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 「篡位的蓋亞」 文 / 夜詠星

    前所未有的超磁暴效應造成的浪湧超載，令幾乎半個滬海市的公共與私人的電力設備都大面積損毀，讓留在城市中的大部分市民，除了光明外，同時失去了通過網絡、電視、乃至正常的通訊手段。

    如果只靠生物性能的基本感官，人類能夠獲得，僅有視線與聽覺、嗅覺所及之處的片面信息。在失去電力後的黑暗中，恐懼如影隨行，再用遙遠處傳來的憤怒咒罵、淒厲喊叫，以及偶爾出現的拋擲重物附近的街道或建築物上撞擊後、大地微震的搖晃作為調合作料。

    直到天際出現一抹晨曦，緩緩地驅散在電力消失後籠罩大半個城市的黑暗。這驚魂的一夜終於過去。

    而展現在眾人面前的這個清晨，或許也是地球明步入另一個時代的開端。

    一架無人偵查機，謹慎地盤旋在滬海市的逾千丈高空中。在昨天一個戰鬥編隊失聯後，軍方已經不敢再隨意使用空軍進行攻擊。包括這架在內的一批無人偵查機，是用來看清楚前線的損失程度與敵情。

    「這東西到底是什麼鬼玩意？建國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被打上本土！」

    在一間軍事會議廳內。一位軍人氣質的老者看著無人偵查機傳來的前線情報。面色鐵青地連連咳嗽，要不是他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他已經一拳頭砸在了會議桌上。

    無人偵查機傳來的照片有很多張，大多是滬海市的鳥瞰圖，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張，是一頭完全超乎常識的異形巨獸。此刻這頭異形巨獸正屈著身子在一片廢墟中休息，它的體長約四十五公尺左右。龐大的身軀兩側有著好像呼吸一樣透出暗紅色光芒的水晶狀特殊器官，綿延到它的四肢與帶著倒刺的巨尾上。

    利維坦級生物02號。這只前所未有的巨獸正是之前被遠洋科考船目擊的怪物。

    另一位中年領導面色也不好看，「何止是我國的滬海市，聽說昨晚國外有好幾個城市，同樣被這些利維坦級生物襲擊。」

    利維坦級生物是最早的發現者——美國的一位科學家的命名。雖然沒有向普通民眾公佈，但在聯合國安理會內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登陸我國的這頭，大概是最難對付的罷？」一位將官明顯還在為了昨天的損失而心痛不已，他澀聲道：「這鬼玩意除了塊頭大力氣大，居然還能發出閃電磁暴，產生的emp效應功率極高，恰好是現代電子設備的剋星。唉，幾乎是一個空軍編隊啊……」

    「鄭將軍，戰術導/彈能夠將這怪物殺死麼？」那位老者問道。

    「很難。」姓鄭的將官搖了搖頭，指著利維坦02號身上那些水晶狀器官，「這頭巨獸能用這些特殊器官引發高頻的閃電束，遠程擊毀飛行物。」

    「那飽和攻擊如何？」中年領導問道。

    鄭將官苦笑道：「昨天損失的戰機編隊證明，它一旦被圍攻，就會發出功率極高、範圍也極廣的閃電風暴。就算躲過了閃電束的直接殺傷力。也在廣域範圍造成負電荷衝擊，不管是空軍的航電設備，還是導/彈上的制導裝置，在這種磁暴的範圍內都會失效。」他歎了口氣，「萬一再來這麼一次，那我們射過去的導/彈一旦失了準頭，等於是砸在自家的土地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原子/彈就算有用也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往自家的土地上扔——何況那還是滬海市！那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處理。就靠派大頭兵麼？」中年領導皺起眉頭。

    「加農火炮。」那位老者忽然道：「火炮不需要搭載電子系統，是純機械式的武器。這玩意不懼什麼emp，上個幾十架，威力也足。一輪齊射，山頭都要削掉，就不信這血肉長的東西能挨得住！」

    「您看得很準。」鄭將官點頭道：「昨天建鄴軍區已經在第一時間緊急調動一批加農火炮前往滬海市。只是這種重型軍械運輸起來比較麻煩，這一夜時間還來不及到位。」

    「不惜一切代價，儘管佈置！」中年領導拍桌道。

    焦頭爛額的並不單單只有中國。同一時刻，在日本、在澳大利亞、在美國西海岸……乃至所有面臨這類生物登陸攻擊的國家。都在調動防禦與反擊措施。而軍事力量相對比較弱小的國家，只能向強國求援。

    無法再隱瞞的消息，真相與謠言混雜在一起，短短的時間內就席捲整個網絡。讓全世界沸騰起來。

    「利維坦級生物」，「魚怪」等相關字眼，輕而易舉在全球網絡最熱門的搜索詞條中登頂。

    包括之前就有記錄在案的01，02，03號三頭利維坦級生物在內。在這一夜內，全球范一共出現了五頭這種異常強大的超級怪物。隨之而來的還有大量的下級變異魚怪。

    狂喜亂舞的綠色和平組織第一時間站出來表示：「這是大自然對人類的報復！」云云；梵蒂岡一個早上接到了無數電話詢問是否最終的審判已經到來；那些怪物是不是撒旦的使者云云；眼看亞伯拉罕教派要借用這個全球事件獲得大量皈依的信徒，在這方面沒啥優勢的佛教與天竺教派只能捶胸頓足琢磨能不能在自家特有的輪迴系統上打些針對性的補丁。

    在一段時間後，一些為了新聞不要命的記者與黑客，通過不同的渠道，取得了其中大部分的利維坦級怪物的照片與錄影，其中有衛星圖，有航拍，甚至有逾公里內距離的實時錄像。

    絕大部分，都是在「黑衣人」的美國本站上爆料，然後擴散到全球的分站與不同渠道。

    對這件事異常關注的全球網民們，甚至給這五頭利維坦級怪物取好了名字。不是那種諸如0102之類的代號。而是以照片上的輪廓外貌，登陸戰時展現出的特有力量，從歷史神話與虛構怪物中尋找，賦予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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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名字與照片、視頻掛在「黑衣人」網站的首頁上。不到十分鐘就出現了逾萬條留言。可以說除了各國政府的內部外，這已經是最快的第一手資料。

    中國滬海市：利維坦級生物「因陀羅」。體長約四十五公尺，身體兩側的特殊器官能夠產生電流磁暴。因為無以倫比的電磁操控力獲名。

    日本東京：利維坦級生物「玄武」。體長約六十公尺，有部分龜類的特徵，頭部則很像已經滅絕了的遠古鄧氏魚。全身佈滿厚重的甲冑狀外皮，極其堅韌。承受戰術導/彈飽和打擊也沒有任何損傷。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能力，但光是這強韌軀體與物理力量已經足夠出色。

    澳大利亞東海岸：利維坦級生物「波塞冬」。目測直立高度約十五公尺，是觀察到的體型最小的一頭、也是最具有人形特徵的利維坦級生物。能力未知，在登陸後就一直向澳大利亞深處走去。

    美國關島海軍基地：利維坦級生物「克拉肯」。和神話中的原型一樣，沒有登岸，僅僅是依靠逾百公尺的巨大腕足就摧毀了半支美國艦隊。遭到猛烈的魚/雷反擊後才不急不慢地退入馬裡亞納海溝。很可能是體型最巨大的利維坦級生物。

    美國西海岸聖弗朗西斯科：利維坦級生物「紅死神」。因為出現時產生的迷霧，所以具體外形不明。能夠放出未知的瘟疫毒素，污染大氣，人類攝入後會逐漸狂躁化，失去正常意識。被認為是最危險的利維坦級生物。

    全球媒體在瘋狂尋找著有關這五頭利維坦級生物的最新情報。黑衣人網站更是有大把人一邊抨擊政府的不作為與隱瞞，一邊扎堆等候消息。

    因為太過遙遠，所以缺乏實感與壓力。一些好事的網蟲與極客甚至在大肆討論五頭利維坦生物誰更強大。也有人質疑那個在澳大利亞登陸的「波塞冬」有點缺乏利維坦級生物的資格——因為相比之下，它實在太小只啦！

    相比在這一夜中，城市內因為難以安心的壓力，而無法入睡的一些民眾。李譜同樣是一宿未眠，但他並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在徹查有關「混沌污染」與「光暗共感寄生體」等情報的資料獻。

    越是檢查，李譜越是入迷。只可惜交易平台裡有一本由星獵者盟約進行技術支持，星際智慧娛樂公司出版的專業獻「亞空間的混沌」價格太過昂貴（至少對他來說是太過昂貴）。只能在現有的資料與權限裡查詢。

    不過這個異形物種實在是太過有名，所以即使在現有基礎資料中，李譜也查詢到了不少情報。

    寄星妖、舊日支配者、上古邪物、異形古聖、深淵邪神……無論有多少種稱呼。這個太空物種的起源絕大部分都是從深邃無限的亞空間流出。此類亞空間物種，按照星獵者盟約內的標準分類，皆屬於混沌屬、異怪類。也是最強大的亞空間物種。

    行星級、恆星級、巨引源級三大類別，只是對這個亞空間物種最籠統的概括。在其中還有不同的亞種。一般寄星妖、舊日支配者、上古邪物或異形古聖是指行星級與恆星級的光暗共感寄生體。至於窮盡星獵者盟約的記錄，也寥寥幾位的巨引源級，一般是被稱為深淵邪神。

    如果行星級寄星妖所寄生的載體是一顆星球。那處於最上位的巨引源級，應該是「在亞空間探出爪牙，將宇宙本身作為寄生目標」的超弩級混沌種。與下位的行星級寄星妖、中位恆星級的異形古聖，有著本質上的天淵之別。

    但它們共同的特徵，是能以自身特有的混沌本質，感染其他有機、甚至無機物。

    有關「巨引源級」的情報很少，只有在宇宙百科全書內的一個有關混沌屬物種的篇章裡提到，曾經與星獵者盟約中最最強大的那幾位有過接觸的，是一位被稱作「萬物之母」（尊崇者）或「黑暗胎海」（敵視者）的亞空間邪神。

    被叫做這個名字，是因為她——至少在百科全書裡是特意用了女性名詞，曾經在亞空間釋放出了一股滿溢著混沌本質的波動，幾乎將一個河系的億萬星海，感染成了孕育寄星妖的超巨型胎動子宮。

    由這一點推論，無論是多古老的行星級與恆星級寄星妖，它們的「母親」，都可以回溯到巨引源級。

    這個特徵，也遺傳到了她的後代身上。雖然程度水平與類型的差異巨大，但每一隻成熟體的行星級寄星妖，都代表一個**的生態系統。它的眷族，就是這個系統的最末端體現。

    混沌污染，在某種語境下也可以被讀做突變進化。這是行星級寄星妖的特徵之一。李譜相信如果在幾年前隨著那艘墜毀星舟一起掉海裡的生物是「寄星妖」，那肯定應該是行星級寄星妖——要是恆星級寄星妖，恐怕整個地球也不夠對方嘎崩脆……

    如果恆星級寄星妖是「天體獵殺者」。那行星級寄星妖就是「篡位的蓋亞」。在星獵者盟約的記載中，相比粗暴的恆星級寄星妖，行星級寄星妖造成的危害性，相對要小一些。

    甚至在至高天議會的部分疆域內，偶爾還接納了一些寄星妖的眷族明。比如一個叫扎特瓜的寄星妖，它的獨有眷族史拉蟾族雖然連至高天議會的下議院末席都沒資格入，從理論上卻也是至高天議會的統治下的子民。

    對於成熟的擴張界明來說，行星級寄星妖本身算不上多大的威脅。混沌污染也早就開發出了治療與免疫手段。但對還處於原始界和啟蒙界的行星。一頭「篡位的蓋亞」的降臨，就代表著原生態系統的天翻地覆。

    寄星妖的混沌污染（突變進化），會產生生態層面的劇變。籠統來說，就是三階體系構成。

    下位眷族：奉獻種；即所有最基礎的混沌突變物種。

    中位眷族：核心種；在下位眷族中所遴選出的一族。整個全新的生態系統上的萬

    物之靈。當某一族獲得這個位置後，所有的下位眷族，將開始從基因層面演化成供應核心種生存的物種。其差距就相當於人類與曾經的豬羊。

    上位眷族：升騰種；某一個物種裡以鳳毛麟角的極微小几率，超級混沌突變的眷族。是眷族中本體戰力最強大的類別。也可以由寄星妖本身選擇某個中意的生物，賦予其升騰進化的超級力量。

    接受奉獻種的全面供養，核心種會以極大的優勢圍繞「偉大的支配者」建立眷族社會。迅速的從原始界，進步到啟蒙界，乃至擴張界。只是與其他正常進步的太空明不同，這種被干涉和扭曲的眷族明，從現實意義上有著整個種族虔誠信仰的異形主宰。

    這是一次生態層面的大洗牌，將直接威脅到人類萬物之靈——至少是地球上的萬物之靈——的根本地位。

    李譜反覆閱讀有關寄星妖的一切咨詢。最後，少年凝望著眼睛的一片漆黑，直到遙遠的天際浮現一絲黯淡的晨曦時，他心中下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