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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雨 文 / 褲衩辟邪

    即使是花恨柳自己,對即將來臨的這一戰也一樣心中沒譜。他不知道自己的實力較吳回相差了多少——唯一一點確信無疑的是,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兩個人的差距始終存在,且花恨柳始終與吳回有太多差距。

    然而,他卻仍然應下了這一戰。或許他處理的方式可以略微靈活一下,比如直接拒絕,又或者盡早跑路,但是這與花恨柳想來的風格並不一致,況且這一次他確實是想親身感受一下是否如裴譜所說兩人的差距僅僅是「三十招之內」。

    獨孤斷仍然睡著,他或許知道花恨柳有這一戰,卻未必能夠幫得上什麼忙,正如楊簡一般,分明知道花恨柳是去受虐,然而她卻也唯有支持,從未想要勸阻——畢竟她較其他人來說還是是瞭解一些他的,而在楊簡看來,也只有在面臨挑戰時迎難而上方才能夠顯得有些「氣魄」。

    早上還是晴空萬里,一近中午便變天了,滾滾的黑雲由遠而至,既顯得突兀又霸道異常,不消片刻工夫,整個定都城彷彿全部都籠罩在一片水汽繚繞的蒸籠裡般,傾盆的大雨由高空墜下,落在白牆青瓦上,落在尚未褪盡血色的護城河裡,落在人的身上,冰冷刺骨。

    「真是一個好天氣啊!」正要出門,花恨柳看著這大雨,好像是忽然對這雨感興趣了一般,在門口站了片刻後感慨道。

    「你猜,吳回會不會怕挨雨淋,所以就把今天的這一戰取消了呢?」回頭望著一言未發拿來雨蓑的楊簡,花恨柳笑問。

    只不過,對方顯然並不想搭理他,為他披上雨蓑後,便轉身進了內屋,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好吧,我知道了。」輕歎一口氣,花恨柳苦笑,只好再道一句「等我回來就是了」便頭也不回走了出去。

    此時也不過是剛剛中午,之所以如此早便去赴約,一則是下起大雨來路不好走,二來麼,內宮又不是他自家的後花園,具體在哪裡不需要找一找麼?

    然而出乎花恨柳意料的是,才剛剛走近內宮,遠遠便見一人已經守在宮門外,直到花恨柳走近才發現那人正是吳回。

    「好早啊!」花恨柳笑,直接上前走到吳回身前不到一丈的距離——這若是在楊武等人看來,此舉純粹是找死,眾所皆知高手之間應該保持有適當的距離才好,這樣一旦對方出現對自己不利的跡象,也好有個緩衝的距離,便於自己有應對的時間。

    花恨柳離吳回這樣近,即便是兩人水平相當,萬一一方暴起攻襲,另外一人恐怕也只有狼狽著硬挨這第一擊了——雖然只是第一擊,不過這一擊不是兩個人試探著留有分寸地攻擊,一旦出手那勢必便是務必置對方於死地的攻擊。

    何況,吳回的實力本身就在花恨柳之上,若是他想此時取花恨柳的性命,恐怕也並非一定完成不了的事情了。

    所幸,對方並沒有動手,甚至連花恨柳的招呼也並未響應,只是深深看了花恨柳一眼,然後轉身向內宮內走去。

    如今的內宮基本上便形同於廢墟了,之前孔仲義、笛聲帶人來打定都城,打的便是這內宮,雖然之後也想盡力清掃一番,無奈毀壞得太嚴重、死去的人太多,如今城內大部分的地方都可以明顯地看到焦黑的痕跡,有的在牆上,有的在地上,皆是刻意焚燒的結果。花恨柳絲毫不懷疑這腳下的某一處很有可能在之前便是一處簡易的焚屍地。

    說是去內宮,只不過是一個籠統的說法,花恨柳自然不會去管具體是到哪一處,不過在他的感覺中吳回應該是帶著自己一直往城內走,並且因為一直是直走,雖然經過的路口不少卻並未拐過一個彎兒,他隱約能夠猜到恐怕這最終的目的地便是大蜀皇帝的家中——那新建起來不過四百餘年的皇宮了。

    「你知道麼,若非你來熙州,或許我們可以做朋友。」一直在前面沉默帶路的吳回忽然輕聲說了一句,花恨柳先是猝不及防地一愣,隨後苦笑,並不答話。

    「你與她本就不應該見面,見了面也不需要那些賺取眼球、噱頭的做法,其實誤會也是能夠解得開的……」見花恨柳未應聲,吳回繼續道。

    不過這一次說完,他似乎料定了花恨柳仍不會回應他——正如一開始他沒有回應對方一樣,他繼續自顧自地說道:「現在想想,我對你的恨意並非因為你與楊簡之間如何了……」說道這裡,他輕笑一聲,花恨柳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這聲笑,明顯有嘲諷的意味。

    「我記得的,是你我的比試,你笑得暢快,笑得忘形,而卻將我貶得一無是處,幾近身敗名裂……」方纔還是笑聲,此時再聽,不知道是雨聲突然大了些還是確實如此,花恨柳隱約能夠聽出他的聲音中帶著哭腔。

    「後來我聽說,你們門中之人一向如此,自私、愛慕虛榮、視他人如工具……對照著你,對照著楊武,我覺得這話評價得很中肯。」

    中肯你個大頭鬼啊!花恨柳聽到這裡,心中禁不住想罵他一句「放屁」,不過這話到底是沒有說出口。他也不過是受了蒙昧罷了,況且對於一個心有怨恨的人來說,這個時候自己忙著解釋在他看來便是與辯駁無疑了,不知道會不會引起對方歇斯底里的反應也未可知……

    心中權衡再三,花恨柳只好默默在心中念叨「老祖宗、天不怕你們別介意啊,這人腦袋有問題……」

    「我問你話,你為何不回答?」

    正暗自祈禱著,花恨柳忽覺週身彷彿置於陰寒的冰窟中,心中警覺正要防禦,這種感覺卻突然又消失於無形。他抬起頭,卻見吳回正皺眉看向自己,立即明白原來是對方問自己話,自己沒有及時回應而因此惹怒他了。

    「你剛才說什麼?雨聲大,我沒聽清楚。」裝作不在意地又往前走了兩步,花恨柳臉上略帶歉意地笑道。

    本來見他走近自己,吳回心中也是驚異,原本兩人之間不到一丈的距離便已經足夠他一路上不敢有絲毫放鬆了,如今距離已經縮短至半丈許,只要雙方中一方稍有不留意,便毫無疑問地會被另一方蓄意而為的攻擊打成重傷。

    然而,他暗自戒備了半天,卻見花恨柳只是走上前來,臉上的笑雖然假不過卻沒有敵意,心中稍稍舒緩了一口氣,才道:「我問你是否有覺得對不起我……」

    「哈哈,怎麼會!」聽完吳回的話,花恨柳難掩心中荒謬的感覺,失聲笑了出來。

    在吳回的眼中,花恨柳的笑所蘊含的意義更豐富一些,除了不可思議、荒謬、無奈之外,還有天真、嘲諷、鄙夷……也便是說對方並不為之前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任何愧疚感麼?

    花恨柳不明白吳回究竟是怎麼了,不過笑過之後,他心中忽然有了一種對於吳回認識上的全新的明悟:他便是屬於那種怨恨型的人了吧?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一旦有委屈、有錯誤,反思的必定不會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而是別人是如何的對不起自己……

    這樣的念頭一經閃現,便如劍在岩石上寫下的字一般難以抹去,相反地還繼續加深、擴大,花恨柳又想到了裴譜此人——方才吳回那些所謂聽來的「自私、愛慕虛榮、視他人如工具」的評價也應是裴譜所說吧?記得之前裴譜也曾當著自己與天不怕的面說過,老祖宗郭四象「著實不是個東西」,雖然當時花恨柳在心中肯定「對,他確實不是個『東西』」,卻對於當時裴譜臉上所閃現出來的怨恨記憶深刻,便如此時的吳回一般。

    如此說來,老祖宗未必如裴譜所說的那樣盡數對不起他,而裴譜選擇吳回作為自己的對手培養,想來也有「趣味相投」這一方面的原因吧。

    「你這樣一說,我心中就釋然多了。」吳回冷冷說了一句,又轉身繼續往前走。

    「釋然?釋然什麼?」花恨柳不解,莫非這吳回在內心之中還是個「菩薩心腸」?對於即將動手殺人尚心存一絲「慈悲之心」麼?

    「我確信你們是應死之人,原本對違反他的命令尚覺得心中擔憂,不過你既然承認自己該死,那我只不過是滿足你的一個夙願罷了,並非是違背他的命令,只是順應你的期望……」

    夙願?自己該死?開什麼玩笑?花恨柳越聽越迷糊,他可不記得自己方才有說過「我該死,快來殺死我」這樣的話……還有,那句「違反他的命令」是什麼意思?誰的命令?命令的具體內容又是什麼?

    「你將話說清楚一些!」越想心中越難以理解,方才心中尚算安定的花恨柳不禁惱怒,衝前方的吳回吼道。

    「怎麼,你也會怒?」聽到花恨柳吼向自己,吳回不怒反笑,停下腳步掩不住驚訝地問道,「你若想知道,那便自己來問一問吧!」說著,他抽出懷中之劍,在原地一頓足飛出十餘丈遠,站定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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