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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敗象 文 / 褲衩辟邪

    「我關州只有戰死之人,沒有苟活之人!」看著一個個如狼似虎地盯著自己身後城門的敵軍,胡煌心中一陣悲憫:這城怕是守不住了吧!

    吞下口唾沫,將乾裂的喉嚨潤一潤,他抽出佩劍向對面喊道:「若想進城也可,卻必須從我等身上踏過!」

    「從我等身上踏過!」身後的不到一百多人雖然多數已經需要兩三個人相互攙扶著才能站穩,不過喊出這句話的時候,他們卻絲毫沒有傷者的頹廢,聲音雖然稀落,但卻個個拼了全身氣力一般聽得令人震撼!

    對方的將領也深深地被眼前這幾十人的豪情所感染,只不過他手下的兵卒卻完全沒有絲毫觸動,他那表達敬意的欽佩之情尚未流露出來,對方那些人便在一雙雙冒著金光的眼中被推倒,被踏賤,被無視,被攻陷。

    這幾乎是一邊倒的戰爭,但是獲勝的一方,除了那率先衝入城中之人,其餘之人並沒有將這份喜悅保留多久。又過了沒有多久,當那個消息在全軍蔓延開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提不起絲毫愉悅之情了。

    城中所有的戰船,除了已經出海的那一艘,其餘數十艘此時已經全部變成了黑黢黢的碎片,有的還閃著火星冒著青煙,有的則一頭栽在水裡,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撅著屁股,嘲弄地向著死一般沉寂的岸上的眾人。

    雖然一直在擔心出現眼前的情形,但當自己親眼看到並將心中的疑問確認時,孔仲義仍然覺得難以接受。

    不過,這種頹敗感也僅僅持續了數息的時間,他定了定神,向身旁的幾位偏將道:「抓緊時間休整,將城中能用到的武器全部收集起來,盡快修復好各個城門、城牆!」

    這聲吩咐不異於告訴眾人:這座城,我們要死守下去了!

    雖然這些副將並沒有當著自己的面說些什麼,可是孔仲義知道一旦真正等到宋長恭的軍隊以壓倒性的姿態向城中湧來時,這些個人卻最容易成為心懷不滿、生出二心之人。

    可是眼下,已經沒有辦法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了。雖然他心中對笛家二人充滿了恨意,不過單從此時的情形來看,他還是禁不住點頭讚歎兩句:這種將能燒之物全部燒掉的做法,確實是孤注一擲後最有利的做法了,雖然獲利者不一定是自己,但是遇害者肯定是他人——而他孔仲義,便成了緊隨其後入城的那個遇害的「他人」。

    哪裡還有什麼好收集的?武器全部被毀壞,糧食本來就沒有多少,方才也被全部搬到了船上去了,至於人麼……這本來就是一座空城,此時只不過回復了它最初的樣子而已,憑空裡想再出來人,更是不可能之事。

    明確了這一點的兵卒,全部都沒有了幹勁,孔仲義甚至猜得到,他們此時之所以仍然繼續不遺餘力地搜索著城中大大小小的角落,之所以按部就班地修繕這城牆、城門,也不過是因為擰不過自己將軍手中那柄透著冷光的長劍罷了!

    如此情形,心敗甚於兵敗,他心中不由生出些許傷感。不過,眼下顯然仍有許多比傷感更為緊迫的事情,比如安排仍有戰力的人盡早撤出定都城,向周邊諸城行分散、迂迴之策返回饒州;比如派使者與宋長恭接觸,名為和談,卻也是出於無奈使的一招緩兵之計;比如護全公孫之意,盡量不要影響他孔家一族與王庭的關係;又比如,安排自己的身後事,前後兩次出征不利,如果這一次仍然依仗著家族的庇護而不給州中諸人一個交代的話,恐怕他孔家不是就不是被一旁的笛家打倒的,而是被自己人排擠倒的了……

    事情很多,總得一樣一樣來,他心中略一定神,先將眾位副將召集了起來,一一交代事項吩咐他們去辦。

    宋長恭此時其實並不急於趕往定都城,雖然他有絲毫不弱於他人的殺敵之心,不過考慮到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他總是要適當做出些態度,來符合自己的身份才對。

    雖然墨伏與田宮已經變著法子來催促了三四遍,可他仍然慢悠悠地趕著路——當然,這「慢悠悠」只是相較於急行軍而言,若是按照一般情況的進軍,他這支五萬人馬的先行部隊已經算是比較快的了。

    「報!」

    門外的聲音短促有力,不過宋長恭仍然聽出了這其中異於常人的語氣,全軍之中除了那名為田宮的人有這副語氣,實在是找不出第二人來能在見一軍主帥的時候仍然是這樣一副慵懶的腔調。

    不過,即便是墨伏也對田宮這副腔調沒有辦法,首先他這副腔調只在墨伏不在場的時候才顯現得出來,其次雖然腔調一副老不正經,但是處理起事情來,要利落有利落,要決斷有決斷,簡直無從挑剔。也因此,雖然墨伏聽到過幾次別人這樣形容過田宮,可是見說與不說其實並未什麼不同,倒不如由著他去,也算是讓他過得隨意一些吧!

    「田將軍不必客氣,直接進來便可。」他清一清嗓子道。

    話音剛落,只見馬車簾子一掀,一身銀甲的田宮便閃身進了車來,不待宋長恭開口便先問道:「大帥這一路感覺如何?有沒有什麼不舒服?」

    之所以稱呼宋長恭為大帥,是因為在宋長恭決定親自來打定都城的時候墨伏就堅決退還了這主帥的帥印,全軍上下如今盡知此事,田宮這樣問也不過是正常的叫法罷了。

    「都怪本王任性了,如今拖慢了行軍速度不說,還讓眾位將士牽掛,實在是悔不當初啊!更氣在這副身軀實在不爭氣……咳!咳咳……」臉上一副愧疚之色,他佯裝不適地輕咳兩聲,索性將病裝到底。

    「是我們沒有考慮周全才是,大家都想著快些收復失地了,一是沒有體諒到您同樣迫切的心情,二來麼,這些人都是粗人,從來不懂得如

    何照顧人……」田宮輕笑道,仔細看他的臉卻不難發現,此時他臉上雖然儘是笑意,不過眼中卻沒有絲毫的喜色。

    平日笑時如此,此時仍是這樣。

    「不知道田將軍這次來是有什麼事?難道是墨伏大將軍又有什麼安排了麼?」不動聲色地,宋長恭問道。

    「安排倒沒有什麼新安排,按照目前的速度,最多還有一個時辰便能到定都城外了,到那時只需要行強攻之計,料來那城中之人很快便不合一擊了。」說到這裡,田宮又笑:「只不過眼下有一件事尚需要您來定。」

    「哦?什麼事?有您與墨老將軍,這行軍打仗之事便全由你們說了算便是,無須告與本王……到底是什麼事?」雖說全權交由他人,但宋長恭好歹不是一名做聖賢明君的材料,對於一些事情還是希望自己能夠說上幾句話,起上幾分作用的。

    「定都城裡派人來了,說是要講和。」意料中的會被問到,田宮垂頭應道。

    「定都城?他有沒有說自己代表的是哪一方?」輕輕皺眉,宋長恭心中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問了,否則便可能失去重要的信息了。

    「說是代表著饒州孔家……想來花師弟……想來愁先生的計策是起作用了,據他說目前定都城裡只要孔仲義許下的,都能夠辦得到。」語氣中稍有停頓,田宮失笑道。

    「愁先生果然不負重托,說此一人頂我雄兵十萬也不為過啊!」讚歎一句,宋長恭又轉頭道:「那名使者現在何處?」

    「已經回去了。」田宮語氣一滯,最後仍然硬著頭皮道。

    「回……回去了?」宋長恭大驚:「對方不是來和談的麼?為何還沒談成就回去了?」

    「這個……」田宮苦笑道:「軍中的將士此時亢奮異常,因為在鎮州數月都憋著一口氣,此時見馬上要打的仗因為這番說辭就要打不成了,都不肯依……趁著大將軍不注意,連嚇帶吼,已經將那人趕回去了……」

    「什麼!」宋長恭一聽,不禁從車中驚坐起,不過因為這車本身便不高,這一站反而將他頭撞在了車頂上。這一個小插曲,反倒令宋長恭原本焦躁的情緒撞得冷靜下來,看著田宮一臉無奈的模樣,他扶了扶頭上的王冠,坐下身後邊沉默不語起來。

    「眼下大將軍正在執行處罰,若是大帥覺得八十軍棍不妥,田宮這就回去告訴……」

    「不必了!」宋長恭長歎一口氣道:「軍中的軍法是怎樣規定的,那便怎樣處理便好,無須特意為之……」說完,又自責道:「雖說對方是來求和的,不過當日屠城之禍、奪城之恥便是他賠多少銀兩、許多少好處也無法彌補的,本王想要見一見那人,也無非是想讓他死了這份心……沒想到這一點連軍中的將士都知悉了本王的心意……這樣說來那人反不應該罰,倒是需要好好賞一賞才是啊!」

    「萬萬不可!」田宮聽後微楞,慌忙反對道:「軍法有軍法的一套規定,即便是出於好意,也尚有一套程序需要執行,萬一人人都擅自做決定,那麼咱們這辛苦練出來的精兵便成了各自為戰的散兵了,便是再勇猛凶悍,也是無益……請大帥三思!」

    「你說的也有道理。」輕輕點頭,宋長恭又道:「那便不做追究了,領完了八十軍棍此事便這樣算了吧!」

    「遵命!」田宮低首應道,轉身便要退下。

    「另外,傳本帥令,全速前進,直取定都城!」說出這話時,宋長恭已然一副鄭重的神色,與方才簡直判若兩人。

    田宮心中微微一動,臉上卻是大喜道:「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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