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吃醋 文 / 花裙子
聽到沈經綸的話,何歡恍然明白過來。他鄭重其事把她叫來,不為別的,其實是為了謝三。「沈大爺為何這麼問?」她語氣生硬。
「我只是不希望事情節外生枝罷了。」沈經綸從容微笑,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白瓷杯壁。
何歡知道,在微笑的表象下,他已心生不悅。她低頭回道:「沈大爺,除了您,我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青松觀的事,在我下山前,我也叮囑了表弟,不要告訴任何人。」
沈經綸抬起眼瞼看了看她,復又低頭盯著茶碗,沒有接話。
何歡悄然抬頭,用眼角的餘光偷瞧他,不由自主想到謝三對他的控訴。她趕忙按下思緒,暗惱自己不該心生猜忌,又覺他也不該把她叫來,暗示她應該提防謝三。
短暫的沉默中,沈經綸好似看透了何歡的心思,對著她解釋:「何大小姐,你不要多心。我只是覺得,雖說謝三爺不是捕快,但他畢竟是朝廷的人,有些時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大爺,我知道,您為人處事一向謹慎周到,但謝三爺不是呂縣令,更不是胡縣令……」
「我不知道你為何對他深信不疑,我還是先前那句話,你可以信任謝三,但是你沒有立場左右我的想法。」
沈經綸的聲音平淡如水,彷彿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卻令屋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何歡詫異地看他,現在的他似乎正在表達,他不希望她與謝三再有交集。
又是一陣沉默。沈經綸再次叮囑:「總之。青松觀的事。希望你能守口如瓶。待夏收結束,這些人自然會回村子種地。」他的語氣中已有逐客之意。
何歡自覺她與謝三光明磊落,但她想要嫁沈經綸,就不能讓他心生誤會,她急忙解釋:「沈大爺,我知道謝三爺是京城遠道而來的貴人,他辦完了自己的事就會回京,此生再不會踏足薊州。」
見沈經綸只是一味盯著自己。何歡忽然覺得自己的措辭有所不妥,急忙改口:「我的意思,謝三爺於我,僅僅是救命恩人……」
「原來是因為救命之恩。」沈經綸輕笑,語氣中帶著淡淡的譏諷之味。
何歡微微一愣。他果真因為她和謝三走得太近,所以生氣了?她愣愣地看他,喃喃解釋:「謝三爺不止一次救過我……」
「的確,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也不為過。」話音剛落,沈經綸又急忙改口。「我的意思,即便你想以身相許。也在情理之中,你無需向我解釋。」
聽到這話,何歡簡直驚訝得合不攏嘴。他這是吃醋嗎?又或者僅僅因為對象是謝三?何歡直覺是前者,理智又告訴她,應該是後者。
沈經綸見她錯愕地看著自己,尷尬地轉過頭。
又是一陣沉默,何歡急於打破僵局,解釋她和謝三的關係,又覺得無從說起。謝三抱著她跳下馬車,那事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就算事後沒人提及,沈經綸一定是知道的。她原本以為他不在意,畢竟那只是情急之下的救人行為,可這會兒,她卻不確定了。
何歡的嘴角動了動,又抿嘴低下頭。她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可是她總不能因為謝三好心救了她,就賴上他。她一直覺得,沈經綸看似滿口仁義道德,事實上,他並不是迂腐的人。
「其實……」何歡擰眉,吞吞吐吐說:「那天,謝三爺救我跳下馬車,是迫不得已……」
沈經綸打斷了何歡,平淡地敘述:「何小姐,請不要誤會,我請你來,只是想問清楚,這兩天你與謝三爺的言談之中,是不是不小心提及青松觀,僅此而已。」
何歡聽他把「這兩天」三字說得清楚明晰,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沈經綸看了她一眼,直言道:「謝三爺就住在距離沈家不遠的客棧,他能看到我家的一舉一動,同樣,客棧發生什麼,我也一清二楚。」
何歡一下漲紅了臉。沈經綸這是控訴她頻繁與謝三接觸嗎?何歡的左手緊緊握住右手的手指。她知道,沈經綸一向不喜歡輕浮的女人。以前,當她還是林曦言的時候,他就曾婉轉地提醒她,在外人面前,笑不露齒就夠了。可是,若說他對妻子佔有慾強,有強烈的控制欲,又說不上。那時他也經常帶她出門,也不阻止她與其他男子有正常接觸。
何歡直覺想要解釋,又緊張得說不出話。與此同時,她情不自禁想起自己俯視謝三的畫面,與他面對面說話的情景。她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低垂眼瞼看著自己的膝蓋。她確實逾越了。不管她是否決意嫁給沈經綸,她都應該與謝三保持距離。
沈經綸端起茶杯,藉著喝茶的動作偷瞧何歡,見她低頭不語,好似下了某種決心,他的眼中掠過一縷失望。他輕輕抿一口茶水,雨前龍井的清香宜人突然間蕩然無存,只留下滿嘴的淡淡苦澀。
嚥下溫熱的茶水,沈經綸的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放下茶杯,低聲說:「既然何小姐未曾與謝三爺提過青松觀的事,那我就放心了。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我命人送你回家。」
「表姐夫……」
「這會兒又是表姐夫了嗎?」
何歡一怔,這才發現,先前她氣惱沈經綸為了謝三把她接來翠竹軒,脫口而出「沈大爺」。她自己並未發現的細節,沈經綸卻注意到了。
「表姐夫,其實我只是覺得,您和謝三爺之間,應該自個兒說清楚誤會……」
「怎麼,他對你說了什麼嗎?」沈經綸輕笑著站起身,搖頭道:「或許我確實不該因為他,命人把你請來,但是我總不能問他,是不是知道青松觀有人習武的事,更
不能左右他與誰見面,與誰吃飯。」
就連我和謝三一起吃了午飯,他都一清二楚嗎?何歡的臉上再次泛起紅暈。她知道謝三坦蕩直爽,而她只想堂堂正正回到他們父子身邊,可這些事她無法解釋。若她只是一味強調,她和謝三光明磊落,根本就是越描越黑。
事實上,沈經綸不止知道謝三請何歡吃午飯,他更知道,謝三當時已經用過午膳了,他甚至知道,當何歡離開的時候,謝三一直在窗口看著,直至馬車徹底消失在街道的盡頭。
必須讓謝三盡快離開薊州。沈經綸對著窗外的點點翠竹暗下決心。
何歡焦急地看著沈經綸的側臉。他不高興了嗎?從他的表情,她無法判斷他的喜怒。何歡輕咬嘴唇。這一刻,她寧願沈經綸像謝三一樣,大聲指責她,明明白白表達他的不滿,也好過現在這般,一個人凝立窗口,彷彿就當她不存在,可他明明又是在意的。
「表姐夫……」
「我已經把我要說的,說完了。」
「表姐夫,當日在街上,謝三爺救我的時候,冒著生命危險,我的確感激他,但僅僅是感激而已。」
「你不需要對我解釋什麼。」沈經綸轉過身,漠然看著何歡,「就像我先前說的,今日我把你請來,只為了青松觀的事,這事關係到很多人,甚至是青松觀附近村子的百姓。至於別人的私事,與我無關。另外,你在城門口拒絕我的真正原因,我也不想知道。」
沈經綸這話似在暗示,何歡是因為謝三才拒絕他。何歡一下子急了,站起身向著沈經綸走了兩步。
眼見沈經綸同時後退兩步,何歡只能止住腳步,鄭重地說:「表姐夫,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不為妾』,與任何人無關,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另外,前兩天我的確去客棧見過謝三爺,但我們說的都是正經事,每次都有下人在邊上伺候著。我知道,我是女子,本不該拋頭露面,但我家的情況,您一清二楚。在我有能力做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之前,我首先得讓自己和家人安然活著……」
「我並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再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何歡一下被沈經綸的「清者自清」噎住了。轉念想想,她現在是何歡,她壓根不需要向他解釋,眼下的他不過是她的「表姐夫」而已。更何況,他有什麼資格指責她?就在前一日,剛剛喪妻的他,差點親了亡妻的表妹。他雖公開表示,為了亡妻,三年內不續娶,可就在幾天前,他才表示納她為妾的意願。
想著這些,何歡腦子一熱,脫口而出:「我知道沈大爺並不是指責我,因為您沒有指責我的原因,更沒有指責我的立場。」
沈經綸明顯愣了一下。他轉頭,微微瞇起漂亮的鳳眼,上下打量何歡。
何歡壓根不看沈經綸。她後退兩步,對著他站立的方向屈膝行禮,脆生生說:「沈大爺,您要問的,我都已經回答了,而我要說的,也已經說完了,那我就先行告退了。」說罷,她復又對著沈經綸福了福,抬頭又道:「對了,您不需要派人送我,我自己僱馬車回去。」話音剛落,她也不看沈經綸的反應,轉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