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理智情感 文 / 祝木
沒過幾天，沐杪接到了天宇公司的面試通知。她立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母親和小馨。
向公司請過假之後，沐杪一大早便來到了天宇公司的門口。昨天在公司請假時，老闆已經不大開心，他們是一個小公司，對於員工請假之類的事情總是格外敏感，每次要假條的時候總有些心懷惴惴的感覺。老闆瞇著眼朝沐杪看一眼，淡淡問上一句：「小蘇啊，怎麼這個月你又要請假？這次是為什麼啊？」
這讓沐杪的心情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這次沐杪仍是被領進了那個員工電梯，現在的人也是很少，和上次筆試時候感覺幾乎一模一樣。電梯裡也是空無一人，在電梯門緩緩關上的時候，沐杪發現自己竟不由自主地緊緊注視著眼前空曠的大廳，彷彿在期待什麼事情發生，或者說，什麼人的出現……
而畢竟他沒有出現。
沐杪不禁笑了笑自己這多餘的期待與緊張，他也只是這裡的一名員工罷了，又怎麼能經常遇到呢？
這次很快便到了20樓。
沐杪見現在時間還早，她走到了走廊盡頭的落地窗邊。這邊景致很寬廣，可以俯瞰到大片繁華喧鬧的商業區和乾淨整齊的街道。有些迷濛的霧氣漸漸淡去，將這個城市的面貌漸漸顯現了出來，陸生的行人和車輛也漸漸多了起來，一種熱鬧和匆忙的姿態在這個城市上演。
沐杪從明亮的落地窗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仍是那一套職業套裝，黑色高跟鞋，肉色絲襪，高盤的髮髻和淡淡的妝容。
她靜靜地深呼吸了一口，時間快到了，祝福自己一切順利吧。
沐杪聽見自己的名字後便走進了辦公室。
她伸手打開門時，似乎感覺到了自己的手正在輕輕地顫抖，在那精緻的門把手上留下了一些冷汗。
這是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裡面的佈置非常簡單，一張寬大的辦公桌放在中央，一個身穿黑西裝的男人坐在轉椅上背對著她，而他的旁邊坐著一個面容嚴肅的中年女人——是那天站在醫院門口的那個人！
雖然只見過短暫的幾秒，沐杪卻立刻認出了她，而她顯然也認出了沐杪，嚴肅冷靜的表情有一絲鬆動，卻沒有表示什麼，只是一雙眼睛沒有離開她白皙的臉龐。沐杪只好對她綻開了一個禮貌的微笑，也沒有多說。當下眼光不禁落到了那個男人身上。
他應該很高——即使他坐著也能輕易感覺到，雖然他沒有面向她，卻自然流露出一股風範來，彷彿他早已習慣，或者說他認為其他人早該習慣了他如此的傲慢和無禮。
沐杪靜靜地站在面試者的椅子旁等待著自己面試的開始。
「蘇小姐？」李碧雲終於打破了這股奇異的沉默，問道。
「是的。」沐杪立刻回答道。
「嗯……」李碧雲似乎沉吟了一會兒，仍然沒有再開口。她又走到那男人面前在他耳邊似乎低聲說了些什麼。
也不知那男人沉聲回了她什麼，李碧雲點了點頭又問道：「蘇小姐的經歷和能力我們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我們已經確定你就是我們需要的人才。不知道蘇小姐什麼時候能夠到任？」
「什麼？」沐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輕易地就通過了面試。剛才從門口出去的幾個求職者那沮喪的表情，難道……
李碧雲朝她點點頭，嚴肅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你已經通過了我們的面試，希望你能盡快來上任。」
「你是說我這樣就通過了面試嗎？」沐杪瞪大了眼睛，她忍不住想要再確認一次，這種好運，真的就這樣降臨到她身上了嗎？
李碧雲忍不住道：「你不相信？」
沐杪搖搖頭：「我能知道原因嗎？」
李碧雲皺了皺眉：「因為……」
「因為你的性格和才能。」那個自始至終不發一言的男人突然道。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威嚴，說的也只是一句普通的話。
而沐杪的臉色卻陡然變得雪白！
男人終於轉過了轉椅，那張成熟又富有魅力的臉龐與頎長的身材是那麼熟悉……
「何秉驍！」沐杪忍不住叫出聲。
他竟然是面試者！他竟然是她的上司麼？
何秉驍看著沐杪震驚的表情，不禁笑道：「蘇小姐對於我們公司的決定覺得不滿意嗎？」
「蘇小姐，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李碧雲皺眉看著沐杪，不懂這個柔弱的女孩怎麼會突然這麼沒禮貌地直呼總經理的名字。坦白說，李碧雲對她的印象並不好。上次在醫院的時候，她情緒失控的樣子不僅讓她驚訝，也讓她反感——一個人不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緒，會對這份非常考驗耐心和毅力的工作不利。雖然她的筆試成績非常優秀，可是李碧雲並不看好她。讓李碧雲意外的是，總經理一見到她的名單，就直接欽點了她，好像已經對她非常滿意。李碧雲不禁回想起在醫院的時候，自己和父親先回了病房，而總經理卻站在那裡並沒有離開……
他們肯定認識。而且關係匪淺。
李碧雲嚴謹的表情洩露了一絲驚訝和瞭然。
「李秘書，能讓我和蘇小姐單獨談談嗎？」
李碧雲點點頭便走出了辦公室——她只需將筆試優秀者的名單和資料送給何秉驍過目即可，後面的事情不是她該關心的，也不是她能掌控的。工作了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很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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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寬大的辦公室只剩下了何秉驍與沐杪兩個人。
沐杪水潤的大眼睛瞪著何秉驍，表情複雜，而何秉驍只是朝她淡淡笑了笑，越過辦公桌走到沐杪面前道：「怎麼了？」
沐杪卻立刻轉過了臉。
「被錄取了反而不高興？我以為你很喜歡這份工作。」何秉驍看了沐杪一眼，眼光掃過她那保守的職業套裝和她那雙有些古板的高跟鞋，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想問我的話，現在就可以問。」見沐杪沉默不語的樣子，何秉驍收起了笑容道。
「這家公司是你的嗎？」沐杪突然問道。
「嚴格來說，是我父親的。」何秉驍很快答道。
原來他就是何氏集團的繼承人，董事長何定宇唯一的子嗣——何秉驍。何氏集團豈止擁有天宇公司這家全國領軍企業，這個大型集團橫跨飲食、住宿、旅遊、電子、金融、機械、化學等諸多領域，其身家難以估計。沐杪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在night吧他總是被眾人圍繞著，討好著，他的揮霍、他的驕傲、他的冷酷，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釋。
她自然知道自己和他之間存在著很大的落差，也已經準備好要克服那些心理困難，可是這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想……他們之間的距離，根本遠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她原來還下定決心不會再逃避，現在看來，她那些膚淺幼稚的想法，是多麼可笑！而他呢？他一定明白她所有的想法，卻這樣隱瞞著自己的身份沒有告訴她。
「為什麼你，你……」她艱難地開口，一瞬間竟然無法組織好自己的語言。
「你想問我為什麼不提前告訴你我是誰？」他淡淡問道。
沐杪的眼波中驀地閃過黯然苦痛的神色，不敢觸及他的目光，扭過頭去，嘴唇緊抿。
「我告訴過你我在天宇上班，那天吃飯的時候你的猜想我也承認了。我並沒有刻意隱瞞什麼，更沒有欺騙你。」何秉驍沉聲解釋。
這根本就是他的借口！他明明有那麼多機會可以向她說明，可是他卻隻字未提。甚至上次在電梯裡遇到他，這必定也是他早已預知、安排的，那麼自己通過筆試——沐杪感覺心口一涼，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擅自開展這種遊戲。她轉過頭直視他：「你覺得耍我很好玩嗎？」
「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不管你怎麼想，我一直都是認真的。」他的答案像是提前準備好的件背書。
深吸了一口氣，沐杪問道：「那麼，為什麼？」她的語氣聽不出來情緒，「為什麼我會通過面試？」
「我想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你很適合這個職位。」
「我需要一個更合理的解釋。」沐杪的聲音毫無起伏，甚至有些刻板。
「那你以為是為什麼？」
沐杪轉過身冷冷道：「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沐杪的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突然覺得自己現在所問的問題都是那麼愚蠢可笑。
「你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想這份工作我並不適合。」沐杪的語氣僵硬。
「認為自己不適合就不應該來參加面試。」何秉驍咧開嘴面無表情地回道。
「可是面試前我根本不知道你就是天宇的總經理！」沐杪終於大聲道。她感覺到自己的雙肩在發抖，卻無法控制自己理性地看待這件事情。是她太大意了不是嗎？一部又一部的豪華轎車，高檔的公寓，繁忙的工作，天宇的高級管理人員……她早該猜到的，又何必等到今天發現？難道是她在潛意識裡也在迴避這個現實嗎……
「那又如何？是不是總經理有那麼重要嗎？」
「不錯！如果你不是總經理，就無法這樣隨意控制一件事！」
「所以呢？」何秉驍不禁冷笑道，「你現在這麼激動，到底是因為不能接受我的身份，還是你認為我隨意控制了面試結果？難道你認為我錄取你是因為……」他驀地靠近她，低聲道，「我的私人感情？」
「對不起耽誤了你們的時間。」沐杪的表情很冷淡，說完這句話就立刻朝房間門口走去。
「我希望你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何秉驍的聲音和表情都很嚴肅，「天宇公司，或者說我，都是崇尚人才至上的錄取標準，如果你沒有能力，根本不可能進面試，更不可能最終被錄取。你現在的誤解，不僅讓我，也讓我們公司非常難堪。我會留七天時間給你考慮，期間我們也會重新估量，是否會留一個對公司理念不夠清晰的人來工作。七天之內我們會電話通知你，希望到那時你也已經思考清楚了。」何秉驍走到沐杪身邊，薄唇勾起一抹譏誚的笑，「這一點，才是我出於私人感情提醒你的。」
說完他越過呆在原地的沐杪，打開辦公室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沐杪卻只能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久久無法動彈……
深夜，繁星滿天。
沐杪側臥在床上，看著手中的手機——這些天，沐杪沒有收到來自天宇的任何電話。她為自己所選擇的這條路，到底前方是怎樣，她突然不敢去想。母親現在仍然在醫院等待治療，每天的費用已經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無法想像自己如果還是堅持在原來的公司工作，依賴那份稀薄的薪水，要怎麼對母親負責。天宇提出的條件無疑是最優渥的，也是她最為嚮往的一個企業。但不管她有多麼珍惜這個機會，也只能放手。
從很久以前她就告訴自己，這一生她不會再依靠任何人，自己只要努力生活下去，一定能夠解決那些難題的
的。她是這麼努力地想要做到自強自立，可是現實呢？現實是怎樣一步步教訓她的？她的掙扎竟然顯得那麼可笑又無聊。理想和現實的差距，她不是第一次感受到。
「我希望你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天宇公司，或者說我，都是崇尚人才至上的錄取標準。」
「我會留七天時間給你考慮，期間我們也會重新估量，是否會留一個對公司理念不夠清晰的人來工作。」
那天何秉驍冷酷的面容還在腦海中，是那麼清晰。沐杪此刻甚至還能感覺到他說那些話時壓抑的怒氣。她又做了一件讓他非常生氣的事……
她這麼做真的錯了嗎？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麼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難道都是毫無意義的？
何秉驍說的不錯，她確實是在逃避，而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他……他似乎有很多面，而她還是無法分清到底哪個是真正的他——是酒吧裡那個驕傲自私的人，還是醫院裡溫柔體貼的人，還是辦公室裡公事公辦的人？
沐杪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立刻接了電話，語音不禁有些顫抖：「喂？」
「喂，小杪。」
是吳小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卻瞬間襲擊了沐杪，她不禁暗暗長呼了一口氣，盡量平淡地問道：「小馨，怎麼啦？」
「今天你不是在天宇面試了嗎？我讓你等我一起回家的，怎麼沒看到你啊？打你手機也不通。」
沐杪這才記起來，當時小馨確實和自己約好了，只是面試完自己竟然完全把這件事忘了。
「對不起，小馨。當時我……」她低聲道。
「沒事啦，對了，你面試感覺怎麼樣？」小馨打斷她的道歉，聲音聽起來還是很愉快——她根本沒有怪她。
「結果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我可能不會換工作了。」
「啊？為什麼？」小馨驚訝地問道。
「可能我面試的表現很差吧。」沐杪不知道怎麼向小馨解釋，她感覺自己很對不起小馨，畢竟她是那麼熱心地給她介紹了這份工作。
「怎麼會呢？小杪，你肯定是多想了。別擔心，我再幫你打聽一下，結果還沒出來呢。」小馨安慰道。
「謝謝你。」沐杪感激地說道。
「不要跟我這麼客氣啦。」小馨笑了笑，又道，「對了，小杪，我下周要出差兩周，所以你錄取了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哦。」
「嗯，好。你去哪兒出差？」
「去w城啊，是公司特派給我的任務哦。據說還有一帥哥護航！哈哈。」小馨得意的大笑從手機那邊傳來。
沐杪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