出的誓言。
十萬年前那場大戰時,暴熊帝國還未產生,雪族的勇士們,騎乘著堅忍的北極熊,在永遠不屈的冰龍一族協同下,以血肉之軀和震天的鬥氣,對抗著鋪天蓋地的禁咒魔法和能夠毀天滅地的魔導炮。
十大聖地中的尼古拉斯之塔也便由此產生。
那一戰的慘烈程度,不用多說,擁有九州鼎和極其完善體制的大夏都被打得幾乎精銳盡去,在不久之後便雪解冰消,何況當初只是一個部落聯盟的雪族?
雪族被打得四分五裂,幾乎滅族,自此之後,數萬年被異族所奴役,但尼古拉斯之塔始終屹立在那片終年冰雪覆蓋的大地上。
冰龍之王履行了他的誓言,永遠沉睡在那千丈高塔之下,守護著雪族的傳承。
五千年前,雲蒙帝國土崩瓦解,雪族東支聖皇伊凡依靠聖地勇士們,奮然起兵,掃平雲蒙殘部,建立起了幅員遼闊的暴熊帝國,雪族其他各支也相繼獨立,但這個民族再沒有得到統一的機會。
不過,尼古拉斯之塔永遠是雪族各國的信仰所在,每一位雪族武者,一生中必須至少前往聖塔拜祭一次,而若能被其收納,成為塔中弟子,更是至高的榮耀。
尼古拉斯之塔的宗旨是勇氣,顯然,雪族武者們從未背叛過這一宗旨。在一百三十餘年前的寰海大戰中,條頓坦克陣和黑武士的配合,將綿延千萬里的戰線,化作了一台巨大的絞肉機,但暴熊帝國的戰士們只是前仆後繼地撲向絞輪之中,用血肉阻擋著鐵流的推進,幾乎沒有人退縮過。
——摘自《聖地紀略》
風雲刀歡修習七情殺意,幽冥天道,以白骨為兵,本該是膽大包天的人物,如今卻也臉色微微發白。
凡人害怕幽鬼,只因害怕未知、害怕死亡。修煉之士,能操控天地之力,普通幽鬼彈指而滅,但倘若未知存在強大到自身根本無法對抗,那麼,一樣會自內心深處生出恐怖。
就好像,任何一個階位武者都能笑對尋常獅虎,但如果面對上星吉利守護獅阿斯蘭,絕大部分人會嚇得雙腿打顫,站都站不起來。
唐落雪更是不停地歎氣,一口一個這下完蛋了。
只有水悠揚和陳逸楓還算鎮定,觀察著四周,分析著局勢。
嘗試了多次向天飛騰,卻屢屢被吸下來的陳逸楓肅聲道:「離天黑不過一個時辰了,如果等到天黑,便必死無疑…那片迷霧是谷口方向。我去那邊探路。」
他正要走過去,卻聽水悠揚叫道:「且慢!」
陳逸楓愕然轉身。
「當年紫薇大帝是在哪個位置力戰身亡?」
聽得這話,陳逸楓身軀一顫:「好像…正是谷口…」
水悠揚道:「那就是了!歷史上只怕也有人和我們一樣,飛行時墜入谷中,他們自然也都想從谷口出去,可有人生還嗎?」
此刻,他雙目凝望著那片重重迷霧。白霧翻騰,看上去平平無奇。
但他已經知道,就在那裡,曾經吞噬了四百萬奧特蘭神兵。
直覺讓他判斷,只有那一片看似恐怖的黑暗中,才有生機存在。
「我們幾人,不能分開,絕對不能。」水悠揚鄭重道。
「不管你們是否相信我,我明確告訴你們,我碰上過不少危險的處境。不管個人的力量有多弱小,在這樣的關頭也得緊密聯合在一起,才可能搏得一絲生機。」
他想起了自己的帶路人,怒海劍聖,這個對他亦師亦友,如兄如父的人物。也是水悠揚在那個世界,唯一一個真心朋友。
多少次,他們聯手殺出幾乎不可能突破的絕境。他相信,普羅王國那次,倘若怒海劍聖在,教廷的圍殺對於他們不過是敗革薄紙。
「怒海啊怒海,如今,你可過得還好麼?」水悠揚暗歎道。
風雲刀歡這時開言了:「哥覺得呢,悠揚兄弟說得有道理。逸楓,咱們幾個這麼多年的交情了,死也要死在一起嘛,你一個人過去探路,是什麼道理…」
唐落雪也強壓恐懼,道:「話說…本少爺同意水悠揚的意見。」
正在此時,黑暗之中,一聲尖嘯,猶如自九幽深處傳遞而來!
似尖針鐵錐,刺破人的耳膜,化為毒蛇嚙咬著骨骼,吸食著腦髓,無邊的痛苦和恐懼在這一聲尖嘯間,似潮水滾滾襲來。
尖嘯中有著無盡的怨毒和凶厲,只怕九幽之下,最可怕的幽魂厲魄,也不過如此。
即便是堅強如水悠揚,也不由翻起了白眼,冷汗自額頭上涔涔而下。
聲落時,幾人面面相看,心有餘悸。
只聽唐落雪面帶躊躇之色,低聲道:「真要…去荒炎谷深處?」
風雲刀歡遠遠望見一頭巨鷹從谷旁掠過,吹了個口哨,巨鷹便猛然落下,掉進那片迷霧當中。
隨即,一聲慘鳴,尖利如鋒刀。
隱隱可從迷霧中看到血花飛濺。
「那是三階靈禽,古生物哈斯特巨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幾個五階過去一樣是送死。」風雲刀歡搖頭
道。
「到那片烏漆麻黑的鬼地方去,真可能有生機?」唐落雪仍然做不出決定。
「現在,我也覺得從谷口出去,恐怕必死…現在還沒天黑,到了晚上,那些髒東西就該出沒了…」這時,陳逸楓說話了。
唐落雪打了一個寒戰,突然牙齒一咬,道:「媽的,本少爺也不管了,要死卵朝天,不死做神仙,一起過去!」
陳逸楓抽出軒轅劍,拿在手中:「我打頭吧。置之死地而後生,我相信我們還命不該絕。」
水悠揚並沒有和他爭這個權利,而是給所有人釋放了一個奧哈戰氣咒。雖然可能用處不大,但至少能讓大家勇敢一些。
撕心裂魄的尖聲,不斷從荒炎谷深處傳來,猶如絲狀毒蛇在幾人腦漿中鑽游,使人不由得心膽皆震。
向裡走去,裂谷越來越寬闊,但頂部卻越來越狹窄,不過,水悠揚本能地覺得,這不是黑暗那樣深重的原因。
軒轅劍射出金色的光華,比起漸漸暗淡的日光要明亮許多,照在谷壁上,可見原先深黑色的巖壁,已然漸漸變作慘白。
一**疾風自谷頂向下滾過,擦動著犬牙交錯的裂石,發出磔磔之聲,猶如鬼嘯,令人心悸。
「有血腥氣,提防些,逸楓。」水悠揚道。
鮮血的氣味,撲面而來,鑽入鼻腔,令人頭腦發昏。
此時,幾人也發現,軒轅劍的光芒,正漸漸暗淡下去。
而劍光所照射的範圍之外,就是一片漆黑。
水悠揚等人已經完全進入到了那片黑暗當中。
靠著極其敏銳的嗅覺和直覺,水悠揚感覺到,這股血腥氣有些熟悉——正是禹典的氣息!只是,原先他們能看見禹典被拖進一個地洞中,而這裡已然是一片純粹的黑暗,顯然,黑暗區域擴大了!
「向遠離血腥氣的方向偏離!」
陳逸楓點頭,持著軒轅劍,向左而去,幾人隨著跟上。
荒炎谷越來越寬廣,但一直向左,很快便貼上了崖壁。
「看,這是…」
唐落雪向著壁上指處。
隨即,他猛然一蹦三丈,尖叫一聲,跌倒在地!
水悠揚也向崖壁上望去,頓時,他也猛然身軀一顫,嚇出一聲冷汗!
一道高大魔影,面目已然完全腐爛,流出暗黃色的屍水,殘破骨架之上的五對黑色翅膀,在慘白如骨的背景上扇動,干皺如鷹爪,覆滿鱗片的巨爪發出陣陣血腥氣,向著他猛抓而來!
魔影口中,赤色的長舌猶如飛蛇穿空,猛然飆出,纏向他的脖頸。陰風颯颯,似要帶走他的魂魄。
剎那間,水悠揚只覺腦海裡除了恐懼,只剩下一片空白,他完全地失去了抵抗的意識。
只是,由於在風之大陸受到的基本教導,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閉上眼睛。
瞳孔雖然幾乎要失去光澤,但仍然圓睜著。
影像一閃而過,他發現自己還站立著,但小腿肚子正猛抖。
「原來是幻象…」水悠揚苦笑一聲,看著巖壁上的壁畫。
壁畫栩栩如生,魔影透露出無匹的凶厲,撼人心神。顯然,作畫者不是簡單人物。
這片吞噬了無數生命的谷地,究竟是一片天殺之地,還是後天為之?如若是後天,它的創造者又是人是鬼?
水悠揚內心疑問,卻無人能解答。
陳逸楓和風雲刀歡也很快發出尖叫,隨即望向水悠揚,道:「悠揚,膽子真大。」
水悠揚攤開手,一片無奈:他也不過是沒被嚇得尖叫和跌倒在地面上而已…
但幾人很清楚一點:如果不能在天黑前找到離開的道路,必死無疑。因此,即便還在驚駭之中,幾人卻也並未停止,而是繼續慢慢向前行去。
實際上,想快也不能,進入谷中後,對於生物來說,時間彷彿凝固了,行動速度自然地慢下來。而神識也被限制,探測範圍甚至比不上軒轅劍光芒所照耀的範圍。
這時,水悠揚才認識到,即便身為這世上的強者,在面對世界上有些東西,也是如此地渺小。未知的恐怖,猶如心頭的大山,讓人透不過氣來。
繼續向前,在軒轅劍光的照射下,漸漸可見地面上開始有白骨出現,許多白骨粗大如柱,且黑黃綠紅各種顏色皆有,顯然不是來自人類。
且,大部分白骨都顯得極為古老,有些已然風化破碎。
也許,他們都曾是縱橫天地之間的強者,卻終究在這谷中淒慘死去,在滄海桑田流轉下,化為一片白骨。
水悠揚等人卻無暇感歎,他們如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一條生路。
巖壁之上,仍有各式各樣的壁畫,斷臂的天使,被挖出心臟的巨龍,無目的仙子,泣血的天神,血海中的修羅,無不凶煞恐怖,透發出一種精神的力量,奪人心魄。不過,有了初次的經驗,幾人卻並未再被嚇得那樣慘。
而水悠揚望著這些壁畫,卻是沉思起來:難道,這些畫想要告訴來者什麼?
壁畫上,無數道神雷,將一個繁華的國度碾成粉碎。雖然只是一副靜止的畫面,水悠揚卻能聽見淒烈的嘶鳴,絕望的怒吼,感受到那無
盡的恐怖…
「你來了…」
一個幽遠的聲音,隱隱響起。
猶如一陣柔風,魅一般流過,卻觸動了他最深的靈魂。
「什麼?」
水悠揚驚叫道。
卻再沒有話語發出,只留下黑暗中不斷的鬼嘯,和一陣陣厲風刮過巖壁的聲響。
風雲刀歡三人急忙上來尋問,但水悠揚則似乎不聞,只是站著,默默回憶那個聲音。
彷彿,自己曾經聽過,但是,是在哪兒?
他的靈魂似乎飄飛了起來,時光以電速回溯,無盡七彩光華流過,最後歸於一片混沌。
我是誰?
水悠揚此刻腦海中突然閃現過了這個念頭。
他突然緊緊握住了風雲刀歡的手,隨即換到陳逸楓和唐落雪。
「我的朋友們,我們能活著出去的,相信我。」
水悠揚此刻眼神堅定,猶如風之大陸上,那一座高聳入雲的梅林西斯聖雪山那般沉穩,讓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風雲刀歡當先嘿嘿笑了起來:「哈哈,當然死不了,哥命硬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