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8章 逼問 文 / 花裙子
絲竹竟然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何歡萬分驚訝。她來不及深思,又被她勾起心底最深的憂慮。她的兒子這麼可愛,這麼聰明,萬一她嫁不成沈經綸,害他被後母虐待,那可怎麼辦?
何歡心中焦急,對著絲竹低聲感慨:「表姐夫待表姐好,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算起來,表姐過世也有兩個月了。」她歎一口氣,望著陵城的方向說:「也不知道表姐夫現在如何了,回家了沒有。」
「趙莊子沒有提及,大爺應該還在陵城。呂家到底不是正經的親戚,也不知道——」她戛然而止,趕忙解釋:「聽府裡的老人說,老太太一向很疼愛惠小姐。」
何歡猜想,絲竹口中的「惠小姐」應該就是呂八娘的生母。先前她曾覺得,若沈老太太真心實意疼愛惠,怎麼會讓她去呂家做妾室?如今有了何欣這個比較,她才相信,果真是清官難斷家務事。
何歡不想攙和別人的事,轉移話題說道:「表姐夫手上的傷,不知道好些了沒有。都是因為我,她才會受傷。對了,我來了這麼多天,怎麼不見肖大夫?」這事何歡一直覺得很奇怪。即便她的兒子沒病沒痛,他作為大夫,是不是應該每隔幾日,就替她兒子把一下平安脈?
絲竹笑道:「肖大夫住在外面的院子,整日早出晚歸,就是他院中的下人,也很少在白天看到他。聽說,當初肖大夫答應幫忙,就是因為莊子風景好。大爺也允諾。只要他不回城。盡可以做他喜歡的事。」
「原來如此。」何歡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笑著回答:「我一直沒看到他,還以為他不住莊子上呢。」
「怎麼會。」絲竹斬釘截鐵,又問:「表小姐突然提起肖大夫,是不是您或者表少爺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她關切地朝澗邊望去。
何靖感受到她們的目光,飛快地跑過來,用清亮地嗓音稱呼她們:「大姐,絲竹姐姐。」
「你走慢點。小心磕到石頭。」何歡忍不住嘮叨。她見何靖臉頰紅撲撲的,滿臉笑意與汗水,搖著頭問:「你就這麼喜歡這裡?」
「是啊。」何靖毫不猶豫地點頭,又滿眼期盼地說:「大姐,曹大叔說,河裡的小蝦最是鮮美,拿來炒什麼都好吃。」他一副口水快滴下來的表情。他口中的「曹大叔」是搭涼棚的工匠。
絲竹急忙蹲下身解釋:「表少爺,您有所不知,昨晚您喝的冬瓜湯,就是用溪中的活蝦熬的。」
「那湯的確很好喝。可是我一隻蝦都沒吃到啊!」
「表少爺,那是廚房熬了湯之後。已經把湯渣濾去了。」
「為什麼要濾去?曹大叔說,蝦再小,也是肉味呢!」
何歡聽著何靖與絲竹的對話,不禁莞爾。不過幾天的時間,何靖的眼睛更明亮了,皮膚也不再蒼白沒血色,就連說話的聲音也清脆高亮了不少。她喜歡看他快樂活潑的模樣,看著就心情舒暢。
鑒於何靖並沒有因為在外面瘋玩,就把功課落下,何歡決定讓他和自己親手開墾花田,除草、翻地、埋肥、播種,全都不假別人之手。
每天早飯前,她帶著何靖在花田干半個時辰的活,晚餐前再干半個時辰,偶爾的時候還會讓奶娘抱上沈念曦圍觀他們幹活。
事實上,何歡與何靖與其說是幹活,還不如說是在澗邊玩耍嬉鬧,呼吸新鮮空氣。
待到搭涼棚的工人離開,絲竹見何歡的注意力只在沈念曦和何靖身上,沒再提及回城之事,便不再跟進跟出,只是吩咐小丫鬟好生伺候著。
何歡表面上過著悠閒快樂的日子,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心中的憂慮越來越甚。她無法從沈家眾人口中得知外面的情形也就算了,她居然再沒見過陳力的身影,就算她和何靖獨處的時候,她有心尋找他,他也不見蹤跡。當日在陵城,謝三的言下之意分明是說,他絕不會撤走陳力。
一晃眼又過了幾天,眼看就是自己與大韓氏約定的前一天,何歡吃過早飯,把絲竹叫到房內,正正經經說:「昨日,花田的種子已經播下,以後麻煩你經常派人去澆澆水。若是真能發芽,就讓花匠把它們移栽花盆吧,畢竟冬天的海邊還是挺冷的。有些不耐寒的花兒,若是可以就送去暖房吧。」薊州城的沈宅有一個專門用來栽種名貴花草的暖房。
絲竹微微一愣,繼而笑道:「表小姐,不如您沒空澆水的時候,再吩咐奴婢一聲。若是您已經澆了水,奴婢又讓人去澆水……」
「我想午飯過後就回城去了,所以花田那邊,請你多多費心了。」
「表小姐。」絲竹一臉詫異,突然間就跪下了,「是不是奴婢有什麼伺候不周的地方……」
「你不要誤會。」何歡彎腰扶起她,笑道:「你很是盡責體貼,其他人也很周到。當日我請求表姐夫讓我探望念曦,只是想親眼看一看他。如今我都已經住了九天了,是時候該走了。」
「表小姐,小少爺很喜歡您,表少爺也喜歡在莊子上住著……」
何歡點頭道:「我喜歡念曦,若是表姐夫允許,以後我自然還會過來探望他。至於靖弟,他在這裡玩得心都野了,是時候回城讀書了。」
「可是……表小姐,城內暑熱難當,表少爺從未將功課落下……」
何歡搖頭,堅定地說:「不瞞你說,我在今日提出回城,是打算明日接姨母回城的。表姐不在了,表弟年紀尚小,作為晚輩,我一定要去的。」
「這……」絲竹似打定主意不讓何歡離開。她試探著說:「若表小姐不嫌棄,不如由奴婢陪著您去青松觀……」
「絲竹,你這是怎麼了,一心阻攔我回家?我只是來做客的。」何歡並未掩飾聲音中的不悅。
「表小姐恕罪。」絲竹再次下跪下,「大爺吩咐過,沒有他的准許,任何人都不能離開莊子。」
「你這話什麼意思!」何歡猛地站起身,向著窗戶走了幾步,背對絲竹喝問:「難道我已經被你們囚禁在這裡了嗎?」
「不是的。」絲竹連連搖頭,「是奴婢不會說話,請表小姐恕罪。」她一副強忍淚水,不讓眼淚流下的模樣。
何歡回過身,背靠窗戶,冷眼看著絲竹,並不說話。
絲竹被她看得心裡發毛,兩隻手緊緊攥著帕子,低頭不敢大喘氣。
許久,何歡一字一句說:「你告訴我實話,是不是表姐夫吩咐你們,把我軟禁在這裡?」
「不是的,當然不是!」絲竹用力搖頭,續而又道:「大爺從來沒說過,不許表小姐回城,可是沒有大爺吩咐,奴婢們不敢護送表小姐回城。」
「你這話倒是說得有趣。」何歡冷笑,「你橫也不是,豎也不是,到底想怎麼樣?」
絲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卻有矛盾之處。她急得眼眶紅了,懇切地說:「表小姐,不如您再住上兩日,奴婢這就派人去陵城……」
「早前我就與姨母約定,明日去青松觀接她回城,所以我今天必須回薊州。」何歡態度堅決。她知道沈經綸一向要求下人,嚴格執行他的每一個命令。當下,她並非故意為難絲竹,而是她上一次就發現,林谷青的態度很奇怪,她必須接母親與弟弟回林家,順帶看一看林夢言是否已經安分。除此之外,她也隱隱覺得,除了離開莊子一事,其他時候,絲竹等人對她太過恭順。早前,在林曦言葬禮那會兒,沈家的下人們對她都是橫眉冷對。
絲竹跪在地上,頭垂得低低的,一味勸說何歡再住幾日。眼見何歡不為所動,她再次提及讓沈強接大韓氏回城,又說她若是不放心家裡,可以讓白芍跟隨趙莊主的馬車,回家探望陶氏等人。
何歡清楚地記得,上一次她提議讓白芍回城一趟,絲竹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她。她更加覺得奇怪,強硬地拒絕她了,又說若是沈家的馬車不方便送他們回城,她可以帶著何靖走去附近的村子,自己僱車回城。
聽到這話,絲竹更是焦急,這才實話實說:「表小姐,事實上您上次提及去青松觀接親家太太回林家的時候,奴婢已經寫信稟告大爺。書信是由趙莊主帶去給沈管事,請他轉交大爺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奴婢至今都沒得到大爺的指示。」
「你怎麼不早說!」何歡生氣了,「你就不想想,或許是陵城出事了呢?不行,我一定得回薊州。回了薊州,至少能夠知道陵城的情況。」
「表小姐!」絲竹終於忍不住落下了眼淚,哀聲說:「您來到莊子的前一晚,竹騎快馬趕來通知奴婢。他說,大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好好伺候您和表少爺。你們的安全是首要考量。除此之外,大爺還說,您若是覺得拘謹,奴婢們就應該盡量想些事情讓您高興。表小姐,只要在莊子範圍內,您想做什麼都成……」
「所以你們讓我擺弄小花園,其實是表姐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