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翻牌 文 / 褲衩辟邪
夜月高昇。
定都城外,經過了一天的喧囂,此時終於靜了下來。在這份寧靜中除了晚風吹動著城頭上烈烈的黑旗聲,側耳聽上一陣兒,才能勉強聽出夜影下似乎是有人在小心翼翼地攀爬著城牆。若非嘴中銜著的兵器碰在城牆上發出清脆的、細微的聲響,恐怕若是想發現有人攀上了城牆也極為困難。
不過,正是因為聽到了,留守在城門上正昏昏欲睡的守衛心中一驚,大吼一聲道:「有敵襲,有敵襲!」
只是重複地喊了這三個字幾次,無需再喊其他的話,原本靜謐的城頭頓時一陣叮叮噹噹密集聲起,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盯著城牆下那隱約可見的黑黢黢的人影,獰笑著或把弓射箭,或棄刀投石,只是片刻之後,便聽著城牆下傳來聲聲慘叫,前前後後又持續了近半個時辰。
在遠處看著這入夜後的首波突襲失敗,孔仲義並未有太多的怨懟,在他看來,雖然自家兒郎慘死確實可惜,不過作為一軍統帥,他所做的卻並非扼腕惋惜、心痛垂淚,眼下最需要做的是將定都城攻下來,殺盡敵軍為這些揮灑了熱血和生命的年輕兒郎報仇!
「將軍,打頭陣的兩百名兄弟都……都已經慘死在惡人手中!」偏將進來報告,他雖未明說什麼,但是孔仲義還是從他的言語中聽出了其中的不滿。
「你的心中怎樣想,我自然清楚……」輕歎一口氣,他吩咐來人起身,又道:「按照昨日下午倖存下來的那些人的說法,在我軍左、右及後翼設伏之人遠非剛開始時看到的那樣少,恐怕這也是他們笛家兄弟拼上了血本也要咬下老夫的一塊肉下來……四萬五千人只回來了不到五千人,便是算上他們之前在地形、時機方面的優勢,要想不拿出點來什麼也休想啃下這塊肉骨頭,所以我估計城內已經不足五萬人了……」
「將軍您既然知道,又為何不下令繼續衝擊呢?要知道經過這兩天持續不斷的轟攻擊,城內如今也不過有萬人的規模罷了,只要您下令,城中其他幾門中哪一門不可以進攻?又何必非要盯著這扇天門呢!」偏將心中本就有所不滿,此時聽孔仲義態度溫和,直脾氣又衝撞了起來,語帶不悅地道。
「你且不知,若是咱們同時攻取其他幾門,雖然時間上或許或快一些攻下城來,但是傷亡反而還會更大一些……自知必死,再來個臨死反撲,最終遭殃的可是我們自己!」這也正是孔仲義只攻取天門的原因,一來上次分隊攻城的慘痛教訓至今仍然歷歷在目,他不得不謹慎處理;二來,他最擔心的是自己狠下功夫攻下定都城來,最後等到宋長恭來時卻沒有幾個能夠站起來打仗的,若真是這樣,他孔仲義可是拿著饒州兒郎的姓名為別人做了嫁衣了!
城要繼續攻,讓守城之人疲乏下來,放鬆警惕;其餘幾門也要繼續放任著不攻,除了留有小隊的人馬用作警戒、監視外,並沒有重兵把守——當然了,這只是城門處沒有重兵把守,出了城門再繼續前行一里,便是這出城之人的場面之地了。
「可是這樣耗下去,我們的損失會越來越大啊……」可不是麼,夜色之中攻城只能是悄悄進行,而一旦被發現,便只有兩條路走:迎上前,被人砍死;退向後,被自己人砍死。尤其是身處高低之間的人,往上爬,幾乎每一步都是利箭頑石;向下跳,從那數丈高的地方跳下,即便僥倖活命,也勢必被摔得手腳斷裂,猶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眼下的損失是必然的,甚至說是必要的,你明白麼?」說出這話時,孔仲義的臉上浮過一絲冷酷之色,他抬頭看向自己的偏將,那偏將卻被他的表情嚇得慌退了數步。待其反應過來,不禁羞愧滿面。
「若前面是火海,就必須要有人來充當滅火的沙包;若前方是塹溝,也必須有人甘願跳下一層一層疊人牆一樣將溝壑填平……這個道理你還不懂麼?」說到最後,孔仲義幾乎是咬著牙問出這番話。
不過,這其中所起到的效果也是明顯的,偏將慌忙跪下,當即道:「末將不敢!」
「算了,你再去盯緊一些,頂多再有兩三波,這個城便非破不可了!」孔仲義說這話時說得斬釘截鐵,那偏將一聽眼中光芒難掩,當即便痛快應了一聲便退去了。
不過,這城當真有個兩三波的突襲就會破麼?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城中的笛聲、笛響卻是再清楚不過,眼下也不過只有不到兩萬人了,若是想在孔仲義的大軍進攻之下完存,怎麼看都覺得不可能。
「小弟,外出的探子怎麼說?」正要準備上城樓的笛響見自己的弟弟從屋中出來,當即問道。
「沒有看到,還是沒有看到……」說到這裡,眼睛通紅的笛聲如失心瘋一般吼道:「怎麼會沒有蹤跡?他宋長恭的人還能張了翅膀不成?」
「不要急!」這個時候反而看出笛響作為長兄和一軍統帥的沉穩來了,他伸手摁住將要抓狂的笛聲道:「你慌什麼?慌也沒用!再說了,與那愁先生約定的時間不是還沒到麼?再苦撐一會兒吧!」
愁先生?笛聲聽後一愣,卻再次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令一旁的笛響大驚失色,一邊喊著徐先生來,一邊上前細問發生了什麼事。
「愁先生?哈哈!這個愁先生可還不如眼前的這個徐先生!」笛聲一指緊緊趕來的徐先生笑道,只不過這笑在常人看來也太誇張了些罷!
雖然不明白笛聲在說些什麼,不過看他的反應笛響也隱約猜到,或許小弟還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當即沉下臉來喝道:「難道你還有事情瞞著我不成?」
「我……」笛聲苦笑,正要說話,一旁的徐先生卻知道笛聲所指為何,他原本還在愁苦這眼看著時間越拖越久,自己的任務還
沒有機會完成呢,此時一聽當即忙道:「城主多慮了,在卑職看來……」
說到這裡,他故意一頓,那笛聲收斂了笑聲忙問道:「如何?說!」
「是!」嘴上應著,他故作沉思後方才道:「在卑職看來,對方……不虞有假!」
「不虞……你是說?」聽到徐先生這樣說,笛聲先是一愣,繼而大喜問道。
「應該是的。」徐先生點點頭道。
「可是……他為何要用別的身份……」喜色一閃而過,轉眼間笛聲的臉上又是一陣愁雲籠罩——若是這愁先生為真,那他為何來幫助自己?又為何來這昆州呢?
「想來……怕是要坐山觀虎鬥吧。」垂下頭去,徐先生沉聲說道。
「坐山觀……啊呀!他是要故意離間我們,好坐收漁翁之利了?」此時的笛聲恍然大驚道,一旁的笛響聽到此話也是臉色慘白。
「什麼?你為何不早說?」笛響抽刀便要向徐先生砍去,虧得笛聲忙拉他一把,才險險躲了過去。
「大哥!你做什麼?」笛聲暗道幸虧自己動手快,否則自己日後想要的升龍丹可不知道還能找誰要去!若非籐虎擔心此行不測,臨走之前將徐先生是煉製升龍丹的這一實情告訴自己,恐怕第一個動手的就不是大哥笛響了!
「你且說為何不提前告訴我們?難道……難道你也是他們中人?」看著已經驚嚇過度癱軟在地上的徐先生,笛聲厲聲問道。
「不……不是!」徐先生也未料到那笛響動起手來連聲招呼也不打,方纔那一刀絲毫沒有作勢之勢,若真是迎上去了,恐怕自己此時便要屍首無全了!
「卑職也是近兩天才感覺到不對勁,後來回想起他在我營帳中昏迷時一直迷迷糊糊念叨了什麼,再與真正的愁先生所在的四愁齋一相對比,才意識到原來他昏迷中所說的正是四愁齋!卑職就在想,若非真正是其中之人,為何會一直這樣念念不忘呢?想來想去不過兩個結果,第一便是此人原本城府就極深,即便是在昏迷時也潛意識地以愁先生的身份來保護自己,免遭他人懷疑;第二,自然就是他真是愁先生了!」一口氣將話說完,徐先生緊緊盯著笛響手中的刀,他已下定決心,若是下一刻那笛響仍不由分說向他砍來,他絕對會使出吃奶的勁兒拚命往城外跑!
「也就是說,你是最近才意識到的了?」所幸笛響並未再次動手,而是冷冷問道。
「具體來說,也是方纔的事情了,卑職正要找將軍、城主來說,半路上便聽到您急著找卑職……」
徐先生這般說自然也說得過去,否則也不能解釋為何笛響一聲招呼他便快速趕了上來,要知道若是一般人跟著太近,笛聲、笛響沒有道理察覺不出來。
雖然如此,但笛響似乎並沒有選擇完全相信徐先生的意思,冷聲道:「那依你之見,眼下我們又該如何?」
「繼續裝作不知道,按原來的計劃做。」說此話時,徐先生彷彿是不怕死了一般,挺起了脖頸道。
「為何?」笛聲聽後同樣不解,皺眉問道。
「在卑職看來,那位愁先生似乎也只是想將咱們趕出城去,並沒有殲敵之想,況且,您與他還是有些交情的,否則他也不可能在初認識您時就因您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