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一念之間 文 / 祝木
學苑街坐落在h市的郊區，到了晚上的時候小區裡總是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燈光，行人無幾。
筆直的街道兩邊一片空寂，沐杪的高跟鞋走在地面上的聲音甚至能聽見迴響，在這個不大不小的地方聽起來有些涼意。沐杪環抱著雙肩往前走著，心裡沒有來地感到不安。最近她總是有這種感覺，好像有什麼人在她身後默默地注視著她，監督著她的一舉一動……沐杪搖了搖頭，感覺自己的想法未免太過瘋狂，她一個普通的上班女孩，跟蹤她幹什麼？至於黑無常那些人，上次被何秉驍解決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不然又會是誰呢？沐杪心裡飛快地想著，卻沒有勇氣回頭去看一眼。這條熟悉的道路，不知道為何在今晚看起來是這麼令人心生恐懼。
正在這時，一陣更為鮮明的涼意從後背襲來，沐杪打了一個機靈，再也忍不住迅速轉過身向後看去——空曠的街道悄無聲息。只有路燈將沐杪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沐杪回過頭，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
就在此時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沐杪的身子一震，立刻掏出了手機，只見何秉驍的名字如同一個咒語般在屏幕上閃爍著……沐杪下意識地長呼了一口氣，立刻接起電話。
「喂？」
「我是何秉驍。」
「我知道……」聽見他的聲音，沐杪不禁湧起一種複雜的感覺。
「你怎麼了？」何秉驍立刻發現了她的異常。
沐杪搖了搖頭，轉而才想到他根本看不見她，便回答道：「沒事。」
「你在回家的路上？」
「嗯，你怎麼知道？」
「你的聲音聽起來很空曠，而且現在時間不早了。」
「嗯，今天下班有點晚。」沐杪眨了眨眼。
「一個人在路上感覺害怕？」何秉驍的聲音很溫柔。
「沒有。」沐杪澀聲道，「只是感覺有點奇怪。」
「奇怪？」
「嗯，感覺好像有人在跟蹤我似的。」沐杪說完又忍不住否認，「算了，不可能的，是我有些敏感了。」
「有發生什麼異常的事嗎？」
「沒有。」
「什麼時候開始的？」
「就是最近一個星期的樣子。」
「沒有看見過有人跟蹤你？」
「沒有。」
沐杪突然笑了出來。
「怎麼了？」
「你好像個警察，問得好仔細。」沐杪忍不住笑道。
何秉驍卻沒有答話。
「還在嗎？」沐杪問道。因為他的電話，沐杪感覺輕鬆的很多。
「上次面試我問你的問題，你考慮好了嗎？」何秉驍沉聲轉移了話題。
沐杪這才反應過來，他的電話是為了問這件事。因為這個問題，電話裡的氣氛變了很多。
「是的，我已經想清楚了。」沐杪沉默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道。
何秉驍不禁屏息。
沐杪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對不起，我想我還是不適合這個職位。」她又補充道，「謝謝你的邀請。」
電話那頭卻突然沒有了聲音。
「喂？你還在聽嗎？」
「你確定自己想清楚了？」過了許久，久到沐杪幾乎以為他已經掛掉了電話，何秉驍才說道，他的聲音很冷。
「對不起……」
「我看你根本沒有任何抱歉的意思。」何秉驍的語氣嚴厲。
沐杪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原先想好的千萬句詰問似乎變成了一串省略號，讓她無從問起。她終於明白自己之前能夠對他說那些話，都是因為她潛意識裡已經知道，無論她怎麼做，他終究是不會傷害她的……
「蘇沐杪，說好聽點，你是有自尊，說難聽點，你簡直就是不知好歹！」他的怒氣顯而易見，像在教訓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在你看來，保護自己的自尊心也是件不知好歹的事情嗎？」沐杪激動地質問。
「這根本是你逃避的借口。你所謂的自尊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他說的話清晰地傳遞了過來，空氣的溫度都彷彿因那冷漠的話語降低了幾分。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根本不瞭解我的生活，也不知道你所謂的不知好歹，究竟需要我多麼大的努力和勇氣！」她倔強的性格讓她不肯輕易認輸。
「如果你真的有勇氣，就應該努力抓住機會，而不是這樣消極對待！」
「你要我怎麼抓住機會？你本來就不該和我這種人有任何交集！」
「什麼叫你這種人？」
「你應該很清楚！」沐杪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不清楚，也不必清楚！你為什麼總是要強調我們之間的差距？」
「那些差距並不是我想要去強調的，而是本來就存在的！就像現在一樣，你是高高在上的總經理，而我，只是一名由你控制、聽你操縱的普通員工！」沐杪激動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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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根本不清楚一個人在公司裡的位置。你是我的員工，我是你的總經理，我安排你工作，而不是你所謂的控制和操縱！如果連這點你都無法接受的話，我只能說你太幼稚了。你何不問問自己，到底是拒絕這個崗位，還是拒絕成為我的下屬？如果你明白了我那天告訴你的公私分明，你就該知道自己到底在犯什麼愚蠢的錯誤。」
沐杪咬緊了下唇沒有答話。
「明天上午我們會錄取另一名員工，感謝你參加我們公司的面試。」何秉驍說完便掛了電話。
聽見手機裡傳來的「嘟嘟聲」，沐杪才回過神看著通話顯示：
「何秉驍，06分12秒。」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對話總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冰冷孤獨的感覺游蛇般爬上心頭，沐杪將手機放進包裡，清澈的眼波中閃過黯然苦痛的神色，卻只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在這樣的深夜裡，她眼中的痛苦終於無需掩飾。
偌大的辦公室裡，何秉驍凝神皺眉看著電腦屏幕，一身筆挺合身的西裝讓他看起來更顯氣宇非凡，那分明的臉部輪廓卻看起來有些冷厲——不笑的時候他顯得很嚴肅也很冷漠。
何秉驍的目光瞥過電腦下方顯示的時間——10：48，臉色不禁陰沉了幾分。
該死！
他以為昨晚自己已經說得夠清楚！看來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他給了她太多的機會，而她，好像已經習慣了。她不像他認識的任何女人，雖然外表清麗柔美，可是性格卻冷淡寡情，甚至稱得上是殘忍！
她的戒心如此之重，以至於每一步走起來都是無比艱難。
何秉驍緊抿著嘴唇，眼神中的陰鶩之色漸趨濃重。
此時電話內線突然響了起來。
「總經理，您在十五分鐘後和南擎公司的董事長有一個會議。另外，需要通知劉心莉小姐今天下午來辦入職手續嗎？」李碧雲的聲音傳來。
「十五分鐘後你就通知她。」何秉驍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掛下電話後，何秉驍翻開眼前的求職名單，劉心莉，女，28歲，美國波士頓大學工商管理學碩士，曾在多家著名企業任職。一張乾淨但有些凌厲的臉。
何秉驍的眼神中閃過一抹不耐。修長的手指在紙上劃過，翻至下一頁——蘇沐杪。
他用目光細細掃過那張中規中矩的照片，一張清的臉龐，淡淡的眉目，那泓秋水靜靜地看著鏡頭，卻彷彿透過鏡頭看向了遠方，即使是一張不太清晰的照片，她的神態也是那麼冷淡，帶著天生的疏離。
何秉驍移開視線，看了看手錶。
還剩五分鐘。
何秉驍撇了撇嘴，將那份求職名單扔到了辦公桌的一邊。
電話卻在此時又響了起來。
「總經理，一位叫『蘇沐杪』的小姐說要見你。」
何秉驍竟然愣住了，他盯著電話半晌，眼中的神色很複雜：「讓她進來。」手指卻不由自主地摁向了另一個通話鍵。
「李秘書，將下一個會議推遲十五分鐘。」說罷他立刻掛掉了電話。
他的動作是這麼迅速，彷彿是演練過無數遍的一個行為。上午溫暖的秋日從落地窗照進這個寬敞的辦公室，落在何秉驍修長的身上，為他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沒過多久敲門聲便響起了，一個纖細的身影輕輕地踏進了這間辦公室。
何秉驍用眼角的餘光掃過那身保守的打扮，迅速地捕捉到她臉上侷促緊張的心情，卻依舊低頭注視著眼前的屏幕——這次，換她來求他。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公室裡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安靜得能聽見何秉驍敲擊鍵盤的聲音，以及那若有似無的淡淡呼吸聲。沐杪站在原地，侷促地看著何秉驍埋頭工作的樣子，不知道是否應該在現在開口，只好怔怔地隔著不短的距離凝望著他的側臉。
「你準備在這裡站多久？」何秉驍無聲地歎了一口氣，終於說道。視線卻沒有看向她。
「對不起……」
「沒關係。」何秉驍看了她一眼，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容。
他的語氣和行為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暗示：她已經不再受到天宇的歡迎，她已經失去了這個機會！
沐杪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狼狽，卻沒有輕易退縮。
「我今天來，是希望公司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沐杪往前走了一步，鼓起勇氣道。
何秉驍聞言停下了手，眼睛卻沒有看她，淡淡道：「理由。」
沐杪咬著下唇，頓了頓，終於說道，「我一直害怕自己成為一個公私不分的人。原先我以為自己能得到這份工作，是因為……別的原因，現在我知道不是，所以很感激你對我能力的認可，也為我以前對你的誤會表示道歉。希望公司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想我昨晚已經跟你說過，我們已經決定錄取另一名求職者。」
「可是，你說是上午，現在……還沒有過去，也就是說我還有機會不是嗎？而且我一定會努力工作，向公司證明我的能力的。」
何秉驍淡淡瞥了沐杪一眼，突然道：「李秘書是在天宇工作了很多年的員工，一下子接手她的工作會非常辛苦。公司會要求你經常加班，以跟上你的工作進度。」」
「這個我可以做到。」沐杪肯定地答道。
「我想你可能沒有明白我說的意思，在你完全跟上進度之前，你不能有任何的兼職工作。」
「你的意思是說，要我辭掉在night吧的工作？」
「至少在你能勝任之前，是這樣。」何秉驍撇撇嘴。
「好……我會努力嘗試的。」
「嘗試？你的意思是你也許很快就會放棄？」何秉驍站起身，將雙手插在褲袋裡看著她。
「我……」沐杪漲紅了臉，卻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她沒有想過，自己到底會堅持多久。
「如果你只是這種程度的決心，我想我們已經不必談了。」何秉驍淡淡道。
「總經理……」
「juicy。」何秉驍摁下按鍵道。
「等一下！」
何秉驍挑眉看著她。
沐杪深吸了一口氣-：「我保證，只要公司不開除我，我就一定會堅持到底的。」
何秉驍仍是沒有說話，一雙黑眸注視著她，帶著逼人的氣勢。
沐杪在他的注視下終於垂下了眸子：「請您相信我。」她的話不卑不亢，卻很堅定。
「juicy！」何秉驍移開視線，對門口的一位年輕女性道。
沐杪的臉霎時變得雪白——終究還是不行嗎？
「你去準備一下，等下帶蘇小姐去辦理入職手續。然後帶她去見李秘書。」
「是。」門外的應答聲簡單利落，門又被輕輕地帶上了。
沐杪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像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她入職了？
何秉驍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垂眸看了她半晌，淡淡道：「juicy是人事部主任，呆會兒她會帶你參觀一下公司。李秘書會在這幾天跟你做好相關的交接工作。」
沐杪輕輕地點點頭。
「還有什麼問題嗎？」
沐杪立刻搖了搖頭，轉而又點點頭道：「請問，我什麼時候開始來工作？」
「明天。」何秉驍很快答道，「我希望你今天能整理好所有的事情。」
「好的。」
「這麼快就決定好了？」何秉驍咧開嘴。
沐杪聞言抬頭看向他：「你是我的上司，只要你說的工作命令合理，我就應該立即執行。」
何秉驍的黑眸閃了閃：「看來你適應得很快。」
沐杪侷促地伸手拉著自己背包的包帶，躲開了他那莫名的眼神。
「我很好奇。」
「好奇什麼？」
「堅守原則的蘇小姐，怎麼在一個晚上就改變心意了？」何秉驍咧嘴笑道。雖然是揶揄的語氣，他看上去卻心情不錯。
「因為，我覺得你昨天晚上說的話很有道理。」沐杪低聲回答。
「哦？是嗎？」
沐杪點點頭：「像你所說的一樣，如果連你是我上司都無法接受的話，就太幼稚了。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有人負責決策，有人負責執行。我只需要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其他的事情不該多想。而且天宇是一個公正嚴明的大公司，我相信在這裡能最大程度地發揮自己的能力。」
何秉驍盯著她的白皙的臉龐，黑瞳裡的眸光，略略一閃：「看來你確實想清楚了。」說著他走近她，問道，「你剛才說，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公私分明的人。我不明白你所說的私……」他低頭笑道，「是什麼意思？」
沐杪的雙頰陡然染上淺淺的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