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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9章 血洗 文 / 花裙子

    聽到謝三的話,沈經綸臉上依舊掛著禮貌性的疏離微笑,平靜地說:「謝三爺快人快語,我也與您直說吧,您住在離我家最近的客棧,大半是因為這塊玉珮吧?正如你所知,錦盒中的玉珮的確是我從馮驥陽手上買的,但同樣不是我想找的那塊。事實上,我與馮驥陽也是因為這塊玉珮才結緣。」

    「你的意思,你也在找謝辰?」謝三譏諷地輕笑。

    沈經綸不以為意,反問謝三:「不知道謝三爺知不知道,你想找的那塊玉珮是何來歷?」

    謝三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從懷中掏出一塊帕子,輕輕放在桌上。隨著絲質的帕子慢慢散開,一塊玲瓏剔透的玉珮出現在他們的視線。

    雖然並排的兩塊玉珮形狀、大小,乃至上面雕刻的花紋都十分相似,但近距離對比,任何人都能一眼看出,謝三的玉珮質地更加細膩圓潤,玲瓏剔透。

    沈經綸的目光緊盯謝三的玉珮,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凝重而深邃,續而抬頭道:「謝大人,在下應該稱呼你謝三爺,還是謝爵爺?」

    「不過一個稱呼罷了。」謝三沒有否認,也沒有親口承認,轉而問道:「沈大爺如何知道,我拿出來的玉珮,並不是你想找的那塊?」

    「原來謝三爺拿出玉珮,是為了試探在下。」沈經綸不屑地輕笑,站起身背對謝三,一字一句陳述:「不瞞謝三爺,十年前,是我告訴謝侯爺。謝辰小公子身上帶著先皇御賜給先太子的玉珮『牡丹佳人』。」

    聞言。謝三猛地握緊拳頭。目光灼灼盯著沈經綸的後背。他尚不及開口,只聽沈經綸又道:「至於謝三爺剛剛問的問題,很簡單,若是您手上的玉珮屬於謝辰小公子,這會兒您就不可能身在薊州,四處搜尋他的下落,不是嗎?」

    「那在下再請教一句,沈大爺為何花重金請馮驥陽找回這塊玉珮?難道是怕別人知道。先太子把『牡丹佳人』賞賜給了你嗎?」

    「謝三爺,您這句話也是試探嗎?」沈經綸再次輕笑,轉過身背靠窗框,看著謝三說:「眾所周知,先皇有一對玉珮,強光之下,玉珮內會浮現一朵綠牡丹。三十多年前,先皇將其中一枚玉珮賜給了尚未被冊封為太子的先太子……」

    「你說的,我都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玉珮來自先皇后娘娘的娘家?那一對玉珮若並排放在陽光下。會浮現一對並蒂牡丹?甚至,京城曾有有心人士傳揚。得玉珮者乃將來的天下之主。」

    衣袖下,謝三的拳頭握得更緊了,指關節泛白。他自然聽明白了,沈經綸正告訴他,即便先太子再怎麼寵信他,就算趙翼把他當成親兄弟,也不可能把這樣一塊玉珮賜給他。

    謝三不願相信沈經綸的話,但他比誰都清楚,十三年前,皇上的母妃之所以背上不貞的罪名,就是因為先皇把另一塊玉珮賞賜給了她,令先皇后一脈忌憚,欲除去他們母子。前些日子,皇上隨手把玉珮給了他,嘴上說,助他尋找謝辰,實則皇帝一直覺得,這塊玉珮害死了他的母親,害得他流亡一十三年,無數次遭遇暗殺。

    在此刻之前,謝三堅信,謝敏珺放在謝辰身上的玉珮是她和沈經綸的定情信物。此事唯有當事人及永安侯知道。先前,沈經綸讓掮客馮巨資買回一塊假玉珮,分明是他心虛。

    如今看來,隨著謝辰一起失蹤的玉珮應該是先太子交給長子趙翼,而趙翼又給了謝敏珺。換句話說,謝敏珺肚子裡的孩子很可能是趙翼的。至於沈經綸,不是他讓馮驥陽找回玉珮,而是他買了馮驥陽手上的玉珮,甚至他極有可能受了馮驥陽脅迫,才買下玉珮。

    謝三低垂眼瞼看著黑漆漆的地面,他不願相信,謝敏珺不止未婚先孕,還背著未婚夫與趙翼犯下通姦的罪行。他壓著聲音說:「我想,沈大爺不會否認,十年前,是謝大小姐求了永安侯,您才能離開天牢。除了情人,有什麼能讓一個女子背叛父兄?」

    「你說的沒錯,不過——」沈經綸苦笑,「謝大小姐只是讓永安侯救出名喚『沈經綸』的男人罷了。」

    「你的意思,難不成是謝大小姐錯認未婚夫?」謝三脫口而出。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臉色更難看了。沈經綸和謝敏珺的婚約是先太子妃一手促成的,而趙翼之妻是先太子妃的侄女……傳言,趙翼議親之時,他本來屬意謝敏珺,是永安侯婉拒婚事。如果趙翼借沈經綸之名,處心積慮接近謝敏珺……

    「其實——」沈經綸突然開口,打斷了謝三的思緒,「前一日,即便謝三爺不在公堂,也很清楚公堂上發生過什麼吧?先前有人問我,我與水汀的主人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對方不惜隱忍十年,只為在我面前殺害我在乎的人。」

    聞言,謝三隻覺得腦子嗡嗡直響。一句「有人」,一聲「我在乎的人」,沈經綸分明在告訴他,他在乎何歡,何歡也知道他的心意,他們是兩情相悅的。

    沈經綸注視謝三,嘴角掠過一抹淺笑,接著敘述:「我沒有回答,她又問我,謝侯爺替我說情之後,我直接離開了京城,先皇何時恩准我帶著唐安的字畫回薊州……」

    「先太子謀反一案,是你檢舉……」

    「我什麼都沒說。」沈經綸高聲打斷了謝三,目光炯炯看著謝三,正色道:「沒有人比謝侯爺更清楚事實的真相。我想,謝三爺來到薊州,恐怕並不是侯爺授意的吧?」

    謝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沈家的,也不記得沈經綸後面又對他說了什麼。他只知道,就像沈經綸說的。永安侯知道全部的真相。所以他不可能欺騙他。

    按照沈經綸所言。謝敏珺自殺,是她見到了真正的沈經綸,發現自己居然錯認未婚夫,這才羞憤自殺。至於永安侯替沈經綸說情,先皇答應既往

    不咎,放他回薊州之說,也是他們一廂情願。恐怕沈經綸與先皇在先太子出事前早有協議,所謂的關入大牢。不過是做戲罷了。

    客廳內,沈經綸遠遠看著謝三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表情一下子垮了。

    「大爺!」竹與沈志華異口同聲,疾步跨入屋子。

    「去給我沏一杯熱茶。」沈經綸支開竹。

    沈志華皺著眉頭攙扶沈經綸坐下,又轉身闔上房門,壓著聲音勸說:「大爺,事情都過去十年了,您要保重身體……」

    「傳話回京城,讓他們找機會查一查永安侯府三公子的陵墓,查探一下棺材內是否有屍首。」

    沈志華愕然。謝家不止是開國功臣。更是傳承了幾百年的世族,要查謝家嫡枝的陵墓。談何容易。「大爺,您不是已經決定……」

    「這事與我早前的決定無關。」沈經綸微微喘氣,臉色蒼白如紙,再無面對謝三時的從容。他深吸兩口氣,平復情緒,這才繼續說道:「十三年前,在皇上被貶謫出京前,謝侯爺對外宣稱,他的三子急病身故,長子因為兄弟情深病倒……」他咳嗽了兩聲,喘著粗氣說:「如果當時只有永安侯世子受傷……」

    「這就表示謝侯爺早就洞悉了一切。」沈志華的表情也變了,驚道:「謝侯爺雖然為人低調,但他從不是軟弱可欺的人,甚至稱得上錙銖必報。」

    謝三沒有看到沈經綸的狼狽與急切,他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他必須親自回京,找永安侯證實沈經綸的說辭。若果真是趙翼誘騙謝敏珺,生出了後面的一系列事端,他就算把整個江南掘地三尺,就算遠涉重洋前往倭國,也要把「羽公子」及其黨羽一網打盡!

    天濛濛亮,謝三帶著長安及幾名隨從,騎快馬出了薊州城。

    同一時間,離薊州城幾十里外的陵城郊外,一座孤零零的農家小院徹夜燈火通明。院子的角落,身穿粗布衣裳的三具屍體,像垃圾一樣被棄置牆角。屍體旁,滿滿幾十箱金銀珠寶正由黑衣人有次序地運走。

    隨著一陣馬蹄聲,一個精瘦的漢子翻身下馬,跌跌撞撞入了院子,直奔堂屋,嘴裡大聲叫嚷:「當家的,謝三剛剛出了薊州,正往這邊過來……」

    「太好了,來得正是時候,主上果真神機妙算!」說話的男人拿起桌上的大碗,把白酒一飲而盡,隨即抬起右手,用衣袖抹了抹嘴。瞬間,他右臉的血漬隨著他的動作,在他的臉頰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劃痕,配合著噴濺在他額頭、眼瞼、髮絲的細密血珠,把他的表情襯托得愈加詭異。

    男人與其他人一樣,同樣身穿夜行衣,黑色的衣服上東一塊,西一塊污漬,也不知道是酒水,還是其他人的鮮血,旁人只覺得他渾身散發著血腥味與肅殺氣息。

    精瘦的漢子匍匐在地,一連喘了幾口粗氣,這才繼續說道:「主上有命,謝三及他的隨從,一個活口都不能留。得手之後,仔細搜身,若是發現玉珮,務必將玉珮第一時間呈給主上,不得有半絲損毀。」

    男人聞言,詫異地詢問:「是什麼玉珮,讓主上如此鄭重其事?」

    「這個小的就不得而知了。」精瘦的漢子搖搖頭,又補充道:「這事是主上臨時派人通知小的。傳話的人也不知道詳情。」

    他的話音剛落,一旁書生打扮的男人不甚確定地說:「說起玉珮,能讓主上看得上眼的……難道是先皇的那兩塊『牡丹佳人』?傳言……」

    「什麼佳人不佳人的。」男人打斷了書生的話,把桌上的碗碟一推,吆喝手下們站在桌邊,手指沾著水酒,在桌上一邊比劃一邊說:「謝三身邊的人,除了長安,其他人的功夫都不錯。我們在這裡埋伏,先用弓箭殺他們措手不及,然後一擁而上,首先活捉長安,再殺其他人。若是謝三負隅頑抗,就以長安威脅他。聽說他最是重情重義,想來一定捨不得從小陪伴自己的長隨死在自己面前……」

    幾人說話間,東方已初露霞光。不遠處的陵城,城門大開,守門的士兵橫七豎八躺在地上,每個人都死狀可怖。

    早起進城的百姓們看到此等慘狀,尚不及做出反應,就聽整個陵城尖叫聲起此彼伏,似乎就連空氣中都瀰散著淡淡的血腥味。

    陵城呂家,首富呂老爺的屍首被懸於「呂府」的匾額下。他雙目圓睜,全身鮮血淋漓,一看便知在死前遭遇了嚴酷的折磨。

    虛掩的黑漆大門後,青石地磚上滿是乾涸的鮮血,丫鬟們衣衫襤褸,小廝們身首異處,夫人小姐們或死在床上,或懸於樑上,所有人的屍體都已經涼透了。

    事實上,不僅僅是呂府一家,所有的陵城富戶在一夜間被不明人士血洗屠殺,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

    ps:雖然沒人理,還是要說,大家還記得何欣的未婚夫,陵城呂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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