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9章 艷驚四座 文 / 寂汐
容華將目光移到了夏初汐的臉上,似笑非笑,嗓音慵懶卻帶著一絲威嚴,「公主,該你表演了。」
他的話雲淡風輕地化解了方纔的沉寂,卻將她推入了更深的幽谷。幽谷中長滿了荊棘,在清冷的月光下綻放著料峭的光。
她鮮活的心早已是遍體鱗傷,痛得她喊不出話來。可他呢,像一個惡魔,似乎不看到她跪地求饒,不看到她臣服在他的腳下,他就不會甘心。
容華,你確實是沒有心的,若是有,就該感受感受這痛徹心扉的感受,這種明明痛得快要無法呼吸,卻又捂不到痛處的絕望。
夏初汐的臉色煞白煞白,緊抿著唇瓣看了一眼高處悠閒自得的容華,低聲吩咐道,「青闕,備琴。」說著,向還站在她身前的黎洛虛弱一笑,步履優地向舞台上走去。
她的雪白長裙飄飄而舞,搖曳多姿,步步生蓮。可只有黎洛知道,她掩在衣袖中的手輕微地顫動著,她依舊倔強而固執,即便是敗,她也要讓自己敗得光華。
眾人都回到了座位上,彷彿方纔的鬧劇不過是一場小插曲,誰也沒有放在心上。他們也不敢再惶惶然地開口討論,因那高位之上的人並非他們惹得起的。
夏初汐緩慢地走著,她看著青闕抱著她的琴完好地放在檯子上,用略微擔心的眼光看著她。她朝著她淺淺一笑,那笑容卻太過蒼白。
一直以為,她是個敢愛敢恨的人,絕計不會像那些要斷不斷的女子般藕斷絲連。她認為的愛情,若是有一方不愛了,即便那人不是她,她也不會卑微地去愛,因那樣的勉強著實讓人討厭。
可那是她沒經歷愛情的時候,一旦自己真的墜入了情網,所有的事情會越來越無法控制。她以前所謂的冠冕堂皇的理論,不過紙上談兵,人只有真的愛了才會知道,牽引著自己的,是那顆不會說謊的心。
她悠然地坐了下來,纖細白嫩的指尖輕撥過琴弦。她抬起眸,臉色很是蒼白,可卻揚著一抹微笑,像寒冷的雪地裡綻放的一朵雪蓮。
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子即便沒有了傾世的容顏,她的一舉一動依舊能輕易地吸引住別人的目光,讓人自動忽略掉她臉上難看的疤痕。
容華放下手中的酒杯,隔著漫長的火紅色地毯望進了她的眼底。他突然不喜歡這麼遙遠的感覺,不喜歡她臉上的笑,讓他感覺她離他好遠好遠,似乎永遠無法靠近。
他不喜歡這種沒有把握的感覺,所有的事情都應該在他的掌控之中。就像今夜的年宴,就像那個鬧事的多羅國皇子,就像現在的場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樣。
夏初汐帶著笑容看著他,遙遙紅毯像是他們跨不過的銀河。她還在這邊執著的望著,可那一邊卻早就沒有了等待。
她合起雙眸,倏爾睜開,臉上的笑意未退。手在鳳尾琴上緩慢地劃撥著,流暢柔和的琴聲似潺潺的流水般傾瀉而出,流淌過每個人的心間。
容華,你可聽好了!
輕啟紅唇,清澈柔美的嗓音飄逸而出,似出谷的黃鸝一般,婉轉纏綿,訴說著綿綿不絕的情意。她的嗓音沒有一絲的矯揉造作,渾然天成一般,較著方纔的歌姬更勝一籌。
琴聲隨著她的歌聲時起時落,此起彼伏,而後又逐漸地平緩下來。她的聲音伴著最後的一個尾音落下,戛然而止,餘音卻久久未散。
這首歌訴說的是一個女子的濃濃情意,她將對男子的欽慕都化為了相思,心裡的悲歡隨著男子的情緒而起起伏伏。她的情比天高比海深,終是感動了男子,兩人雙宿雙棲,美滿的結局。
可在夏初汐的彈奏下卻盈滿了悲傷,她的嗓音夾雜著一抹淒然,數不盡的滿懷情思化作了縷縷清風,飄然而逝。
她揚眸看向容華,毫不意外地在他臉上看到一抹愕然,不可置信的驚愕。她淒然而笑,青絲漫天飛揚,襯得她的臉色愈發的蒼白。
容華,你可知,這是為你而學的歌,可還來不及唱,你已親手將我推入了地獄。
當初,她在他的面前唱得七零八落,難聽得他無法忍受。她便下了苦功想要好好練習,想著有一天她的歌聲能配得上他的稱讚,她便滿足了。
她暗地裡請了無數個先生,甚至女扮男裝去了青樓妓所,她第一次,第一次忍受別人在她面前指指點點,忍受重重複復的練習。她只想,有一天,他可以聽到她的歌聲,他能聆聽到她心底想要說的話。
可所有的一切都破滅了,從他親手殺死她的家人開始,她便再也無法開口了。他不會知道,她當初唱的那首不成調的歌便是現在的這首,也是她這一生唯一會唱的歌。
《相思賦》!
她曾想在他聽完她唱的歌後擁住他,將頭倚在他的肩上,她想告訴他,「容華,我把自己好好地交給你了,請好好待我。」
那是她琢磨許久說出的情話,她私下裡幻想過無數的場景,唯一想不到的是,她準備得好好地,卻看到他冷著眼看她,手中的劍沾滿了她親人的血。
夏初汐閉上眼眸,清澈的眼裡乾澀得厲害,心裡像被萬馬奔騰而過,痛得她嘴裡發苦。她盈盈起身,步履似有萬般沉重地靠近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皇。
會場之上悄無聲息,眾人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如見了鬼一般。那句諷刺她的言論彷彿還在耳旁,可她的歌聲已將它擊潰得片甲不留。
黎洛自始至終都眼帶柔情地看著她,她的一舉一動都刻在了他的心裡。他的心裡透著陣陣苦澀,那首歌,他當知是唱與誰聽的。他終究錯過
了麼,錯過她最美麗的青春韶華。
這場上最驚愕的莫過於容華,他精心佈置的完美棋局就這般被打破了,他以為他會憤怒,可他的心裡除了驚愕之後,竟是有股說不出的味道。
他近乎呆滯地看著夏初汐盈盈地走到他的面前,嫻熟地行禮,隨即抬著一雙澄澈,毫無波瀾的眼眸看著他,說不出的陌生。
她說,「皇上,初汐已表演完了,可否先行告退?」
他明明想說的是不可以,可張開的口卻說道,「那你先下去吧。」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輕易地放過她,語氣裡竟還夾雜著失落的味道。
坐在容華身旁的蕭芸菡秀拳緊握,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夏初汐,依舊是盈盈水眸般溫柔的眼神,只是那緊握的手洩露了她的情緒。
楚欣怡不屑地看了蕭芸菡一眼,目光落在夏初汐身上時,嘴角勾抹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
夏初汐對於容華的允許有些驚詫,但臉上未袒露出任何的神色。她現在只想離開,再如此待下去,她害怕她的心會支離破碎。
「謝皇上。」她緊抿的唇瓣泛著妖嬈的紅色,卻無法遮蓋臉上蒼白的表情。她轉眸看了黎洛一眼,溫柔的眸光讓她的心裡升起了一絲暖意。
她在眾人的目光中走了出去,背後有兩道眼光一直緊緊相隨,直至她消失在視線裡。
明月高高地掛在樹枝上,輕柔的月光灑了一地。皇宮之中到處可見大紅喜慶的宮燈,卻蕭索得沒有半分氣息。
夏初汐乾澀地睜著雙眸,眼眸中似要迸出火紅的血絲。她感受著微風的輕撫,試圖澆熄那燥熱的心。
青闕扶著她,沉默不語。今夜她的震撼不會比任何人少,就連方才出手幫夏初汐都不在她的預料之內,可她,卻真的那般做了。
「青闕,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好麼?」夏初汐的聲音有些乾啞,她目光無距地凝望著遠處,臉色籠罩在黑夜裡。
青闕心知她需要自己安靜一下,也不再多言,只是輕聲說道,「青闕就在不遠的地方,公主有事喚一聲便可。」
「不,青闕,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走走,放心,我認得路。」她轉眸看著她,強顏歡笑。
青闕看著她,心底掠過一絲擔憂,隨即點了點頭,轉身離去。她不怕她做任何的傻事,因她是個如此倔強的女子,死在她眼中是最不屑的行為。
待到青闕走後,夏初汐緩緩地順著繁花初開的迴廊向前走著。她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她想捂捂自己的傷口,然後她就又可以堅強地站起來。
她是夏初汐,她不會輕易被打倒。
走至湖邊的涼亭處時,她停了下來,緩緩地坐在椅子上,全身蜷縮在一起。她將頭埋進了雙腿之間,整個夜裡安靜極了。
她如一隻受傷的小獸,在無人的夜裡輕輕地tian舐著自己的傷口。她豎起全身的刺,既傷了別人,也疼了自己,可她還是要保護自己。
細微的腳步聲響在夜裡,她感覺到一股溫暖的氣息逐漸地靠近她,停在她的身邊,淡淡的梨花香味傳來,她聽見男子溫柔似水的聲音。
「阿初。」
她怔愣地抬起眸看向眼前的男子,乾澀的眼裡流不出任何的淚水。他的聲音像悠揚的琴聲,她望進他的眸中,是那般熟悉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