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第32章 觀望 文 / 花裙子
呂縣令看著林捕頭,詫異地說:「怎麼,難道他的六扇門腰牌是假的?冒充朝廷命官,這可是殺頭的死罪!」思量片刻,他又嗔怪林捕頭:「是你說,他不像地痞流氓,也絕不是普通百姓。」
「大人,那塊腰牌千真萬確,可是他由永安侯世子舉薦入六扇門一事……」
「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呂縣令端起茶杯連飲幾口,羨慕地說:「那些有幸在皇親貴胄府上當門客隨從的人,只要入了貴人們的眼,想在公門中混個差事並非難事。你沒聽他說嗎?他的父母都是近身服侍世子爺的。不要說門客隨從大多是良民,就是那些賤籍的丫鬟,或許轉身就成了官太太,像本官這樣的,她們還看不上呢!」
林捕頭一輩子沒離開過薊州,不知呂縣令口中「尊貴榮華的謝家」到底何樣,但捕頭的直覺告訴他,謝三的某些話略顯刻意。眼下,他自知無法說服上司,只能轉而詢問:「大人,天亮之後,若是何大小姐人在沈家,下官該不該上門抓人?」
呂縣令捋著小鬍子,一臉為難。片刻,他用力一拍大腿,高興地說:「先前他不是叮囑我們,他來到薊州的事,不要驚動沈經綸嗎?你就以此為借口去問他,要不要去沈家抓人。」他拍了拍林捕頭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無論做人做事,都要懂得變通,明白嗎?」
林捕頭只能點頭稱是。他走出房間,瞥了一眼謝三居住的客房,正盤算著天亮之後如何套他的話,就見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走來。
「怎麼了?」他攔住小丫鬟,衝著房門努了努嘴,暗示她呂大人心情不好。
小丫鬟一臉急色。因她與林捕頭熟識,遂壓著聲音說:「有人在大門口嚷嚷,說是有緊急公務稟告謝捕頭……」
「我去看看。」不待小丫鬟說完,林捕頭已經大步而去。走出二門,他遠遠看到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站在廊下,他一眼就認出了他。幾天前,是他報官,聲稱有人在光天化日下當街搶劫,他這才及時救下何歡一家。
「是你!」林捕頭上下打量年輕人,只見他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全身幾乎被雨水淋透了,更添了幾分孱弱之氣。
「林捕頭。」青年恭恭敬敬行禮,急促地說:「在下名叫長安,在謝捕頭手下當差。在下有急事向三爺回稟,勞煩林捕頭替在下引路。」
林捕頭眼中的懷疑之色更重,不疾不徐地說:「原來你也是六扇門的人,怪不得上次那麼熱心,事後也不居功。」
長安怔了一下,沉聲回答:「當日在下救人不過舉手之勞,那時因在下有要事在身,沒能與您打個招呼就離開,的確是在下的不是。不過林捕頭,你我都是當差的,你應該很清楚,有些事若是耽擱了,不止害了自己,還會連累上峰。您說是不是?」他臉帶微笑,語氣中卻隱含威脅之意。
林捕頭被他噎了一句,無奈地說:「並非在下不願替你引路……」
「林捕頭,長安?」謝三由遠及近走向二人。原本他只想弄清楚,是誰三更半夜找呂縣令說話,卻見林捕頭阻攔長安,不得不現身。
「三爺!」長安繞過林捕頭,急急對著謝三說:「小的有要事向您稟告。」話音未落,他故意瞥了一眼林捕頭。林捕頭摸摸鼻子,行禮告退。待他走遠了,長安小聲說:「三爺,姑爺家出事了……」
「他不是一直在青松觀嗎?」
「是他的兒子,據說快斷氣了,這會兒全城的大夫都趕去沈家了。」說到這,他再次把聲音壓低了幾分,「三爺,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有沒有打探清楚,他得了什麼病?」
「據說他全身抽搐,口吐白沫,可能熬不過今晚。」
謝三沒有回應長安的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黑漆漆的夜幕,聆聽「稀里嘩啦」的雨聲。「哄」,一道閃電劃過天幕,照亮了整個院子。閃電的強光下,他瞥見林捕頭藏身不遠處的廊柱下。他收回目光,低聲說:「先去沈家看看再說。」
長安一聽這話,頓時急了,低語:「三爺,您先前就說,姑爺為人謹慎……」
「這裡就你我二人,稱呼他沈大爺就是。」
「是,我的三爺!」長安又急又無奈,只得改口道,「沈大爺為人謹慎,治家極嚴,若我們不能把握這次的機會,日後恐怕再難查證……」
「你敢肯定,沈念曦真的病了?」
謝三的一句反詰令長安愣在了原地。「沈念曦突然患上疾病,奄奄一息」,這消息全都出自沈家人之口。「三爺,現在怎麼辦?」他沒了主意。
「先去看看再說。」謝三率先往外走。兩人一前一後走出縣衙,穿上雨具,翻身上馬,在暴雨中疾行。待他們行至沈家大門外的小巷內,就見何歡剛剛抵達沈家大門口。
謝三看到她,恨得牙癢癢。十多天前,沈家花園內,若不是她擺他一道,他豈會功虧一簣?昨日,她竟敢誣陷他。既然她不仁,以後就休怪他不義!
長安抹一把臉上的雨水,低聲問:「三爺,我們就這樣等著?」
謝三沒有回答,瞇起眼睛打量何歡。他「纏上」她,全因他發現她對沈家很熟悉,可眼前的景象,沈家的人見她如此狼狽,居然全無惻隱之心。幾天前,他在她面前假裝說漏嘴,暗示她,他在沈家有眼線。他如願看到白芍連夜通知紫蘭,可沈經綸彷彿全不知情,又或者他早就察覺何歡被他利用,他想將計
計就計?
想到這層可能性,謝三眼中的戒備之色更重,目光從何歡身上移向沈家大門。
小半個時辰後,雨終於停了,東方初露曙光,濕漉漉的空氣夾雜著草木散發的清香,沁人心脾。可無論是沈家門前的何歡,還是小巷中的謝三,全都沒有心情感受清晨的寧靜悠遠。
遠遠瞥見錢大夫慢慢向大門走來,何歡三步並作兩步上前,顧不得大門前阻攔她的下人,高聲問:「錢大夫,念曦已經沒事了,是不是?是不是?」
錢大夫看了她一眼,輕輕歎一口氣。
頃刻間,何歡猶如置身冰窖,她歇斯底里地叫嚷:「不可能的,你騙我,不可能的!」她像瘋了似的推搡阻攔她的下人。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換兒子健健康康長大。
錢大夫見狀,搖頭道:「沈少爺的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
「是我害了念曦?」何歡雙目血紅,「不可能的,絕不可能!」她用力搖頭,喉嚨嘶啞,卻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
下人們被她連踢帶踹,心中早生不耐,其中一人冷哼:「何大小姐,大爺又不在,你做戲給誰看?」
何歡並不理睬,只是一味叫嚷她想見沈念曦。可惜,她到底是女人,昨夜又是淋雨,又是吹風,不多會兒就被沈家的下人制住了。她一邊掙扎,一邊淒聲大叫:「沈經綸,你給我出來,你給我說清楚,念曦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謝三遠遠看著這一幕,眉頭越皺越緊。
「何大小姐果真會做戲。」長安的眼中滿是不屑,「她這種女人,怎麼會自殺?三爺,您就是太心善,才會相信她……」
「這會兒沈經綸又不在。」謝三聽到隱隱約約的馬蹄聲,聲音卡在了喉嚨內。長街的盡頭,兩匹棗紅色的俊美在晨光中飛馳,馬背上的男人赫然就是沈經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