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五章 ：秘而不宣 文 / 祝木
沐杪在混沌中度過了下午在公司的工作。一邊想著自己能進入天宇的可能性，一邊看著手上的報表，沐杪感覺心還在怦怦直跳。蘇玉霞說她今天有筆試太辛苦，就不用再去醫院了——她確實也感覺太累了。上次吵架的事，她們誰也沒有再提起過，就像從不曾發生一樣。蘇玉霞繼續留在醫院接受治療，而沐杪繼續為了生活奔波著。
沐杪下班後便乘公車回到了公寓——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早回來，儘管天色已經快要黑下來了，路燈也紛紛亮了起來。沐杪下車後卻發現有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公寓樓下，車廂裡一片漆黑。
整條街道是一種詭異的寂靜。路燈將她的影子拉長交錯，看起來就像是很多人在她身後緊緊跟隨著……沐杪不禁感到一股寒意從背脊深處冒了出來，爬進她的四肢，指揮著她的大腦。
她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卻下意識地緩緩朝車的方向走去……
隨著沐杪漸漸走近，車窗在路燈的照耀下反射出沐杪柔美的臉龐。她屏住呼吸靠近車窗看去——視野裡竟又出現了一張臉！
「啊！」沐杪尖叫一聲下意識地向後跳開，背後卻撞到了另一個高大的物體。沐杪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她伸手扯過自己的背包，不假思索地朝背後的不明物體擊去——下一秒她被擁進了一個有力的懷抱，耳邊傳來一聲低笑：「沒想到你身手如此了得。」那人放開她的手，將她的身子扳向自己。
沐杪抬頭看去，只見那人一雙棋子般漆黑的星目含笑看著自己，英俊的臉龐在路燈的照耀下顯得那麼溫柔。
「是你……」沐杪感覺自己終於呼出了一口氣。
「不然你以為是誰？」何秉驍笑道。
沐杪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剛才自己突然有一種背脊發涼的感覺，就像在黑夜的深處，有一雙不帶溫度的雙眼正默默地注視著她……而那種感覺，絕對與面前的何秉驍無關！
是她多心了嗎？
何秉驍見沐杪神情緊張，止住了笑，握住她肩膀柔聲問道：「被嚇到了？」
沐杪看著何秉驍關切的眼神，臉色終於恢復紅潤，胸口劇烈的心跳平緩下來。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何秉驍搭在她肩上的雙手，搖搖頭問道：「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他們最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沐杪還不大適應這種速度……
「剛下班，經過這兒剛好看到你。」何秉驍似是沒注意到她的細微動作，低笑道，「沒想到受到這麼熱情的招待。」
「對不起。」沐杪臉有些發燙，想到自己差點失手打到他，趕緊道歉道。她知道他絕對不是恰好經過這裡，他應該早就已經到了，而且等了她很久。雖然他的出現讓她很驚訝，但多少緩解了她筆試後的緊張心情，她下意識地長呼了一口氣。
「有人告訴我，覺得對不起就該盡力補償。」何秉驍挑了挑眉道。
「我並沒有說過。」雖然鬆懈了下來，她的反應還是很快。
「你不同意？」何秉驍笑問。
沐杪僵硬了一秒，只好搖搖頭。
「這才乖，走吧。」何秉驍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頂道。
「可是我等一下還要去night吧上班。」一個星期的假期已經過去了，她每天還是照常去那裡工作。
「放心，我已經幫你請好了假。」何秉驍一邊拉著她走進車廂，一邊笑道，「這次就算你代表向經理進行一次危機公關。」
「危機公關？為什麼？」
「因為最近在night吧都沒有多少漂亮的服務員，如果向經理不再回應我的抗議的話，我以後可能再也不想去那裡了。」何秉驍一本正經地開著玩笑，「所幸向經理今晚沒有讓我失望，他告訴我在學苑街258號的樓下等著，一定會有收穫的。」
沐杪兩頰通紅地瞪大了眼睛：「什麼……漂亮的服務員……」
「你果然很會抓重點。」何秉驍低笑道，「單憑這一點，天宇的老闆如果是個愛才的人，就該立刻錄用你。」
「怎麼可能！」沐杪立刻道，「天宇是一家非常優秀也要求很高的公司。像我這種人，是很難被錄取的。」沐杪垂下眼睫，用很輕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她很自卑。
在他面前尤其是這樣。
「像你這種人？」何秉驍瞥了她一眼，似乎在斟酌用語。
沐杪聞言身子一震，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沒有令人艷羨的學歷，也沒有光鮮的家庭背景，畢業後便一直在一家小公司工作著的，很普通，太普通的人。」
「也許你很看重這些所謂的經歷和經驗，我卻更看重一個人的性格和能力。只要是需要這方面的人才，招聘者只要見到你就該偷笑了。」
沐杪不禁抿嘴笑了笑：「謝謝你。可是據說天宇的總經理很嚴厲苛刻，我想我很難達到他的要求。」
「哦？你怎麼知道那個總經理的要求的？據我對他的瞭解，他應該會很喜歡你這種細心又謙虛的員工。」何秉驍不動聲色地問道。
「是一個朋友。」沐杪笑了笑沒有回答。
何秉驍眨了眨眼，並沒有去問那個人的名字。他也不必問，除了那個吳小馨還能是誰？
「她還告訴了你關於總經理的什麼事？」何秉驍問道。
「她還告訴我……」沐杪眨了眨眼，似
似乎在努力思索她的原話，「天宇的總經理是個工作狂，經常罵他的下屬，每天都是皺著眉頭好像誰欠他幾百萬的樣子。」說到後面沐杪不禁笑了起來，「這樣聽起來……」她突然頓了頓。
「聽起來怎樣？」
「你們總經理好像不是很注重保養身體。到了那個年紀經常加班，而且經常生氣的話，會對身體損害很大。」沐杪有些擔心地皺眉道。
「你說，到了『那個年紀』？」何秉驍的語調有些奇怪。
「是啊，老人不該好好保養身體嗎？」沐杪有些疑惑地看著何秉驍，「你應該經常和他見面，難道沒有感覺到這個問題嗎？」
「暫時還沒有。」何秉驍哈哈大笑起來，道，「我會提醒他的，我想他一定會很感激你的關心。」說著他扭頭看了看一旁沐杪迷惑的眼神，嘴角不禁又咧開了幾分。
再次坐在了定雲大酒店的包廂內，一切和第一次來這裡時都很像。何秉驍穿著淡藍條紋的翻領襯衫，這裡的經理仍然熱情周到，俯瞰到的夜景還是那麼繁華綺麗。唯一不同的是沐杪這次穿著深色的職業套裝，一頭黑髮高高盤起，她的表情沒有了第一次的防備和疏離，卻仍顯得有些不自然和拘謹。她輕輕扯著襯衫的下擺，好像那裡的褶皺怎麼也撫弄不平。
「在這裡有沒有想起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何秉驍坐在她旁邊的位置，注意到她的神態，咧嘴一笑。
沐杪被動地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我記得當時你很生氣，臉色也很難看。」何秉驍笑道。
「那是因為你太過分了，而且很沒禮貌，所以我不用對你多客氣。」沐杪忍不住回道。
「大部分人對我的評價好像和你完全相左。他們大多說我冷靜沉穩。」何秉驍低笑道。
「有時候感覺確實是那樣。」沐杪想起兩人初次見面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所以那不是你對我的第一印象？」何秉驍嘎聲道。
「當然不是！」沐杪忍不住反駁。
「哦？」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嘴唇，似笑非笑。
「那天雖然你穿著白襯衫看起來彬彬有禮的樣子，可是你真的很傲慢，又奇怪，而且好像很生氣，像是要把酒吧給夷平了。」沐杪皺著眉回憶道。
「是嗎？」何秉驍笑道。說話間，何秉驍遞給她一杯紅酒：「要喝一點嗎？」
沐杪搖了搖頭。
何秉驍不置可否地放下了酒杯，薄唇含笑：「我以為我掩飾得很好。」
「其實你已經掩飾地很好了。」沐杪忍不住笑道，「只是我特別會察覺別人情緒而已。」
何秉驍的眸中閃過一絲光芒，低笑道：「也許是因為你剛才說的那個原因，有一個朋友說我看起來像個該歸隱的老頭子。」
「怎麼會？！」沐杪瞪大了眼睛。
「那就好，因為我現在還不想歸隱。只怕她要失望了。」他的黑眸深處明亮得有些異常，卻始終含著笑意，嘴角也忍不住彎了起來。
沐杪也忍不住抿嘴笑道：「只怕她要失望很久。」
「是我的錯。」何秉驍繼續說道。說完兩人都忍不住相視哈哈大笑了起來。
「沒想到當時我給你的第一印象這麼糟糕。」何秉驍低笑道。
沐杪正想答話，何秉驍卻又扭頭看了她一眼，嘎聲道：「但我對你的第一印象卻很好。」
沐杪的臉頰灼熱。
何秉驍拿出了一根雪茄，轉向她問道：「介意我抽煙嗎？」
沐杪搖搖頭。
何秉驍點燃了雪茄，坐在沐杪旁邊的沙發上，神情如謎。可是沐杪能敏感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他似乎有些話想告訴她，但似乎又並不打算開口……
這時候有服務員輕聲敲門後陸陸續續走進來，將食物擺放在了桌上。
「你大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公司的人事部工作嗎？」何秉驍突然問道。
「你怎麼知道？」沐杪驚訝地問道。
「只是隨便猜的。」何秉驍笑了笑，道，「你也可以試著猜猜我的職業。」
「我猜對了的話，你必須承認。」沐杪眨了眨眼道。
何秉驍笑著點點頭。
「你應該是一個企業高管。」沐杪看了看他道。
何秉驍挑了挑眉無聲詢問她的理由。
「你工作好像非常忙，每次說話的時候……都好像很有氣勢，讓人不能不服從的樣子。而且你說的話好像總是很有道理，讓人無法反駁。所以……」沐杪總結道，「你應該是一個經常有權決定其他人事情的人。對嗎？」
「可以說是對的，也可以說是不對。」
「什麼意思？」
「我確實工作很忙，也經常要做很多決定。」何秉驍嘎聲道，「可是我最近卻遇到了一個很難說服的女孩，讓我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事情無法左右。」
沐杪感覺胸口泛起一陣甜蜜的疼痛，她垂下了長睫，紅潤的嘴唇緊閉。
何秉驍的眼神很溫柔：「我感覺得到，她正在一點點的改變。我想她還需要時間，我會等她的。」
&nbs
沐杪轉過頭，良久才低聲道：「你根本不用在意她，她對你來說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如果我說我在乎呢？」
沐杪呼吸一窒，沒有再答話。
直到這時沐杪才注意到自己的眼前已經擺放了一堆的美食。服務員似乎是按照何秉驍的指示，將所有的食物都擺在了最靠近沐杪的地方。同時擺放整齊的還有一套嶄新珵亮的餐具，和一個高腳紅酒杯。
看著她目瞪口呆的樣子，何秉驍笑道：「怎麼，你不餓嗎？」
沐杪臉上一紅，點了點頭。
「那就多吃點吧。」何秉驍說道。
沐杪只好拿起了筷子，卻不知面對種類繁多的食物該如何下手。
「不喜歡吃這些嗎？」
沐杪立刻搖搖頭解釋道：「不是，它們看起來都很好吃的樣子，我不知道該先吃哪一個。」
何秉驍不禁低笑道：「那就每樣都嘗一點吧。」
沐杪依言舉筷嘗了一口眼前香味四溢的魚。這條魚和她平常吃的很不一樣，表面澆了一層平滑油亮的糖醋，胸鰭豎起，魚肉嫩美，還帶有淡淡的蟹味，味道鮮嫩酸甜，別具特色。
「怎麼樣？喜歡嗎？」
沐杪忍不住微笑著點點頭：「很好吃，酸酸甜甜的。」
「喜歡的話以後可以常來這裡吃。」
「這種地方吃飯太貴了，我的荷包不會同意的。」沐杪抿嘴一笑。
「只要你喜歡，隨時可以過來。」何秉驍看著她。
沐杪沒有說話。
「你知道嗎？」沐杪突然抬起頭笑了笑，「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吃飯還有這麼多的講究，對我來說，只要能吃飽，就已經很滿足了。對你們來說很平常的事情，對我們這種人來說，簡直就是一種不可能的奢望。」
「我不希望你說你們這種人，感覺就像刻意地將我們區分開一樣。對我來說，這些根本無所謂，也不值得去想，兩個人在一起，只要自己覺得開心就好了。」
他第一次提到「兩個人在一起」這句話，他的語氣很平淡，但沐杪卻忍不住屏息。
何秉驍的眸光冷靜，沐杪卻變得沉默了。
吃完飯後，何秉驍送沐杪回了公寓。
「到了。」何秉驍堅毅的輪廓看起來很嚴肅。吃完飯後，他幾乎什麼也沒說。車開到了沐杪的家門口，他似乎也不準備再和她說些什麼……
沐杪垂頭看著自己的膝蓋，良久不語。她並沒有下車，而他也沒有催促，只是沉默地注視著前方的公路。
「你生氣了嗎？」沐杪終於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
「你從剛剛開始，就沒有再跟我說話……」沐杪有些敏感地看了他一眼。「因為我說我們不一樣，所以你不高興嗎？」她的語氣甚至是小心翼翼的，她從不曾這樣和一個人說過話，她知道自己這麼問看起來很愚蠢，可是現在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問個究竟。
何秉驍聞言轉過頭看著她清麗白皙的臉龐許久，沒有回答。終於，他傾身將那具溫暖柔軟的身子緊緊擁入懷中。那樣緊密的擁抱，幾乎要讓她窒息……
「傻瓜。」何秉驍啞聲道。
沐杪緊緊地閉上眼